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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处置宓姬

    交河城里有传言,安西都护府的上都护李大将军是春满楼账簿宓姬的恩客。都护府衙里的许多人都晓得李大将军整日忙于公务,压根没时间外出出入城里的风月场所,可他毕竟是个男人,府中后院又没有家眷,于是几乎每晚都要接那春满楼的宓姬入都护府伺候。

    不过常人都有一个贪新忘旧的坏习惯,李大将军这种贵人当然也不例外,时日长了,不免移情别恋贪新忘旧地冷落了宓姬。不过大家都说春满楼的这位账簿宓姬很不一般,眼瞧着李大将军这边的宠爱日渐衰微,很快又与新上任的西州刺史勾搭上了关系。啧啧,难怪交河城的女肆里常数春满楼的生意最红火,原来她们的背后有城中贵人们的关照!

    此刻,地下密道里的不示容发出冰寒的冷笑:“你说李涵如何舍得将你让给那个宫明盛?”

    “一个皮囊罢了,时日一长看腻厌了扔出去而已。”宓姬温柔地回答,让人听不出她话中的情绪。

    不示容以指腹抚摸她的脸,叹息:“多好的一个皮囊,在我眼里抵得上一队斥者。”他附在她耳旁暧昧地说,“李涵老矣,力不从身,周天子也不让他出战龟兹,继续放你在他身边,我可舍不得让你忍受寂寞!”

    情欲是个好事物,它能让人暂时忘却烦恼舒畅地睡上一觉……宓姬任由不示容点燃她身上的欲火,这世上除了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务,还有何物事能让宓姬高兴?

    政光二十二年春,西州刺史宫明盛率领西州府大小官吏迁入高昌城的麴氏王宫作西州府衙。原本原本朝气勃勃准备金屋藏妾的宫刺史,此刻正愁眉苦脸地看着一名妇人指挥仆役收拾家什。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宫刺史的发妻黄氏。黄夫人本应在陈州老家照顾一家老小,怎知她竟然一声不哼地跟随陈州府军跨越千里沙碛来到西州给他一个惊喜的阖家团圆。

    宫刺史瞟了眼黄夫人,眼角瞥见一个风姿婀娜的身影步入,正是他最近视为红颜知己的宓姬。宫刺史咽了口唾沫,后背的汗珠子掉个不停。

    只听宓姬温软的细语道:“老爷夫人请用碎果子酪。”

    黄夫人接过碗盏,慢悠悠地尝了一口,本来觉着味道还不错,一抬眼瞧见宫刺史正色迷迷地看着宓姬发愣,心头火顿起,喝骂道:“你还不下去愣在此为何?”

    宫刺史唬了一跳,灰溜溜地正要退出。

    黄夫人斥道:“你往哪去?”说完转向宓姬骂道:“说你啦,一介侍女奴仆杵在主家跟前作甚,还不下去。”

    宓姬连忙低头退出,她很清楚对付黄夫人这种女子要如何过招——服软示弱便是头一个最管用的法子。凭她的聪慧,只要留在宫明盛的身边,用不了多久便能将黄氏打发离开。可是她费杀苦心地谋划这一切却算漏了一处,这位宫刺史的惧内之情简直超出了常人。

    待宓姬退出,黄夫人立即发难:“宫明盛你当真要将这个女人纳进家里?”

    宫刺史哆嗦着说:“只是一名女侍,我......我没有想纳她入门。”

    “女侍也不行,一个千人夫的卑贱之身只会玷污我们。这个家有我没有她,有她没有我,你留我还是留她?”黄夫人怒吼如虎,宫刺史吓得话也说不利索。

    “我......我当然要夫人。”宫刺史生怕黄夫人活剥了她,坚持不肯说出心底的真话,泪水不住地在心里流,呜呜。

    翟日,黄夫人以宓姬办事不力为由逐出府。

    “夫人,宓姬平日里多在春满楼里处理文书账册,鲜少做饭打扫所以有些生疏,还请夫人再给我一次机会,让宓姬留在府中做一个伺候笔墨或者登册记账的仆人。”

    黄夫人冷哼:“刺史府上外有长随书童,内有家令管家,何须你一介女奴处理文书账册?”

    “夫人说得是,宓姬太自以为是了,还请夫人让宓姬留在你身边侍奉你做你的侍女吧。”

    “我身边这些个侍女都都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子,人手足够,不需要添加。”黄夫人奚落之意形之于表。

    “求夫人让宓姬在院里当个粗使的婢仆,只要让宓姬留在府中有口吃即可。”

    “你回你的来处,多的是赏你口吃的金主贵客。”

    “既然夫人执意不让宓姬留下,还请让我向宫刺史辞别。”

    黄夫人冷笑,示意身旁的妈妈侍女们合力将宓姬架出府外。

    消息传回交河城的安西都护府,许彦听得一脸佩服:“刺史夫人就这般将那女人给赶出去了?”话里有些钦佩,有些事情还是女人出面方便。

    近侍松青在一旁继续说:“宓姬在回交河前曾独个儿绕到台藏寺待了小半天才出来,但她在寺里只是烧香拜佛还是与何人见面暂时还没能查出。”

    李涵停笔搁下,往刚刚写就的信纸上吹气风干墨迹,道:“继续好生盯着她。”

    一旁的许彦咕哝道:“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宓姬私通外敌,我们如此逼迫她离开,是不是有些......”

    “情药一事与宓姬脱不了干系,她若只是为了富贵权势留在我身边,为何当日不随实心入长安?”李涵轻描淡写地说着,“况且当年麴智湛被掳一事,我们可是顺藤摸瓜地查到了春满楼。虽然至今没发现春满楼的可疑之处,但我们出西在即,不可有一丝错漏,无论是都护府还是西州府,皆不能让宓姬留下。”

    许彦不善辩论,觉得如此防备一介弱质女流有些太过,又说不出更好的反驳,只好怏怏不语。

    松青适时问道:“使君容禀,刺史夫人送了好些陈州特产过来,使君可要收下?”

    “既然是她的谢礼,便收下吧。”

    许彦哭笑不得:“也不晓得是我们帮了她还是她帮了我们。”

    李涵不理他,自顾自地将信函密封,交给松青,“速速送交朝廷上达天子。”朝廷派兵出征高句丽凯旋而归,天子很快可以腾出手来教训西域宵小。李涵不想留守西州错过这次出战龟兹的机会,无论如何他都要向天子争取参战的机会。

    此刻,交河城西市春满楼的地下密道内,宓姬提着灯盏往密道的深处缓缓而行。她自小便听说交河城的地下有很多密道暗室,皆是历朝历代城主国王所修建的逃生密道与藏匿财宝的暗室,经过了数百年的增改合并,压根没几人晓得这些密道暗室的具体路线与位置,人若在地下密道里转悠,一个不慎便会困死在里头。因此宓姬通常只在春满楼的地下密室里与不示容见面,汇报讯息听从吩咐,然而这回,不示容没有出现,他在春满楼的地下密室里留下了一幅线路图。

    宓姬沿着线路的图示往密道的深处走,她绕过好几处的密道分叉,一会往上爬升一会往下沉降,几番周折,终于在密道的尽头发现了一个密室。密室里,依旧蒙面的不示容已经立在原地等候。

    宓姬连忙伏跪地上:“宓姬被赶出刺史府,主人请降罪。”

    不示容低头审视宓姬,喃喃道:“你是从僧祇户中选出的佼佼者,经过层层的历练才成为我们的间者,你很清楚间者若是暴露了会有何后果!”(僧祇户,寺院的奴仆。)

    宓姬脸色煞白,嘴唇在昏黄的火把光照下抖了抖,道:“斥者若暴露,须了断性命。”

    不示容带着怜惜轻抚宓姬的发丝:“你也跟随了我很久,这么多年来一直忠心干事。”忽然,他的手臂一勾,圈住宓姬的颈项狠狠地往怀里猛攥。宓姬手脚并用地挣扎,脸色胀红渐渐泛紫。她是佛陀的护法使徒不假,但一切皆有因果,这不应该是她努力了这么多年后所能得到的结果。可无论她如何努力挣扎,不示容的手臂依然牢固地拽着她的颈脖。须臾,宓姬没了气息,歪下身子倒在地上。

    “我便给你一个痛快留你一个全尸。”不示容轻声低笑,快步离去。暗黑的密道里忽然有一道疾风扫来,不示容迅速侧身堪堪避开。岂料与此同时另有一道巨力压向他的胳膊,不示容的手臂被外力一扭,另一侧的手臂也同时被外力以绳索套缚。他侧头细看,竟然是两名汉子暗藏在地道里伏击他。

    两名汉子合力将不示容擒住,待要往外押解,其中一人扯开了不示容脸上的鎏金面罩,一张俊美冷酷的脸容顿时展现在二人眼前。

    两名汉子同时惊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