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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黑中凋落的白菊

    行走在跑道之上,连莲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操场上色彩缤纷的景象,环裹着她周身的灰白。那日,她紧追着他的步伐,虽然艰难痛苦,但却满是希望;她被他轻拥,虽然全身酸痛,但却充斥幸福。

    她多希望自己还在追随着那矫健的身影。然而,现在的她只能逼着自己吞下冲动的苦果。

    “为什么?我当时为什么会那样做?我竟然连着两次对他闹情绪。”连莲每每这么想,便会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楚,就连最平常的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添羽,你回来好不好…”

    天空中积压的云层,在渐起的风中,不再平静。伫立于被波涛拍打的湖岸,微闭双眸,感受风在周身盘旋,路添羽的心灵仿佛接通了天地。

    在他身后的章炎,看着双臂大开、环抱天地的路添羽,万丈豪迈之情自心底冉冉升起,这天空的变幻,终究需要风来搅动!

    督察组训练区内,栾秋秋和青木三郎正在训练几个一队的新人,支恫、布兰卡正在其列。

    几天以来,栾秋秋一直心情不佳,督察组中,她是跟连莲走得最近的队长之一,看连莲如今的状态,她想劝,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青木、玛丽、巫文煜三人出任务可以,但劝人?还不如不劝,而章炎又在忙这忙那,她也不好再去拜托了。

    正当栾秋秋向上天渴求奇迹之时,一个几乎不会在督察组看到的人,疾步来到了训练区。

    “栾秋秋,快跟我来!”来者竟然是裴燃。

    “老裴?你怎么来督察组了?”栾秋秋问到。

    “你先跟我来,咱们去别的地方说。”说罢,裴燃转身就走,他知道栾秋秋肯定会跟上来。

    二人来到体育区操场边上,裴燃指向一个行走在跑道上的失落背影。

    “那是连莲?她在这干什么?”栾秋秋虽然理解连莲的状态,却疑惑她为什么要在这里散心,而不是去更加合适的湖畔。

    “重点不是这个!”裴燃不耐烦地说到。“我后天组织了一场丘陵穿越,两天一夜,晚上会露营。”

    “昂,所以呢?这和连莲有什么关系?”

    “听我说完!我上午已经把路添羽叫上了,这次只带几个老社员,就是为了给她创造机会,现在其中一个目标已经就位了,咱们怎么着也得让连莲参加!”

    “可是,你为什么找我啊?章炎、冯盛他们都比我来说合适吧!”

    “这种时候就得你来,他们两个大老爷们肯定没有你效果好!”裴燃急切地说。“我已经创造出来机会了,你忍心就这么错过吗?”

    “好吧好吧,以后请我吃饭啊!”栾秋秋只能无奈地答应下来。

    连莲正呆呆地走着,突然间面前出现两张带着僵硬笑容的脸,于是乎精神本就不济的她便愣在了原地。

    “连莲,后天老裴组织了一场两天一夜的穿越,难度不大,你一起去散散心?”栾秋秋小心翼翼地问到。

    “哦,好,几点?”

    裴燃和栾秋秋皆是愣住,这不对啊!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怎么了?”看面前的两人有些奇怪,连莲不解地问到。

    “早上六点校园门口集合,能起得来吗?”裴燃赶紧回答,生怕连莲再改了主意。

    “哦,嗯,能起来。”说完,连莲便继续向前走去。

    “喂!老裴!”栾秋秋和裴燃凑在一次,低声密谋。“要不要跟她说添羽也去?”

    “不说了吧,万一说完再不去了。”裴燃想了想,如此说到。“哎,不管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两人都能去就总有办法!”

    “其实我觉得连莲现在需要发泄一下,要不然也不会两次对路添羽情绪失控。”二人正往回走着,一路上栾秋秋都若有所思,突然灵光乍现,如此说到。“最好是能有人跟她打一架!”

    “你说得容易,找谁跟她打?督察组有人敢吗?还是说你敢。”明显,裴燃对于栾秋秋的突发奇想很不感冒。

    “我们谁都不行,只有让路添羽跟她打才可以。”

    “要不要我录个音,让你好好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他们两个现在,稍不注意就能打出火来,要真到那一步,就彻底没有余地了。”

    “哦~也对,是我想得简单了。”栾秋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提议有多离谱。“可以呀老裴!一直以为你只懂户外那些事,低估了啊!”

    “你以为我这社长白当的?我只是对异性不感兴趣,又不是傻子。”

    “那我以后给你介绍个男的。”

    “滚!”

    今日,校园内的礼服店生意出奇的好,几乎所有店的库存都被清空。很不巧,督察厅并没有给路添羽准备礼服,因此他只能去城市里买。

    找了好几家店,跑了大半个城市,路添羽终于在一个临近城郊的小商业街里找到了还有货的店。

    一进入店里,路添羽便是被惊到了,这里竟然还能碰见熟人,而且不止一个。

    “巫文煜在这里我能理解,可你怎么也在?”看着正朝自己微笑挥手的章炎,路添羽表示非常不能理解。“王室没给你准备礼服?”

    “不是不是,我怎么也不可能忘了准备礼服。”说着拍了拍巫文煜。“我是陪他来的,巫文煜生活费不多,而且也不是推荐生,没有补助,一套礼服确实有些难为他了。我身为副队长,肯定是要帮的。”

    “巫学长,好久不见啊!”路添羽对着巫文煜打招呼到。

    “好久不见。”巫文煜开心地回应。他们曾经并肩作战过,虽然如今路添羽退出了督察组,但并不会影响二人之间的关系。

    买好礼服,路添羽本意是直接回学校,却被章炎拉着去了一家面馆。

    “既然都来这了,怎么能不吃这家面。”坐在小店里,章炎神采奕奕地说,他长期以来吃惯了王室里的山珍海味,哪怕在校园,也基本都是去高档餐厅,因此特别喜欢这家普通,但味道却体现着用心的面馆。

    “说起来,今天这是怎么了?那么多店都没货。”路添羽不解地问到。“我听说只有督察组要求穿礼服呀。”

    “校园里几万人,你说跟钱黎他们熟的才能占多少?但是谁希望风头被督察组成员抢走,都想趁此机会让别人耳目一新,不就那么点小心思嘛。”章炎嚼着面解释着,丝毫不在意太子应该是什么形象。

    “结果就因为那么点小心思让我们跑这么远。”路添羽吐槽到。

    “唉…”刚刚一直没说话的巫文煜此时发出了叹气声。“现在督察组里面的气氛啊。”

    “再怎么说你们也是督察组,怎么发生点事这么久都缓不过来?”路添羽皱着眉头问到。

    “你把他们想得太好了。”章炎说到。“我说实话,这一届的督察组从来就没经历过成员牺牲,而且就算有过杀人案件也都是在城市里,从罗纳案那时候,督察组的氛围就已经开始不好了,只不过那会你一直专心于调查,没有察觉罢了。不然会议厅那次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情绪失控。”

    “关键的还是组长,她自己都那个状态,督察组又怎么可能好得了?这段时间别提冯副组有多辛苦了。”

    “不说这些了,我现在关心的,是明天追悼会你应该在什么位置。”章炎拍着路添羽说到。

    “是啊,你肯定要献花,就不能跟其他学生站在一起,可是你应该也不愿和督察组站在一起吧。”巫文煜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有些担忧地问到。

    “到时看情况吧。”路添羽抱着碗喝了口汤,看起来并没有对这个问题太上心。

    次日上午,校园里失去了往日的嘈杂,学生们沉默地列队于学生会大楼前的广场,在所有人的最前方,有一个临时搭建的巨大演讲台,上面陈列着四具棺椁,今天,它们会被推入烈火。

    在演讲台的两侧,分立着督察组的全体成员,他们身边还放着许多花环。而路添羽则与督察组相隔一段距离,格外显眼。

    所有人都有一种感觉:督察组上空的气压,要比其他地方低很多。

    随着太阳逐渐攀升,终于来到了预订的开始时间,连莲宣布完仪式开始后,督察组的成员两人抬一个,将花环整齐摆放在演讲台四周。之后便是没有什么新意的悼词,只不过在轮到连莲致辞时,她时不时假借环顾四周的机会扫一眼路添羽,结果这整个致辞过程中,就数她脑袋动得最频繁。

    致辞结束,全校师生默哀,之后除督察组和路添羽以外,所有人都依照安排离开了广场。

    火化前的道别,督察组安排在殡仪馆里,因为在那边,还有一口不能被外人所知的棺椁在静静等待着。

    督察组已经事先安排好车队,众人纷纷上了车,路添羽被安排和栾秋秋、章炎一起。

    殡仪馆中,众人依次对着五具棺椁告别,并将白花放上。等督察组成员全部告别结束,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了门口的路添羽身上。

    紧紧注视着他的侧颜,连莲无数次想要冲上去,不顾一切地拉住他,再也不要松手,可理智也在一遍一遍地提醒当前的场合。

    轻轻地将五束白菊分别放在棺椁上,路添羽后退两步,深深地鞠了一躬,时间长得不正常,终于,等他站直了身体,转身毫不停留地走出会场。他知道,如果等全都结束了再走,督察组的人肯定会再劝他回去。

    现场,被他留下的除了面面相觑的众人,和用不舍与悔恨的目光望向门外的连莲,还有那五朵安静地躺在漆黑棺椁上,终会凋落的白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