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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传音

    “米歇拉殿下驾到!”伴随着新仆人歌唱般的宣告,穿着华丽的米歇拉在拉娜的陪同下,缓缓走进了王家餐厅。

    尽管已经见识过了由金属浇铸而成的宏伟王廷以及装饰精美的城堡走廊,但眼前的餐厅却依旧让米歇拉眼前一亮——不知用什么糊成的素白是这里的主基调,高大的穹顶四周的墙壁全都被一片素白覆盖着,宽阔的餐厅内除了那精美的椭圆长桌以及配套的座椅之外,便再无任何人工雕琢的物件,取而代之的是数不尽的植物。各色的鲜花以及翠绿的藤蔓在这里代替了浮雕、画像的位置,从粗大的柱子到高高的穹顶这些美丽的植物浑然天成的点缀在其上,在充满自然美感生机勃勃的同时,又不会让人觉得荒芜。

    王家餐厅因为其独特的风格而在城堡生活的众人中私底下拥有一个独特的美丽名字“碧翠之厅”。正如它的外号,王家餐厅给米歇拉的第一印象便是一片碧绿。相较于王廷充满秩序感的肃穆之蓝以及王厅充斥着私人风格杂乱奔放的欲念之红,米歇拉还是更喜欢眼前的自然之绿,看着它总会让人放松下来。

    当然,此时此刻的米线拉自然不可能真正的放松,不仅因为身后跟着的拉娜,还因为此刻正围绕着餐桌环坐的人。

    头戴王冠,一身黑衣的王后就坐在餐桌的一端,举止依旧端庄,漆黑的面具面向着刚进门的米歇拉,这不禁让米歇拉有些惊悚。

    事实上,就在进门的那一刻,餐厅里面的所有人,都将视线锁定在了米歇拉身上。若是正常的人那也罢了,米歇拉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晓得这里面的人几斤几两,顶多会有些被陌生人注视的慌张,但是可不要忘了,米歇拉现在的状态可不正常。米歇拉的特殊能力能在别人的脸上看到不被其他任何人所感受到的面具,那么,此时此刻众人的注视反应在米歇拉眼里便是正面面对着数个怪异面具的围观,心理压力能不大才有鬼。

    米歇拉低下了头以躲避他人投来的视线,一个是继续深化拉娜对自己懦弱胆小的一些固有印象,另外一个则是为了掩盖她能看到别人面具的事情。

    荧光文字对米歇拉的提醒,米歇拉一直铭记在心。

    “不要让他们知道,你能看到他们的面具。”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是结合周围人的反应,也可以看出来能看到别人面具这点在这个世界绝对不是什么常见的事。联想到国王在暴怒之中无意中吐出来的魔女一词,更是让米歇拉在这一点上尤为小心。

    若说是其他的诸如快速恢复,长生不老一类传统的“被诅咒”的能力便也罢了,至少人家在正面应对他人的时候也很难露出什么马脚。但是米歇拉这个能看到别人面具的能力就非常蛋疼了——米歇拉所能看到的别人脸上的面具有时除了充满了各种花纹的同时,连五官都不完整,人的表情本身是在不断变化着的,而米歇拉所能看到的面具却是固定的,没有变化的。

    在与他人的交流之中,这便相当于米歇拉无法通过观察他人的表情来获得情报,甚至于连他人是否真的在观察自己,对自己说话这一点都无法确认。

    别人在自己面前做鬼脸,她可能可都发觉不出来,连察言观色都做不到。在这方面米歇拉在想要收集情报的情况下还要努力的伪装可是太难了。

    现在也只能说,尽量避开别人的视线,宁可别人把自己当成一个自闭懦弱但是无害的失忆少女,也不想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跟太多人进行无关的交流。

    走进门之后,拉娜便不再跟着米歇拉,而是与其他的仆人站到了墙边——王家餐厅自有王家餐厅的规矩,在这里哪怕是拉娜这种公主的贴身仆人此刻却也就只能站在墙角看着,一切的侍奉服务都要交给餐厅被王后所直接掌控的仆人们。

    拉娜的离开自然是不会让米歇拉感到难过,倒不如说她开心还来不及,给人家虐待了这么多天,倒是在这时候体现出来了一种作为公主的特权。不过平常做事都用拉娜的引导,此刻面对着餐桌上同样压迫力十足的的众人,拉娜突然不在身边,米歇拉立马显得有些手忙脚乱,连自己应该坐在何方都不知道。

    不过谢天谢地,除了拉娜,餐厅的仆人倒是很快过来接引了米歇拉,正要将米歇拉引导到王后右手侧的一个空座位上去,却见王后挥了挥手,冲着米歇拉说道:“坐到我身边来吧,孩子。”

    米歇拉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眼睛也不自觉的看向王后。王后依旧是那么从容淡定,语气温和的就像一位普通关怀后辈的长者一样。

    虽然才穿越过来两周,也没得到其他人的资料,但是米歇拉早在第一眼看到王后的时候就隐隐觉得眼前的这位王后大概率不是自己这位公主所谓的亲妈——或许是因为自己特殊能力带来的隐藏效果,穿越之后的米歇拉发现自己对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越发的敏感起来,看到拉娜的第一眼米歇拉便感到了抗拒和厌恶,而可怖的国王和和蔼的娜塔莉娅在看过去第一眼米歇拉却都感觉到了一股相似的亲近感,让她不禁回想起自己在现代的亲人。而眼前的王后,却完全不会给她这样的感觉,米歇拉看向王后只会感觉到一股陌生和疏远。

    不过想想倒也正常,国王说过自己只有两位姐姐,米歇伊尔和娜塔莉娅,而这座城堡里的公主殿下却不仅仅只有三个。古代的欧洲因为天主教的关系,倒是实行一夫一妻制,虽然老婆死了可以再娶,国王的身份找外遇也挺方便,但像是这样有多位同年龄段而不是一人所生的儿女并且名分还一样高的情况就不存在了。这点放在古代的中国也是一样,妻妾所生都是有区别的,名分不可能一样高,而且呆了这么久也从来没听说过国王现在还有除了王后以外的其他妃子。看起来现在这世界虽然看起来好像是有点欧洲风情的感觉,但实际上的各种伦理都与古代的欧洲不一样。

    当然,也不排除另有隐情的原因,不过,这显然不是现在的米歇拉可以接触到的。

    现在的关键是大概率不是自己亲妈并且说不定与那位整日迫害自己的拉娜有关系的王后突然对自己和蔼讲话,还招米歇拉到她的身边坐去这件事显然非常别有用心。

    是为了在拉娜不能有效管控的情况下更好地监视我吗?米歇拉想着,心中的警戒水平已经提升到了满级。无论是自己的穿越,还是他人眼中的失忆,对于李璐这个穿越者来说米歇拉这具身体充满着谜团,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尽量不要将自己穿越和特殊能力的事暴露出去为好。

    米歇拉低下头去,装作有些怕生的样子,硬着头皮走到了王后身边,紧邻着王后的右手边坐下了。

    不过令米歇拉感到有些意外的是米歇拉本以为让自己做到身边,的王后与自己肯定会有一番交谈。但实际上,自从一开始进门时的呼喊,王后就再也没有对米歇拉有更多的关心,眼神都没放在米歇拉身上,更别提与米歇拉进行一番对话了。

    虽然搞不懂王后到底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但对于目前为止,对状况完全不了解的米歇拉来说无疑是个好事,至少没有王后的注视,它可以更好地观察一下此刻餐桌上的其他人——才怪嘞!

    米歇拉小心翼翼的瞥向一边举止端庄的各位贵人,才发现虽然王后没有盯着自己,但底下这边一个个的那古怪的面具都恨不得往自己脸上怼。那位自己曾经在王厅关注到的好像叫做艾法的公主(个头和发色都对得上,应该就是她)看上去倒是一切正常,菜还没上,便品着茶水,悠然自得地坐在那边。不过在这一帮盯着米希拉的人里,这种正常才反而才是最大的不正常吧!

    此时此刻,午宴还尚未开始,人也都还没到齐,食物也自然都还没上。而根据拉娜先前的简单介绍,午宴永远会在12点准时开始,而现在,眼看着已经到时间了,而米歇拉一直念念不忘的娜塔莉亚,却始终没有出现。

    难道说到了娜塔莉亚这个层次就可以不用过来参加午宴了吗?还是说娜塔莉娅出了什么意外?米歇拉胡思乱想着,但终于在几乎是最后一刻,门口招待的呼声响起。

    “娜塔莉娅殿下驾到!”

    一袭白衣长裙搭配上雪白的肌肤,雪白的长发姿势袅袅,仪态端庄。娜塔莉娅走进了餐厅。

    米歇拉察觉到进入餐厅的娜塔莉娅向四周来回看了一圈,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最终纯白的面具在米歇拉的方向停下了。

    她在看着我!米歇拉心中一动,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娜塔莉娅是第一个对自己表露出善意的人——米歇拉依旧记得在对自己使用的言灵之后,娜塔莉亚小声的道歉。而且娜塔莉亚还是米歇拉的姐姐,亲人之间天生就带有着一股亲近感。

    更何况,对于米歇拉来说,纵然看不到脸,但是娜塔莉娅白色的面具也显然比王后和拉娜黑色或红色的面具更加容易让人亲近。而且娜塔莉娅是那么的美,整体的仪态是那么的美丽端庄,完美符合着米歇拉梦中公主的样子。

    想必在那面具之下的娜塔莉娅也一定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吧。米歇拉美好的猜想着,她期待着娜塔莉亚接下去的行动。

    而此时的娜塔莉娅也明显注意到了米歇拉的视线,冲着他的方向,轻轻地点了点头,拒绝了侍从的引导自己缓缓的走到了米歇拉的身边坐了下来。

    “别紧张,有我在。”

    米歇拉突然浑身紧绷了起来,在娜塔莉娅在自己身边坐下那一刻,这一句话直接在米歇拉的脑海里响起,温柔悦耳与娜塔莉娅的声音一模一样。

    米歇拉看向一旁的娜塔莉娅,对方依旧是那么一副高雅的样子,并没有朝她这边看过来,观察周围人的样子也不像是有听到这话的感觉。是自己听错了?

    “我的小把戏,其他人听不到。”

    娜塔莉娅的声音再次毫无征兆的在脑海里响起。一番解释,让米歇拉放下了心来。

    虽然不知道娜塔莉亚到底要干啥,不过看样子也不像是要不利于我。而且她……关心我了诶。

    米歇拉对娜塔莉娅的好感上升了一个台阶。孤独痛苦的灵魂总是对一切的善意都格外重视。也许娜塔莉亚别有所图,也许娜塔莉娅只是试图用另外一种方式迫害米歇拉,但是此时此刻,她所表露的善意,已经足够让米歇拉的内心安定下来。

    12点到了,餐桌还空了好几个位置,但是王后并没有多表示什么而是直接宣布午宴开始。

    衣着讲究的侍者抬着大小不一的餐盘,花样繁多的美食流水一般出现在餐桌前。

    米歇拉看到这场面,肚子就忍不住咕噜了起来——在这之前,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拉娜是早就给米歇拉吃过些东西的。但是那点东西又怎么够呢?米歇拉饥一顿饱一顿的,过了这么多天,面对眼前的美食,根本没有一点抵抗能力。

    不过虽然想直接上手,但是桌上的众人却没有一个开动,一个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场的七个人里面倒是有一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米歇拉,这叫米歇拉怎么先动手?

    像是察觉到了米歇拉的心声一样,娜塔莉娅率先端过一个盘子,优雅的用刀叉分食着其上的肉块。

    而这时,娜塔莉亚的心灵传音又来了“吃吧。记得别吃太快,小口小口的咽。”

    娜塔莉娅明显为这次的午宴开了个好头,在她的带动下,王后也很快挥舞起了餐刀,其他人见到连王后都开动了,自然也不会再傻愣着。而米歇拉自然也混在其中,大饱口福。

    嫩滑的肉排,香脆的吐司,烘培过的不知名蔬菜在齿尖磨碎后散发出惊人的香气……

    米歇拉谨记着娜塔莉娅的提醒,尽量礼貌的小口吞咽着眼前的美食,脑海里不断传来娜塔莉娅轻柔的嗓音。

    “夜羽兽肋排,你应该试试。”

    “餐刀不用的时候应该摆在惯用手的一边,尖头向内摆放。”

    “记得喝一些汤,噎到了可就出糗了。”

    ……

    娜塔莉娅孰若无人的优雅进食着,而他的关切话语却一直陪伴着米歇拉度过了一整个午夜。

    充分足量的美食,轻柔细心的关切,米歇拉强忍住泪水——纵然此时此刻拉娜就在不远处观察着,纵然此时此刻王后就在身边,纵然此时此刻心怀鬼胎者正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但是米歇拉却在此刻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来自娜塔莉娅的安全感。

    娜塔莉娅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虽然还不太明确,但在此刻米歇拉的心中,如此关怀自己的娜塔莉娅已俨然占到了一个重要的位置。

    酒足饭饱,时间已到。眼看着众人纷纷停止了进食,但此刻在往后还没发话的前提下,却没有一人敢抢先离开。

    而王后此刻则是用手绢轻轻地擦了擦嘴(在米歇拉的视野里他只看到王后用手绢在漆黑的面具上抹了抹),站起了身来“诸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午宴已经很久没有举办过了。趁着午宴终于再度举办的机会,或许正是让某个失意的可怜孩子认识我们的好机会。”

    王后的手搭在了米歇拉的肩上,示意她站起身来。

    米歇拉万万没想到等了一整个午宴,王后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好不容易平复下的心情,再次激荡起来,讨厌的慌张,再次不由自主地袭上心头。

    不,不行,我不能露出马脚。振作振作起来呀!

    米歇拉在心中嘶吼着,但是那慌乱却不会因此减少一分,直到娜塔莉娅的声音再次响起。

    “别怕,有我在。”

    如凉风,如清泉,春风化雨化尽了米歇拉的心头慌乱。慌张的心情再次平复,米歇拉站起了身来,面对着诸人百态,鼓起了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