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两种人生，两种命运

    上一回我们正式走进了《红楼梦》第一回的文本，通过回目我们知晓第一回当中讲了两个主要的故事，一个是“甄士隐梦幻识通灵”，一个是“贾雨村风尘怀闺秀”，这就不禁要问了“《红楼梦》不是讲发生在宁荣两府之中的故事吗，和甄士隐、贾雨村有什么关系呢？”，这一回我们就来解答这个疑问。

    曹雪芹于悼红轩中对《红楼梦》批阅十载，增删五次，于是自题一绝“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有很多人在读《红楼梦》的时候都喜欢把第一回、第二回跳过去直接从“林黛玉进贾府”开始读起，其实这样对我们把握文本内容没有益处。还记得我们上一回分析了两个神话故事，通过两个神话故事我们知道整个《红楼梦》的缘起，同时对宝玉、黛玉两人之间的“木石之盟”也有了清楚的认识，接下来话锋一转故事就拉开了大幕。

    故事发生在姑苏这个地方，古称金陵，现叫南京。说姑苏这里有一座城叫阊门，是一个富贵风流之地，就在阊门十里街仁清巷有一座古庙，因地方狭窄故称“葫芦庙”，庙旁住着一户人家姓甄字士隐，甄士隐他们家虽然称不上富贵也算是地方的望族，只因不慕功名整日在家中观花修竹、酌酒吟诗，其膝下无儿只有一女，乳名英莲。

    从以上文字中我们就能大概勾勒出甄士隐家的基本情况。首先家境优渥，一个家庭能成为地方望族说明其势力和地位都是不容小觑的，更何况甄士隐他们家还能住在这金陵城中；再看甄士隐的性格用四个字形容“清欲寡淡”，众所周知中国古代男子是以考科举做官为荣的，而这位甄公子却不慕功名赋闲在家，可见心中的那份恬淡释然；最后比较重要的一件事“膝下无儿”，在过去有一种说法“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里的“无后”指的就是没有儿子，也就意味着你的家族没有继承人，这是很严重的，古代很多女子就因为没有儿子被休妻，而且从《红楼梦》后文中也可以看出这一点，比如珠大嫂子李纨一辈子郁郁寡欢就因为自己的丈夫去世，唯有母凭子贵，跟着儿子贾兰一起。

    甄士隐的生活还是比较阔绰的，与自己的妻子封氏也算门当户对，这是我们要说的第一种人生。

    那我们再说贾雨村，贾雨村的人生和甄士隐截然相反，他就住在甄士隐家隔壁葫芦庙里，是一个穷酸儒生，其实原来贾雨村他们家也是诗书仕宦之族，但是过去富贵不过三代，袭官也不过三代，到贾雨村这里就已经家道中落了。不过贾雨村自己还是非常有学识和文化的，进京求取功名，暂住庙中，每日以卖字作文为生。

    要知道过去寺庙是可以收留一些人居住的，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也要凭借你的能力给寺庙部分收益，所以这里说贾雨村以卖字作文为生。通过对比不难发现贾雨村的人生就不那么坦途了，空有一身才华却无处施展，想要进京赶考身上又没有盘缠，家庭到自己这一辈也已经没落，两种人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有的时候人生开挂就免不了命运和你开玩笑，这两个人也不例外，我们先看贾雨村。贾雨村在《红楼梦》里可以说是被欲望蒙蔽内心的头号选手，因为他的学识才华甄士隐非常乐意与其相处，这里我们就能看出贾雨村的小心机，在十里街仁清巷既然甄士隐是望族贾雨村也必然知晓，与其交好其实就是为了攀附甄士隐完成自己的既得利益。当然甄士隐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心人，在中秋时节，甄士隐和贾雨村在一起饮酒，攀谈之中贾雨村向甄士隐袒露了心声，说自己想要去进京赶考，甄士隐二话没说就为贾雨村筹备了银两以及冬衣，送贾雨村去参加科考，到这里两个人的命运来了一个惊天大逆转。

    贾雨村参加科考顺利做官那是后话，回过头来说可怜的甄士隐，就在元宵佳节，甄士隐家的下人霍起，看看这名字就知道祸因他起，霍起抱着甄士隐的女儿英莲去街上看灯，忽然要小解，于是他把英莲放在一处门槛上，等回来时英莲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还没完，待到三月十五，葫芦庙里炸祭祀的食品，一不小心油锅飞溅点燃了窗户纸，过去盖房子不像现在用砖头、水泥等等，大部分房子都是竹子或者木头营造的，遇火就必然会烧个片甲不留，甄士隐家就在葫芦庙旁边自然也是不能幸免，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要说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甄士隐还有些租赁的田庄，他本想携妻子去田庄生活，可正值近些年水旱不收，鼠盗蜂起，民不聊生，也难以安身，最终只能投靠到自己岳丈的家中。这里又要多解释一下，过去的人认为嫁出去的姑娘就已经是娘家的人了，如果像甄士隐这样去投靠自己的岳丈就会被认为是没本事，不仅自己脸上无光，岳丈更觉丢人。

    在岳丈家里生活的甄士隐已然是什么都没有了，再加上岳丈将自己的钱财全都骗去，而自己又过惯了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就更加觉得生活无意，这个时候他碰上了梦里见过的一僧一道，他们嘴里还念叨着一首《好了歌》，罢了，甄士隐也就随他们一起出家了，从此再无所踪。

    这就叫两种人生，两种命运，我们永远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甄士隐屋漏偏逢连夜雨，从英莲被拐到家室被烧再到人财两空，这就叫有命无运；贾雨村一个穷酸小子偏偏在这葫芦庙旁攀附上了甄士隐，拿着五十两银子进京赶考，谋了个官职，这叫无命有运。命运这个东西本来就要分开来看，我总记得王安石的《伤仲永》，明明天资聪慧过人，却只能落得个泯然众人矣。还记得《哪吒之魔童降世》中哪吒喊出的那句“我命由我不由天”吗？我们可以信命，但不能认命，也许在人生奔跑的道路上就有那么个机会从天而降，前提是你也要像贾雨村一样准备好迎接它的到来。

    这就是曹雪芹笔触狡猾的地方，开篇不讲宁荣两府偏偏要说甄士隐一家，以小见大，一个乡绅都难逃命运更不必说贾府这样的权贵人家了，昔日无比的辉煌在抄家那一刻也终幻灭。欲说大事先从小事讲起，给人深深的代入感，太高明。

    前文我已经说了不会对文本内容进行一一赘述，只挑其中主要部分来做分享，第一回的故事我们暂且就聊这么多，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