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

    少女盛放于午夜的篝火之中。

    夜深了。

    今夜无月，大片大片的墨黑涂染了天空，酝酿出略微幽恐的气氛，天黑透了。

    她藏身在阁楼的角落，穿着米色的宫廷裙装——可以看出曾是圣洁的白，浑身散发出一股腐朽的味道，像个死人似的蜷缩在那里。眼睛此刻无法反射出光芒，瞳孔完全溃散。

    ——直到阁楼的底层响起开锁的声音。锁大抵锈了，钥匙插进去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她缓慢地从地上坐起来，挪到阁楼顶层唯一的窗口前。那块玻璃狭窄，被糊上了糖纸般梦幻的颜色，然而此刻不显美丽。她伸手，推开那玻璃，“吱呀”一声，漏出的黑暗和阁楼里的混为一体。

    楼下，桑德斯带着一个穿着洁白宫装的女孩已经打开了门，进来了。她眼里泛出诡异的光，流转片刻后消失不见，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直到他们进去。

    阁楼外的世界此时仍是一片幽微的黑暗，空气薄湿，有一股清新的味道，是黑色的草罢，或是黑色的树，她想。

    她没有关上阁楼唯一的窗，又蜷缩回角落，眼睛如死水般平静，苍白的手指藏回已经白得发黄的宫装，仿佛从未移动过一般，除了那打开了的，糊着缤纷色彩的玻璃。

    夜深了。

    她挪到阁楼的门口，耳朵紧贴在上面，外面一片寂静。“啊！”一道尖锐的女声打破阁楼的寂静，她仿佛看到什么令人悚然的景象，倏地捂紧自己没有血色的唇。她看见少女扭曲地躺在床上，血色染红了纯白的地板，少女睁大了眼睛，在满目疮痍中，凝视着她。血一滴一滴，砸落在洁白地板上，发出“啪嗒”的响声。无尽地响着。“啪嗒”“啪嗒”……

    她愈加贴近那道门，却仿佛失了全身的力气，无法打开。整个世界，仿佛全部陷入黑与红的交织，渐渐融合，融合，直到最后，黑将红吞噬——一片黑暗。她躲在黑暗里，与黑暗融为一体，她被黑暗保护着，同时又被黑暗吞噬掉。阁楼一片幽静，同她一起，沉沦于黑暗。

    终于，“啪嗒”的声音在她耳边停止，她伸手颤抖着推开那扇门，跌跌撞撞跑下楼去，米色的宫装拖出诡异的旖旎，随着她跌跌撞撞。

    阁楼的大门微敞着，她心里泛出一丝不可言说的恐惧，终于还是伸出手来，颤抖着推开那扇门，厚重的门发出沙哑撕裂的声音，略显尖锐，她逃了出去。抛下了身后的阁楼，和那狭窄幽暗，又缤纷美丽的玻璃。

    黑暗使她窒息，她在黑暗中奔跑，逃离。远处有水光映射出来，她赤裸的足踏上柔软的黑色土地，她停止，吸入一口腥湿的空气，冰冷。一步一步，踏入未知的，有光的世界。越来越深，海水漫延过她苍白的皮肤和不知米色或是洁白的宫廷裙装，异常美丽。

    她仿佛察觉不到海水的冰冷，一步一步。直到海水漫过她的脖颈，她才恍然间惊醒，熟悉的求生欲涌入她已没入海水的心脏。她在海水里翻涌，挣扎，米色的宫装此时成为了她的枷锁，不再美丽，像海底的恶魔，拖拽着她下沉，直至万劫不复。她没有血色的唇微微张开，好像要说些什么，然而此时海水早已没入她的口鼻，她的声音消失在海里。黑色的天空像深渊，她睁大眼睛，在一片黑暗中凝视。

    心脏跳动仅余最后几秒。

    海面复归于平静，没有一丝涟漪。此时又泛起水光，吸引，吞噬。

    远处的阁楼掩藏在一片雾霭沉沉之中，像极了人的心脏，在还未破晓的夜色中散发出幽微的光芒，禁锢，吞噬。

    灵感来源于电影《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