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静之间

    村子北头有片空旷的区域，对于全村人来说，是个十分重要的活动场所。村子里面开大会、上边下来放电影、外来戏团搞演出都无一例外的选择在那个地方，而且，它还是每隔五天举行一次，对本村及邻村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重要集市。

    儿时，鲲对那个地方的喜爱程度是显而易见的。

    回想起来，站在卖糖葫芦、卖芝麻糖的滩位前咽口水的感觉真好，现如今，即使面前摆满山珍海味任凭大快朵颐，也再没有儿时那种美好的感觉了。说实话，如果可能，鲲真愿意舍弃现在拥有的一切，“穿越”到从前的时光里，再不回头。

    过年时的乡下集市是最令人激动不已的了，为了吸引眼球招徕买者，将其他卖家的气势打压下去，鞭炮贩子们总是会使出浑身解数，扯起大嗓门来卖力地吆喝，并挑起一只比一只长一只比一只响的鞭炮在空中招摇。那比赛似地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那些在烟雾中捂着耳朵逃跑躲避而又喜形于色的身影，觉得那才是真正过年时的气氛。如今呢，鞭炮摊贩们无一例外的挂着红色长幅，在城市街边静静地摆卖，缩着脖儿袖着手儿，死气沉沉地，看着就让人沮丧！

    不过，在那些包着草纸贴着红纸的各色鞭炮面前，囊中羞涩也是最让人烦恼不已的。在乡下，院子里覆盖的鞭炮纸厚薄程度最能看出这家人的窘困级别，为什么不用“富裕程度”而用“窘困级别”呢？那时候，恐怕还没发明“富裕”这个词呢！（如果有的话，也不知早已被谁扔到偏远的角落里，无人敢去碰触！）只能说是谁家比谁家更好过一点吧，仅此而已。

    所以，在那些一串串炸响的鞭炮周围，侧立身子眯细眼睛等待冲锋的人就大有人在，鞭炮声一停甚至还没完全停的时候，就会有人冲出来抢那些未响的哑炮，这其中多半是些未经事的孩子，不过里边没有鲲，因为依鲲儿时的智商判断，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抢几个哑炮，实在是不值得。

    但鲲会靠近去看热闹，鞭炮一响就急忙捂起耳朵背对炸点，不捂耳朵不行啊，实在是太响了；不背对鞭炮也不行，得保护自己的前半身。

    记得有一次，一个鞭炮贩子周围吸引了很多看热闹的人，一来是因为他那不同于别人的有意思的吆喝声，二来是因为他的鞭炮比别家的更响更便宜些。大伙围成一圈，鲲被挤在内侧，虽然鞭炮震响时人群下意识的向外扩散，但临近末尾时，却又开始向内聚拢。

    当时，鲲正侧着身子等待鞭炮放完的最后一刻，却突然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声，鲲急忙转头一看，就见一个小男孩双手使劲捂住脸，正在铺满鞭炮皮的地面上剧烈滚动着身体！

    接下来呢？接下来就看不到了，鲲那时还是个身体又瘦又小的男孩子，人群呼啦围上去，一下子将鲲挤到了外面。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鲲的内心也充满疑惑，不过，从人们严肃的问答声中以及鲲所见到的惨烈一幕来判断，那个小男孩一定是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果不其然，从事后的了解中得知：那个小男孩当时是在抢地上的哑炮。不知是哑炮炸响了还是那挂挑起的鞭炮没放完，小男孩的一只眼睛被炸瞎了！

    据抱走小男孩的当事人称，当时小男孩满脸是血，浑身抽搐，惨叫声都要把人的心肺撕裂了！

    那个小男孩，鲲后来见过几次，虽然彼此住的较远，但以前是曾经认识的。只不过从那次事件以后，他看人时眼睛一翻一翻的，一个眼球是永远不动的，因为，那是一只假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