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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者

    他叫陈默。

    人如其名,他在生活中一直很沉默,沉默到似乎无欲无求,似乎一切随缘。他总共有过三段感情,第一段还是在上大学的时候。少年的懵懂无知,本该是鲜衣怒马的年纪,却又是腼腆的性格,就连初恋,也是女孩先主动,才在一起的。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很可惜,陈默不是那个一。所以在一起没过半年,他们就分手了,分手时女孩只说了一句,你很好,但你不是那个对的人。

    我们究其一生都在寻找那个对的人,但从没想过成为那个对的人。

    第二段感情,还是追溯到大学刚毕业的时候。那时陈默刚踏上社会,因为内向的性格,社会对他的毒打反而加重了鞭子。在工作中屡屡碰壁的他,遇到了唯一一个愿意支持与鼓励他的女孩,于是陈默的第一次勇敢,就是用在了追这个女孩子身上。也许该说一句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我们往往无法判断一段感情的始与终,不知开头是否春暖花开还是违心无奈,更不知结果是皆大欢喜还是烂尾收场。就像这一段感情,最后以女孩骗走陈默仅剩的五万积蓄后,逃离这座城市来收场。也不是没有朋友劝陈默报警,但陈默也只是说了一句,没必要,我心甘情愿给的,不算骗。

    这世上有很多很多的烂好人,大家一面鄙视着这些烂好人,一面又期待着身边能有多一些这样的烂好人,矛盾而又复杂的人性。但也有像陈默这样的,算不上烂好人,却在感情里面,不谈任何回报。我们在长大的过程中,慢慢的会潜移默化成为,会去忍不住计较一些得失,再也没有当初那种,我给你一颗糖,第二天我就忘了的心性。而陈默在感情里,似乎永远停留在了12岁。

    今年夏天的时候,已经不算小的陈默,开始被家里安排相亲了。经过这些年的努力,工作终于开始有了起色,开始做起了小主管,在家乡这一亩三分地,确实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对方是家里亲戚介绍的,据说是二姑妈的朋友的女儿,二姑妈自然是希望这事能成,以后与朋友跳广场舞也算是亲上加亲了。第一次见那女孩是在一家咖啡厅,浪漫又极具温柔的天空之城钢琴曲,似乎为这次故事的开头平添了一些异样的氛围。陈默第一次见到女孩的时候,小碎花裙,单马尾辫,可爱与干练,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似乎能在同一张脸上体现。

    “你好,我叫陈默。”

    “你好,叫我小楠就可以了。”

    “喝点什么吗?我对咖啡不太懂。”

    “那就两杯美式吧,你尝尝,还不错。”

    简单的一些沟通,陈默了解到女孩虽然是本地人,但之前一直在外地工作,也是最近才回到家里,而且虽然沟通的话语不多,但陈默能感觉出来,女孩有一些心事,或许是一些不为人道的过去吧。并不是陈默有多敏锐,其实仅仅只是因为,有过相同的经历,所以,他懂她。直到后来陈默也说不清楚女孩到底哪里吸引了他,但其实就只是因为这一点,两只受伤的小怪兽,只有互相拥抱,才能疗伤与取暖。

    有这样一种感情,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同样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结束了,仿佛一切都早已安排妥当,等人员就位,剧本开始,等主人公出现,配角杀青。陈默也一样,从那天开始,陈默每天都会约着女孩一起喝咖啡,二十多年没喝过咖啡的他,要说突然喜欢上咖啡了,简直天方夜谭,但渐渐的,确实发现美式也没有第一次喝的那么苦了,似乎,还有点甜。慢慢的,每天的咖啡行程开始延伸到了逛街行程,吃饭行程,看电影行程,然后,手也开始顺其自然的牵上了,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好歹风过无痕,龙卷风过后,却是一片狼藉。

    陈默开始发现自己变了,变的不再沉默了,他开始想成为那个万里挑一。他开始主动提及出去旅游,去散散心。他会在120米高的摩天轮上,对女孩说着我爱你。他会记得女孩的生日,并且精心准备一些惊喜。而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还会求婚了。

    这世界上有一种极致的浪漫,是在日本东京一年一度的烟花祭花火大会上,有人说这世界上最梦幻的一刻,是在那天天微暗时那一瞬间的灿烂,盛世烟花下百鬼夜行,陈默鼓足了所有勇气,说了一句嫁给我吧。此时正好是烟花绽放的时刻,女孩没有听清,于是陈默又向那漫天烟花再借了一次勇气,俯身在她耳边说道:“嫁给我吧。”这一次,女孩没有回答。

    “先生,您的美式。”服务员把美式放在桌上后,还是忍不住打量了男子几分,外面这场雨似乎把他淋透了,脚上的鞋似乎也是被水冲走了吧,一双脚尽满是血痕。服务员又看了看外面的雨,似乎很奇怪,雨应该也没那么大吧。

    日本回来后没多久,陈默收到了一条短信,小楠走了,还是去南京了。那天在日本她真的很感动,但在那一瞬间,她居然多么期望,眼前的男子是另一个人,于是,她想明白了。感情并不可笑,可笑的是时间,它总安排一些合适的人,在不合时宜的时候遇见,可是话又说回来,什么时间,才算合适呢。

    陈默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合适,他开始放下手机,思考这个问题。他似乎到现在,也从未刻意去追求过什么,可这唯一的一次追求,却是以失败告终,人的一生总归是要经历一次奋不顾身的爱情的,于是,他跑了出去。

    他开始疯了一般往北边跑去,他想知道自己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他踏过车水马龙的街道,跑过灯红酒绿的巷道,趟过泥泞不堪的田野,穿过似乎不见尽头的隧道。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是一路向北,想见到那个人,想再问她一次,是否还愿意,再去看一次那盛世烟花。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下起的大雨,本身陈默的身上,也早已被汗水浸湿。到最后,甚至连鞋子跑掉了也没有察觉,他还是没见到那个人,虽然结局早已注定,他停了下来,因为路边正好有一家咖啡店,他终于累了。

    “先生,您的美式。”

    “谢谢。”

    咖啡厅里又放到了那首天空之城钢琴曲,陈默喝了一口咖啡,原来,一直都很苦啊。

    外面的大雨终于停了,嗯,该回家了。这一次,他的感情,永远死在了那场漫天烟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