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缺失的关怀
在王冬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主动接到过爸爸的电话，那个号码存在手机里似乎只是一个象征，提醒他还有个爸爸，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什么意义了。
王冬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卡了半天壳才憋出来一句。
“哦......爸。”
“王冬，你现在在哪呢？”父亲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怎么了？”王冬微微皱眉。
他不会想找自己要钱吧。
一直以来，王冬不仅要兼职打工赚自己的学费生活费，余下来的钱还要打给家里。
上个星期王冬才拉紧腰带扣了三千块钱回去，莫非他这么快就用完了？
“来接我吧，我到火车站了。”
王冬愣住了，脑子飞速运转。
什么意思......去火车站接他，父亲他来深滨市了？
老家离深滨市挺远的啊，他没事来做什么？
“傻孩子......”
电话中，爸爸的声音里竟然难得地掺带着慈祥的味道，“不用瞒了，我都知道了，你得了白血病，对吧？”
王冬的手一抖，下意识地皱紧眉头。
爸爸怎么会知道的......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说。
“好。”
......
火车站人潮涌动，王冬站在栏杆后面踮脚四处张望，好一会才看见父亲。
他背着个双肩包奋力挤出人群，也在环顾四周，看到王冬之后挥挥手，向他走来。
王冬感觉自己跟面前这个男人有些生疏，他很少看见父亲清醒的样子，大部分时候都是醉醺醺的，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来。
“爸......你怎么来了。”
“还问我？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父亲用严厉中掺杂着关怀的语气责备道，“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告诉我？”
“我......”王冬哽住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难道要说我觉得你根本不在意我的死活，而且家里没有钱，所以才不告诉你的么？
可是现在的父亲跟王冬印象里那个总是喝酒，不高兴就打骂拿自己出气，除了挂着父亲这个名号以外没有干过任何实事的样子完全不符。
他居然会关心自己的病情？
所以王冬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了......我都知道，你是不想拖累我们。”
父亲的目光变得柔和下来，“但我们是家人，有困难就要一起面对，我来深滨市就是为了照顾你。”
“那弟弟呢。”
“我让他在亲戚家借宿，他也十七岁了，能够管好自己的。”
我在做梦么？
王冬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父亲居然会对自己这么好？
“走吧，我托熟人在深滨大学旁弄到了一间空屋，这段时间你也别在宿舍了，跟我一起住。”
王冬帮父亲拎包，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是谁告诉你我生病的消息的？”
“一个叫喻然的，她前天给我发的短信。”父亲摇晃了一下手机。
前天？
那不就是自己在安保室撞见喻然的日子吗？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
王冬站在客厅，审视着这间父亲临时租下的屋子。
五楼，两室一厅，虽然算不上宽敞，但是比宿舍好多了，阳台正对深滨市民广场，风景宜人，推开窗就有阳光淌进来，能看见小孩在大片大片的绿草地上追逐打闹，连带着温润的和风，令人心情舒爽。
父亲放下刚刚在菜市场买的菜，擦擦额头的汗，“你就住在这间屋吧。”
那是面积比较大的主卧，还有独立阳台，挂着的帘子轻轻飘动。
“我......”王冬刚想推辞，父亲就打断了他的话。
“好了，不用跟我客气，我知道你一直很想拥有一个自己的房间，是爸爸能力不够，以前委屈你了。”
“谢谢......”王冬垂下头，抿紧了嘴唇。
父亲提着食材就进了厨房。
王冬没想到父亲还有一手好厨艺，以前从来都是醉醺醺的父亲在一边怒骂一边催促王冬赶紧把饭做好。
高压锅“呲呲”地冒着热气，里面是熬了很久的鸡汤，锅里的炖肉香味四溢，父亲腰间系着围裙，澄黄的残阳铺在砧板上，他快速抖动手腕，一下一下地切着胡萝卜。
王冬给他打下手的时候，无意间看见汗水沾湿了父亲发白的鬓发，心里莫名泛起了一阵酸楚。
父子俩人在厨房从傍晚忙活到天完全黑下来，终于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
王冬喝了一口鸡汤。
很香，很甜，这是他一生中尝到过的味道最好的食物。
他忽然很想哭。
家的概念在他心里一直以来都很模糊，但是现在他忽然弄懂了家的含义。
不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温暖的地方么？能够遮风挡雨，带来温暖，有人关心你，打心底里愿意照顾你，不管外面有什么大风大浪都不用害怕。
王冬忽然觉得内心很平静。
平静到他觉得白血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还能再治，哪怕苦点，日子紧巴点，总是可以过下去的。
他的人生忽然有了目标。
“来，再喝一碗。”父亲又盛了鸡汤给王冬。
“王冬啊，以后有什么事情，不要藏在心里了，跟我说就行，我是你爸爸，你连我都不信，还能信谁呢？”父亲语重心长地道。
“我知道了。”王冬用力地点点头。
今天晚上，是王冬睡得最香的一夜，他梦见了自己许久未曾梦见的母亲，在梦里，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
童年的阴霾一扫而光。
......
接下来的两天，父亲对王冬的照料依旧悉心。
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以前的漠不关心到无微不至，酒也戒掉了，每天都做好饭，对王冬嘘寒问暖，还陪着王冬去医院复查。
父亲还会上网找工作，他打算在这里长期定居照看王冬。
“当滴滴司机怎么样？我可以租一辆车，工作时间自由，这样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随时都能赶到。”父亲用兴奋的语气对王冬说道。
王冬一言不发，他盯着父亲看了很久，然后热烈地拥抱了他。
原来爸爸怀里的温度，是这么暖的么？
王冬的脸贴在父亲胸口，默默地想。
父亲只是淡淡地笑着，缓缓抚摸王冬的头发。
王冬切实感受到了他人生当中缺失的父爱，他内向自卑畏缩的内心，开始慢慢对外敞开心扉。
他会在晚饭的时候跟父亲讲述大学三年以来有趣的所见所闻，也会聊聊父亲的近况，父亲告诉王冬他对以前的所作所为感到十分后悔，现在想要尽力弥补王冬，父子二人甚至还对未来的篇章进行了规划。
等到王冬毕业之后，他就带着父亲回到家乡，王冬会用自己的文凭找一份电子工程师的工作，顺便帮助弟弟辅导弟弟，让他也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
王冬甚至还想过，等自己工作几年升职加薪后，能够积攒下一笔小钱，买一间自己喜欢的居室。
说不定他会还邂逅自己喜欢而且也喜欢自己的女孩。
她一定是温柔善良的性格，有着柔顺的黑色长发，脸上总是挂着恬淡的微笑，到时候他们就可以住在一起，过着平淡幸福的日子。
王冬还特地查过资料，他这种白血病不会遗传。
这种美妙的幻想几乎冲昏了他的头脑，王冬脑子里全是这方面的事情，他几乎都把喻然给忘了，直到他手机收到喻然的短信。
“已经过去四天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你想好了么？”
王冬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卡了半天壳才憋出来一句。
“哦......爸。”
“王冬，你现在在哪呢？”父亲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怎么了？”王冬微微皱眉。
他不会想找自己要钱吧。
一直以来，王冬不仅要兼职打工赚自己的学费生活费，余下来的钱还要打给家里。
上个星期王冬才拉紧腰带扣了三千块钱回去，莫非他这么快就用完了？
“来接我吧，我到火车站了。”
王冬愣住了，脑子飞速运转。
什么意思......去火车站接他，父亲他来深滨市了？
老家离深滨市挺远的啊，他没事来做什么？
“傻孩子......”
电话中，爸爸的声音里竟然难得地掺带着慈祥的味道，“不用瞒了，我都知道了，你得了白血病，对吧？”
王冬的手一抖，下意识地皱紧眉头。
爸爸怎么会知道的......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说。
“好。”
......
火车站人潮涌动，王冬站在栏杆后面踮脚四处张望，好一会才看见父亲。
他背着个双肩包奋力挤出人群，也在环顾四周，看到王冬之后挥挥手，向他走来。
王冬感觉自己跟面前这个男人有些生疏，他很少看见父亲清醒的样子，大部分时候都是醉醺醺的，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来。
“爸......你怎么来了。”
“还问我？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父亲用严厉中掺杂着关怀的语气责备道，“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告诉我？”
“我......”王冬哽住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难道要说我觉得你根本不在意我的死活，而且家里没有钱，所以才不告诉你的么？
可是现在的父亲跟王冬印象里那个总是喝酒，不高兴就打骂拿自己出气，除了挂着父亲这个名号以外没有干过任何实事的样子完全不符。
他居然会关心自己的病情？
所以王冬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了......我都知道，你是不想拖累我们。”
父亲的目光变得柔和下来，“但我们是家人，有困难就要一起面对，我来深滨市就是为了照顾你。”
“那弟弟呢。”
“我让他在亲戚家借宿，他也十七岁了，能够管好自己的。”
我在做梦么？
王冬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父亲居然会对自己这么好？
“走吧，我托熟人在深滨大学旁弄到了一间空屋，这段时间你也别在宿舍了，跟我一起住。”
王冬帮父亲拎包，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是谁告诉你我生病的消息的？”
“一个叫喻然的，她前天给我发的短信。”父亲摇晃了一下手机。
前天？
那不就是自己在安保室撞见喻然的日子吗？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
王冬站在客厅，审视着这间父亲临时租下的屋子。
五楼，两室一厅，虽然算不上宽敞，但是比宿舍好多了，阳台正对深滨市民广场，风景宜人，推开窗就有阳光淌进来，能看见小孩在大片大片的绿草地上追逐打闹，连带着温润的和风，令人心情舒爽。
父亲放下刚刚在菜市场买的菜，擦擦额头的汗，“你就住在这间屋吧。”
那是面积比较大的主卧，还有独立阳台，挂着的帘子轻轻飘动。
“我......”王冬刚想推辞，父亲就打断了他的话。
“好了，不用跟我客气，我知道你一直很想拥有一个自己的房间，是爸爸能力不够，以前委屈你了。”
“谢谢......”王冬垂下头，抿紧了嘴唇。
父亲提着食材就进了厨房。
王冬没想到父亲还有一手好厨艺，以前从来都是醉醺醺的父亲在一边怒骂一边催促王冬赶紧把饭做好。
高压锅“呲呲”地冒着热气，里面是熬了很久的鸡汤，锅里的炖肉香味四溢，父亲腰间系着围裙，澄黄的残阳铺在砧板上，他快速抖动手腕，一下一下地切着胡萝卜。
王冬给他打下手的时候，无意间看见汗水沾湿了父亲发白的鬓发，心里莫名泛起了一阵酸楚。
父子俩人在厨房从傍晚忙活到天完全黑下来，终于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
王冬喝了一口鸡汤。
很香，很甜，这是他一生中尝到过的味道最好的食物。
他忽然很想哭。
家的概念在他心里一直以来都很模糊，但是现在他忽然弄懂了家的含义。
不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温暖的地方么？能够遮风挡雨，带来温暖，有人关心你，打心底里愿意照顾你，不管外面有什么大风大浪都不用害怕。
王冬忽然觉得内心很平静。
平静到他觉得白血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还能再治，哪怕苦点，日子紧巴点，总是可以过下去的。
他的人生忽然有了目标。
“来，再喝一碗。”父亲又盛了鸡汤给王冬。
“王冬啊，以后有什么事情，不要藏在心里了，跟我说就行，我是你爸爸，你连我都不信，还能信谁呢？”父亲语重心长地道。
“我知道了。”王冬用力地点点头。
今天晚上，是王冬睡得最香的一夜，他梦见了自己许久未曾梦见的母亲，在梦里，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
童年的阴霾一扫而光。
......
接下来的两天，父亲对王冬的照料依旧悉心。
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以前的漠不关心到无微不至，酒也戒掉了，每天都做好饭，对王冬嘘寒问暖，还陪着王冬去医院复查。
父亲还会上网找工作，他打算在这里长期定居照看王冬。
“当滴滴司机怎么样？我可以租一辆车，工作时间自由，这样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随时都能赶到。”父亲用兴奋的语气对王冬说道。
王冬一言不发，他盯着父亲看了很久，然后热烈地拥抱了他。
原来爸爸怀里的温度，是这么暖的么？
王冬的脸贴在父亲胸口，默默地想。
父亲只是淡淡地笑着，缓缓抚摸王冬的头发。
王冬切实感受到了他人生当中缺失的父爱，他内向自卑畏缩的内心，开始慢慢对外敞开心扉。
他会在晚饭的时候跟父亲讲述大学三年以来有趣的所见所闻，也会聊聊父亲的近况，父亲告诉王冬他对以前的所作所为感到十分后悔，现在想要尽力弥补王冬，父子二人甚至还对未来的篇章进行了规划。
等到王冬毕业之后，他就带着父亲回到家乡，王冬会用自己的文凭找一份电子工程师的工作，顺便帮助弟弟辅导弟弟，让他也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
王冬甚至还想过，等自己工作几年升职加薪后，能够积攒下一笔小钱，买一间自己喜欢的居室。
说不定他会还邂逅自己喜欢而且也喜欢自己的女孩。
她一定是温柔善良的性格，有着柔顺的黑色长发，脸上总是挂着恬淡的微笑，到时候他们就可以住在一起，过着平淡幸福的日子。
王冬还特地查过资料，他这种白血病不会遗传。
这种美妙的幻想几乎冲昏了他的头脑，王冬脑子里全是这方面的事情，他几乎都把喻然给忘了，直到他手机收到喻然的短信。
“已经过去四天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你想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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