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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不见下雨的声音

    雨线从厚重的云层裂缝里倾泻下来,远处的建筑物蒙上了一层水雾,揭开此间面纱,像是沙漠里因水分缺失的人看见的海市蜃楼,只听得见雨滴打在如蒲扇般大小的芭蕉叶上的哒哒声,我将窗户打开一条缝,一股凛冽的雨气从外面钻进来,交换肺腑里浑浊的空气。

    暑气奔涌着而来,为攫取万物体内的水分。烈阳下的世界所有事物都显得分外明快,像小学时课本上的图画世界,公交车站站与站之间的距离里两颗相同终点站的心也并无交集,不过是到了相同的终点,不过是从不同的起点穿梭在相同的生活里,这个城市里,走的慢的人被走得快的人裹挟着向前,忘记了自己的步伐,忘记了在起点时所暗暗发誓的梦,就成为人海中平凡的一个人,就成为这由晴转阴突成雨幕里平凡的一滴水。

    我什么时候开始上班摆烂,什么时候开始摸鱼的已经记不清了,也许是某一刻想起高中时同喜欢的女生说起未来的梦时对比于现状让我没有了向前的动力时,也许是某一个下午上司因为游戏输了而将火气发到我们的头上时,也许是看到门外行道树遮天的绿荫时,心情的好坏总说不清道不明,而生活是最致命的麻药。每当月底时要为业绩奔波时我总会想起小时候在姥姥家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着暑假里回放了无数遍的西游记,每当有仙女出现时姥爷总会对我说,长大了要娶仙女一样的人做老婆,我当时没有回答是因为不知道世上有没有仙女,而我现在沉默是因为我知道自己不配拥有仙女一样的老婆。姥爷九泉之下可能也无法如愿,这可能也是他的一个美梦,就在九泉之下做了吧。我不知业绩的存在与我摆烂之间有多少必要的联系,我只知道业绩的多少与我个人的存在并没有多大的关系,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我更加佛系了,这个公司有我没我当真是没有多大的关系,要说有的话,我的存在正是公司存在的证明,你也许对于这一说法有所疑惑,简单点来说就是我就是公司里充数的。

    我最喜欢支援的时候,乘坐公交车去往高新区,我为数不多的可回忆的学生时代的记忆里有一年的时光是在高新区过活着,当时我的学校与郑大新校区面对面,旁边是郑州大学护理学院,右边当时有一个小巷子现在拓宽了,成了工业区,在物是人非的光景里竟然还有一家我与朋友常去吃的一家店顽强的生存着,一家大盘鸡店,每当我们中有谁过生日或者嘴馋了想吃点肉食便凑钱一起吃一顿,肉吃完了之后就是疯狂加面直到肚子实在装不下了,然后再去郑大里转感受知识的氛围,只是知识的氛围不常感受,八月桂花的香气却让人印象颇深,故地便不要再重游,让它留在记忆里多好。

    我多想与满墙的蔷薇待够一整天,为我不曾有过的浪漫的青春。如今被生活推搡着看到的只是密密麻麻的账单,窗外门店变换着牌子,手机里是微信群里老板的最新指示,而我陷入公交车并不宽广的座椅里抬不起头来,听到学生卡时我抬起头来,我看到的是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蹦跳着往车厢后面而去,霓虹灯开始亮起来,车窗上倒映出我的脸,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像小时候隔壁女孩儿手里玩烂的布娃娃。我急忙转过脸去心底涌现出一股巨大的悲哀来,我终于将一切都丢失了,丢在了九年前的夏天。

    雨开始越下越大,黑夜显得更加黑了,我一深一浅的淌在漫过小腿的水里,雨水冲去了我的印记,在这个城市的印记,我仿佛从来没有在这个城市里留下印记,对于这个城市来说我是个透明的人,万千运转的齿轮里从没有我的那一颗,你总是拒绝被需要,到最后变得不被需要。当我回到这间闭塞的出租屋里,几平米的空间里便是这个城市所能容纳我的体积,而我唯一留下的印记或许是吃完的外卖包装垃圾,或许是丢掉的肠胃药的塑料瓶子,或许是掉落的头发,很多年之后或许它们都会存在,而这些都是这座城市不需要的,雷声滚滚,开启盛夏的帷幕,而我在盛夏里过冬,竟也觉得十分相衬。

    我听见风声吹动广告牌的声音,我听见流浪猫惊慌失措找寻避雨地的叫声,我听见一千万个我低声呢喃的声音,唯独听不到下雨的声音,尽管雨幕成河将这座城市浸泡,我只是心有戚然,竟心疼起那刚盛开的满墙蔷薇来,它们一定会被雨水打落下来,或许会流进下水道,更多的只是到死都不能融进土里,只会躺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被环卫工人扫进垃圾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