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宵夜

    回程上一路无话，叶七少撇下我们，悻悻然躲进了船舱，直到游艇靠岸都不曾露面。我本来还有些担心他会拿出枪支来胁迫我们，但是看游艇掉转了船头，一路急驶，没多久已经可以望见维多利亚码头的灯光，显然船已离开公海进入了中国海域，那想必叶七少也不会再乱来。他的手下人忙着收拾打扫甲板，又把那个被我打晕的老外保镖抬下去救治，我当时含愤一击出手很重，估计他不躺上个几天都站不起身来。

    陈里和周云富都已经知道那青铜敦里的霸王断臂失踪、多半是融入了我的体内，倒没想到它竟然大大提升了我的武力值，今天若非我出手、这局面可就尴尬了，此时都庆幸地围拢来，陈里还好奇地拉着我右手道：“你没事吧，要不要一会儿下船了去趟医院？”

    此时我的怒火已然平息，脑海中那神秘的声音也不再响起，大概是霸王残魂喝好酒的雅兴被打断，它又进入了静默状态。我苦笑一声道：“去医院不必，只是最好能再来瓶人头马。”

    不多时船靠码头，也没有人送别，叶七少手下的人都很害怕地躲着我，远远地看着我们下船，眼镜仔阿豪也没有再去找叶七少打招呼，他有点尴尬地跟在我们身后一起上了岸。我把他叫到身边，也不啰嗦，直接让陈里数了十个金色筹码递给他，说道：“喏，按我们之前约定的数，这是给你的佣金。那多出来的两百万，是我兄弟的医药费，就不分给你了。”

    金志豪没想到我这么爽利，开心道：“老板大气，大气！走嘢，我请你们去宵夜。”

    我想今天这事算是险中脱困、还得了意外之财，的确是该庆贺一下，于是便点头答应。一行人上了的士，陈里还以为眼镜仔发了财、要请我们去大吃鲍鱼鸡汤翅，不料到了目的地下车一看，竟然是在一座桥洞边上的一个大排档，不由大失所望，连声嘀咕说金志豪真是个抠门仔。

    眼镜仔却说这可是赫赫有名的“桥底辣蟹”，很多香港明星都会到这里来吃宵夜的。此时已经时近半夜，我看这排挡生意还真不错，里外都坐满了客人，空气中弥漫着辣椒咖喱的香味，不由食指大动，赶紧找地方坐下，连声催眼镜仔去点菜。原来这里的招牌菜就是辣椒咖喱炒青肉蟹（香港人喊它作“蟳”），满满一盘裹着咸蛋黄的螃蟹端上桌后，陈里的不满早已飞到九霄云外，一边拆着螃蟹肉，一边又在寻思着要把这家排挡店也引回上海去开分店了。

    我们边吃边聊，周云富虽然也能从月魄龙睛珠的交易中分到点钱，可还是不太尽兴，酒店里还有好几件青铜酒器未曾出手呢，他事先联系的香港客人可能也不如叶七少这种豪门子弟那么有钱，所以他索性就问眼镜仔道：“阿豪，我们手上还有几件青铜器，都是同那对月魄龙睛珠一起从一个大墓中起出的，你看你手头还有没有像叶七少那种豪客。”

    周云富说完，让陈里取出包中的青铜爵给他看，又拿出在上海拍摄的青铜敦的细节照片。金志豪虽然不如周云富专业，肯定也见过些世面，知道这些都是好东西，想了一下说道：“不如这样，我爷爷原先在荷里活道开着店的时候，也有认识专门做青铜器物的古董店老板，明天约个时间，你们带上东西跟我一起过去喝茶，到时候可以像今天一样，互相合作一把嘛。”

    第二天一早，我们退了酒店，把几件青铜器都随身带好准备去跟眼镜仔碰头，周云富已经跟我们商定，如果今天没有成交，这几件东西都可以寄放在老金伯朋友店里再慢慢找客人卖，我们下午就直接过闸回深圳，从那里再飞回上海。众人再次来到荷里活道上，眼镜仔阿豪已经在事先约定好的店家等我们，这家的店名叫做“大风堂”，店主是位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人，姓李，金志豪很熟络地称呼他为“成叔”，看样子是多年世交。

    青铜器业务是周云富的强项，自然以他主谈，他先是看着店内陈设的几件青铜器物，随口讲解了几句，成叔便对他肃然起敬，以为我们几个人都是古玩业行家，连忙沏上好茶。我心中暗笑，心想也许成叔你这店里有的器物就是从周老板的赝品工场间生产出来的，听他说得越多、你只会越走火入魔。

    陈里将我们带来的东西一一取出，摆放到桌上，我只知道都是些酒器，具体什么是爵、什么是尊，哪个是觯、哪个是卣，还真只能听周老板的解说。成叔边听边上手把玩，忽然疑惑地问道：“这几件东西，怎么品相都保存地如此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