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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幕 诡异的杀人路线

    洛凉庭盯着地图上,刚刚钉上去的两颗钉子指示的位置——洛州左章县,帆州郎零县——正是近两案的案发地。

    “地图里?这地图怎么了?”洛汝州疑惑地看向地图。

    “这一张地图上标识的均是猎影者案的案发地。第一案,梁州柳县,猎影者杀了贪官陈列峡一家二十余口。”洛凉庭手指地图上的一个点,洛汝州、唐嫣凑上前来看。

    “第二案,荆州沧县,恶霸乔进一家一十九口,被猎影者诛杀于城外沧湖的湖心亭中。”随着洛凉庭的话语,他的手指也在移动,而洛汝州和唐嫣的目光也跟着转移。

    “第三案,谭州五石县,大地主赵感和他的三个儿子被杀于花下楼。

    “第四案,豫州南阳县,贪官贺帆及十数个衙役被诛杀于县衙。

    “第五案,辅地火城,杀良冒功的云将军王河被猎影者诛杀并分尸。这五起案件,被杀者均是有名的恶人。这半年来,我们一直被猎影者牵着鼻子走,这是因为,我们不清楚猎影者的作案逻辑,且他精通暗遁之道,几次出动大批官军封道搜寻,都无济于事,故而迟迟不能将之缉拿归案。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你们来看看,前面五案与后面两案有什么明显差别——地理方位上的。”洛凉庭招呼洛汝州、唐嫣来观看地图,并特意强调案件发生的地理位置。

    洛汝州、唐嫣凑前观察,洛汝州看了两眼,便怪叫道:“怎么感觉,这猎影者,在不断靠近京城啊?”

    “后面两案,又远离了京城。”唐嫣补充说。

    “对,猎影者案现在我们能看到的最大的疑点,就是这杀人路线,它太诡异了。猎影者先是在蜀地边缘的柳县,杀了陈列峡,并一路经由中原进入关中,然后又出关前往左章县和郎零县,杀了宋材和范逢。”洛凉庭一边说,一边在地图上指示着,“这个杀人路线,使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这个假设可能会对猎影者其人,进行一个粗略但是自我感觉准确的形象刻画。

    “猎影者自蜀地而出,他可能与唐清存在师徒之类的关系——当然,也可能是他杀了唐清,取之暗器与秘宝,亦或者是偷盗而来——总之,其与唐清应该是存在联系的,现场的暗器足以证明这一点。”

    洛凉庭离开桌案后,在屋里踱步,说着自己的推理,而关于猎影者与唐清关系的推理,唐嫣也微微点头,表示赞成。

    “而后,他出蜀地,一路来到关中,不出我所料的话,他的目的地应该就是京城,至少是京畿一带。他一路犯下五起案件,来到京畿后又离开,我在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能不能大胆推测,猎影者在京畿地区得到了什么人的指示,或者是得到了什么东西,这些东西指示了他的仇人名单,让他明确了目标,由而展开追杀。宋材和范逢,就是仇人之一。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猎影者本意便是出蜀来京,寻找仇人名单,一路上听闻当地有些巨贪大恶,便出手为民除害。而来到京畿得到仇人名单后,便就针对性地展开报复行动。这也解释了一个疑问,为何前五案之间相隔时间如此之长,并且我仔细测算过,按照那五起案件案发所隔的时间和案发地的距离,大致推算猎影者的行程速度,都是大致相同的,这说明在前五案案发时,其并没有处在一个赶路的状态。而宋材案和范逢案,却是仅隔了一日,他有了明确地目标,当然是只要找得到便施以击杀。

    “故而我没想错的话,只要他的仇家还没被杀光,下一案,不会太久。而一旦我们将猎影者案定性为一起仇杀案,那侦破起来就简单了很多。凡仇杀,则有仇,仇则无非情、财、角斗、杀孽几种,杀即求灭门,这不是情仇;未失财物,不是财仇;下手之狠辣,又绝非角斗那么简单。由而我们不妨大胆猜测,这会不会是因杀孽而起的仇杀案?

    “而仇杀,又是各类案件中最明显具有同态特征的一种,也就是说凶手会把自己身上——或者某个与自己相关的人身上——所遭遇的一切,同态搬运到仇家身上。猎影者手段极为极端,专行灭门,想来他或者他的同伴是不是也经历了灭门之事?而在一开始我们的推理中,又已经认定他具有极强的仇恶心理,所以才诛杀巨贪大恶。

    “再加上,在今晨的范逢案中,我说过有了一个新思路,如果说猎影者是寻仇到了郎零县,杀了范逢,而范逢自愿被猎影者诛杀,是因为赎罪。那么,在当时的情形下,范逢的家人是有机会逃走的,他为什么选择让家人一同赎罪被杀?我认为这是因为同理心而引发的赎罪行为,这更是佐证了此案中宋材、范逢等人做下的杀孽,是不是就是灭门?而猎影者是不是大概率就是那次灭门的幸存者?”

    洛凉庭越说越激动,他感觉自己正在逐渐靠近真相。

    “也就是说,猎影者经历了灭门,所以想将仇人全部灭门,并且灭了他满门的,还是一些巨贪大恶,所以他才仇恶的?”洛汝州问。

    “是的,应该就是这样。不然无法解释他极端的仇恶心理是如何来的。”洛凉庭回答。

    “那我们接下来应该做的,应该就是寻找这起灭门案吧?”唐嫣问,她作为唐庚越的真传弟子,自然是聪慧,一听就明白并能顺着洛凉庭的思路走。

    “没错,像是这样的灭门大案,不可能官方没有记载,我们去大理寺的档案房一寻便知。只要找到涉及宋材和范逢的灭门案,就能大致确定猎影者的身份以及他的下一个作案目标。”洛凉庭答。

    “好,走。”洛汝州说着,便向门外走去。

    “等等,洛大将军乃武将,民女更是一介草民,擅入大理寺档案房这样的机密重地,怕是不妥吧?”唐嫣疑问。

    “唐姑娘多虑了,我哥也是半路出家的大理寺卿啊,只要不是军国大事,比如兵力布防、财政收支一类的关系国家命脉的重要机密,像是典狱之事,根本就算不上国家机密,看了也无妨。”两兄弟看着对方,最后还是洛汝州解释道。

    “原来如此。”

    唐嫣也不再疑虑,三人前往档案房。

    档案房内,三人翻找着档案,可是效率不高。

    “不行,我们对档案房太陌生了,这样找不知道得找到什么时候。”找了一刻钟,洛凉庭便感觉效率太低。于是大声呼唤门口值守的府兵:“来人!去把管理档案房的官吏叫来。”

    “是。”

    一个府兵应声,随后不久,就将一个着绿色官袍的官员带到。

    “卑职大理寺主簿张显生,参见大掌事、大将军。”那官员行礼作揖。洛凉庭、洛汝州还礼。

    “这位是唐门掌门的真传弟子唐嫣,唐门派来协助我们破案的。”洛凉庭介绍。

    “唐真传。”张显生依旧态度恭敬,行礼道。这唐嫣洛家二兄弟得罪得起,他一个小小的主簿可得罪不起。

    “张大人。”唐嫣还礼。

    “唐姑娘是唐庚越掌门派出协助破案的,进这档案房没有什么不妥吧?”洛凉庭问。毕竟是在陇唐的国土上,还是应对陇唐的官员有着一些尊重。

    “自然没有不妥,这档案房内所存就是一些典狱之事,哪怕外露也无关紧要。”张显生答,随后便问,“不知大掌事唤卑职前来,所为何事啊?”

    “近来的猎影者案,张主簿应该也是知晓的,现在我这里有了重大发现。这次来是想查一查,陇唐过去几十年里,是否有灭门案发生,其中是否有案件涉及这几日的死者宋材与范逢的?”洛凉庭开门见山,他从不喜拐弯抹角,洛家人的刚正直爽在他身上亦是有了很好的体现。

    洛凉庭刚说完,张显生便就惊叫一声,说道:“这就巧了,自猎影者案发以来,卑职就在整理此案卷宗,顺便啊,就把灭门案都整理了,对这类案件卷宗的存放位置相当清楚,请三位跟卑职来。”

    说罢,便带路走到一个书架前,开始翻找,一边说着:“要说这宋材和范逢二人,卑职也是有些熟悉的。”

    “哦,怎么说?”洛凉庭问。对于任何可能与案件有关的信息,他都不想放过。破案就是如此,每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细节,可能都会成为案件的突破口,甚至决定点。

    洛凉庭问罢,张显生不急着回答,却是先看向了洛汝州,那眼神好像是在寻求许可。洛汝州看了看,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便说:“放心说,这里没有外人。再者说,只要不是忤逆圣上、违背人臣之道的话,但说无妨,本将军保你。”

    得到洛汝州保证,张显生这才敢开口说话:“不知大掌事是否知道,如今我朝的党派之争啊?”

    张显生话一出口,便是极其敏感的话题。一个国家政治层面的党派之争,其实就是关于权力分配问题的争夺,而皇帝作为最高统治者,是这些权力名义上、制度上的最高享有者,必然是一定会参与到这场权力之争当中的。而任何涉及到皇帝的言论,都必须再三小心斟酌,一个不慎,便会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我自幼离家,赴东歧学道,这两年才回的中原,自是不知。”洛凉庭应答。他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他没想到张显生这么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主簿,从七品的小官,竟然讨论党派之争,不由得心生些佩服。当然他也知道,张显生敢说党派之争,自然有他的原因。

    “现如今,我朝朝廷之上,是分了两派的,一派以宰相大人为首,一派以秦王为首。卑职没记错的话,大将军便是与宰相张大人是一派的吧?”张显生谨慎地问,但眼中却流露出些自信。

    其实这所谓的宰相一派,背后站着的正是陇唐现在的皇帝——泰衡帝,李谈。洛家正是帝派的主力核心。

    而秦王李译,则是前代皇帝——愍帝李腾最宠爱的妃子郑妃所生,早在愍帝时便差点取代李谈,成为太子,最后还是洛汝州、洛凉庭二人的父亲洛蜀川出手,才保住了李谈的皇位,故而李谈对于洛家可谓非常信任,与洛汝州更是结拜兄弟,私底下均是以兄弟相称。而李译虽然没能得到皇位,也没有洛家支持,可是愍帝在朝中也给他留下了深厚的根基,故而李谈继位以来,李译就一直与之分庭抗礼。宰相张恬在前代便是重臣,因拥护李谈,而成为帝派代表。

    “张主簿这话,还是把我们当外人啊。谁不知道,宰相张恬的背后其实就是陛下。我洛家与皇族一直交好,先祖曾与陇唐太祖有约,保李氏天下千秋万代,我洛汝州自然唯陛下是命。而如果我没记错,张主簿其实就是张宰相的第三子吧。”洛汝州笑道,揭穿了张显生。他与张显生同属一个阵营,这张显生的拘谨倒是有些多余了。

    张显生哈哈一笑,说:“大将军明眼。这秦王一派势力庞大,有许多王侯与之勾结,这是大将军知道的,其中又以鲁王党最为强大。卑职记得,那宋材、范逢,便是鲁王党人。”张显生聪明地闭口不提自己宰相之子的身份,确实是明智之人。

    “鲁王党——”洛凉庭不自觉重复这个称呼,有意让张显生继续解析。张显生却又一次看向洛汝州。此人非常聪明圆滑,他知道这种容易掉脑袋的话,不能自己一个人全说了,做事寻找党羽和替死鬼,这是其父教导的“为官之道”中的一条。

    洛汝州当然也明白张显生的意思,他可就没什么好怕的,便立即接过话茬说:“鲁王郑谏,郑妃的兄长,与他的侄子李译关系亲密。这么些年来,很多事其实是他替李译背了锅,是李译得力助手。他二人,一个负责办事,一个负责在官场里利用他二人的势力向陛下施压,令陛下不敢轻易动郑谏。每每是郑谏犯了事将被处罚,又被李译保了出去,倒是一对好搭档。”

    “原来如此。张主簿继续说吧。”洛凉庭示意。

    “宋材,前礼部侍郎,范逢,在任郎零县令之前,曾出任户部侍中。这两人在鲁王党中也算是核心人物了。范逢二十余年前就自愿去了郎零县,宋材则是前些年才告老还乡。他二人一死,倒是对鲁王党的一次打击。这二人曾经年轻时,在鲁王党中替鲁王也是干了不少事。要说与二人有关的灭门案,就不得不说到他二人起家的机缘了。”

    张恬身为宰相,更是帝派的核心人物、代表,其在官场上的作为必然与跟秦王党较劲是分不开的,哪怕是一些日常的家国之事,其中也必定会掺杂权力之争。

    比如一个地方出现了洪灾,朝廷要派钦差大臣去组织治洪,那么这个钦差大臣选谁?这个钦差大臣如果是敌对势力的人,那是否要再想办法去限制他的权力、避免其因为治洪而过分集中权力?如果他治洪有功,那怎么奖赏才能尽量不让敌对势力得到太多利益、从而避免造成势力失衡?一个官场,只要存在党派之争,那身处其中想要不受党派约束而治国理政,那是不现实的,你不去招惹党派,他们也会来挤榨你的利用价值,令你不得安生。所以才说党派之争,是极度浪费政治资源的,所以才被历朝历代所禁止。

    张显生是张恬之子,对于敌对党的重要成员有着基本的了解,那是十分正常的事。

    “大掌事、大将军有所不知,其实这二人,以及鲁王党中的很多人,都非科举出身,而是因四十年前的平淮侯案,得以起家为官的。”

    “平淮侯案?那又是什么?”洛凉庭疑问,原本猎影者案就够复杂了,这怎么还牵扯到什么平淮侯案了?

    见洛凉庭问,张显生转过身,在身后的书架上取出一册卷宗,打开递给洛凉庭,然后说:“平淮侯案,那可是我朝有史以来的第一大冤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