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阿姆

    陈里看老太太抽着土烟不放，就随手拿出包中华，给她递上根烟去，老太太也不客气，微笑着边接过来边回道：“*************”她一口的闽南客家话，听得我跟陈里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答嘴，这边她紧跟着又叽里咕噜了一通，还好有小吕在一旁翻译成普通话：“大老远的上海客人过来，辛苦了。我们乡下穷地方，没啥好招待，喝水喝水！”

    陈里腆着脸跟老太太套近乎，“您老会看相算命啊，哎哎，麻烦您帮我好好看看，我啥时候能够发大财啊？”

    “你们两个后生看着就是富贵样，应该是蛮有钱了嘛，在这里一辈子都花不完了，怎么还说想要发大财呢？”老太太喷了口烟，笑嘻嘻地讲。

    “咳，阿婆啊，您老人家不知道，上海物价贵啊。”我跟老太太打岔，“SH市中心的房子都要万把元才一个平方米，想买个车呢上个牌照比车子还贵，我们两个人到现在连老婆都讨不起，算是破落户啊。”

    “啊哟，那你们就在这里讨老婆、来做上门女婿吧，我们这里住房子不要钱，女人都漂亮、还很能生养。”老太太很认真地跟我们讲，眼神有点像----老丈母娘？

    “阿婆，他们城里人哪能会到这里乡下地方来讨老婆呢？”小吕插嘴到，“他们两个啊，是在上海做古董生意的，喜欢搜集老祖宗的旧货，就象这个----”他让我把玉璇玑从脖子上拉出来比划给老太太看，“阿婆你看看你房间里还有啥旧东西，他们会出钱买的。”

    可是老太太一看见我脖子上的玉璇玑，脸色却是一变，问小吕：“这不是你爷爷留给你的东西吗，怎么落到外人手上去了。”

    小吕有点尴尬，不过还是把事情前后给她说了一遍，听完之后老太太的脸色才舒缓了一点，“出门在外，难免会碰到难处，这么说这两位小哥还是你的贵人呢。”

    英阿婆向我伸出手，要把玉璇玑拿过去，我不敢怠慢，赶紧解下递过，她瘦骨嶙峋的手紧紧的握住：“哎，可是这东西真是咱吕家祖上传下来，是要派用处的呢。”

    我和陈里听老太太这么一说，立马来了精神：“阿婆，您知道这东西能派啥用场？”

    小吕也说道：“是啊，当年我爷爷留给我的时候也没啥关照，只说对我好象是没啥用处的。”

    老太太抽了一口烟，满是皱纹的脸在烟雾里舒畅开来，她缓缓说道：“对你自然没用，其实这东西对我们整个村子里现在活着的人都没啥用处，老祖宗说过，只有天生鬼崽命的人才能用得上它。”

    我又一次听到“鬼崽命”三个字，忍不住激动起来：“阿婆你是说阴历鬼节子夜出生的孩子，就是鬼崽命吧，我就是啊，你给我好好说说。”

    老太太有点诡异地看看我，“你真是鬼节子夜出生的？看来这件东西能到你手上，还是有些缘分的啊。你晚上到我房里来，让阿姆看看你是不是真鬼崽，我再慢慢跟你说。”

    小吕在旁边听到英姑婆这么说，忽然神色有些怪异：“英阿婆，你真的要带他去看阿姆？”

    老太太慢慢站起身来：“这么多年来，好歹见到个鬼崽命，能不让阿姆看看。你怕什么，晚上一起跟着来！”

    小吕应了，只是看着他脸上有些纠结的意思，我们未免有些纳闷，不就是再去看个老人吗，有啥好不乐意的，陈里问他道：“日头尚早，为啥阿婆不是现在带我们去看那个阿姆？”

    小吕支吾着说：“嗯，那个，它只能晚上清醒，白天不方便。”说完想了想又说，“阿姆很灵验的，轻易也不见外人，到时候你们不用害怕，有啥问题英阿婆自会解释。”

    我和陈里互相看看，心想无非是个神婆算命测字看脸相，有何可怕？

    这一等就到了晚上十点来钟，我都开始感觉犯困了，小吕终于又来寻我们上楼去找英阿婆。老太太见到我们后招招手，在前头慢腾腾地走着，领我们一直爬上了土围楼顶层的一个小屋门口，推门向里一望，只见屋子正中墙面上有个佛龛，里面端端正正摆着一块灵位牌，年代似乎很久远，上头的字都快模糊不清了，屋子里光线阴暗，我跟陈里迈进屋子费了老大力气往上看，才勉强能看清楚木牌上面有“中水侯吕---”几个字样。

    小吕跟进来把门掩上，往供案上点起一对蜡烛，似乎这屋里并未拉上电灯。我四下看看，这屋里除了我们几个人和地上的几个蒲团，再无其他，也未看见老太太口中的阿姆在哪里，心中有些疑惑，正想开口问，老太太却冲着墙上的灵位牌上了三支香，自己盘腿坐上蒲团，然后吩咐我们两个坐她身后，不要言语。

    她背对着我们，一面像念经一样哼哼着不知何意的言语，一面用双手哆嗦着去解开自己那一头发辫，小吕在旁边轻声道：“你们不要害怕，她正在请来阿姆现身。”

    我心底没来由地冒气一阵寒意，眼看着老太太解开发辫后，乌黑的头发散落往两边分开，在她后脑勺与脖颈处显露出一个突起的肉瘤来，形似人面、竟然好象还在微微蠕动，我和陈里吓得一跳，忍不住就想转身逃出门去。

    “别乱动，把你的手指放一滴血来，让阿姆看看你究竟是不是鬼崽命。”英阿婆幽幽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