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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

    “我靠,什么情况?!”刚刚逃出船体的王富贵和林琅亲眼目睹了章鱼被完整切开这一神迹般的现象,这种力量也已经远超他们的想象。“这下成刺身了。”王富贵惊呼。

    那一击的威力显然不仅限于切断章鱼,依然恐怖的余威甚至切开了整艘船体,船上的人们惊叫着落入水中,更倒霉的就被直接拦腰切成了两段,痛苦地挣扎着。

    林琅默默地看着眼前的画面,一种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

    陈伊果挥刀斩断些许没完全失去活力的章鱼触手:“他妈的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快上救生艇!”

    两人这才幡然醒悟,奋力朝着预先准备好的救生艇游去。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林琅回头望了一眼,他也看到了静静悬浮在空中的铁面人。看到了那双,铁面后平静无波古井般的双眼。

    “妈的,杰森?”林琅咕哝着。

    多年之后当他回忆起第一次与铁面人的相遇,余下的只有对岁月无情的喟叹和对那双眼睛的念念不忘。

    再看时,铁面人已不见了踪影。

    章鱼挣扎哀嚎着,终于沉入了海底,成为了其他生物的养分,永远消失在北冰洋深处。

    “一头三阶的觉醒生物啊,就这么死了,那个铁面人的力量真是难以想象。”三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爬上救生艇,同时躺在上面,陈伊果不免感叹。

    林琅仔细擦拭着手上的六把飞剑,当环绕在剑身上的辉光散去,那居然只是六根普通的笔:“好在这次她帮了我们,下一次可就说不定了。应该向组织汇报这个铁面人的存在,让他们派出更高级的专员追踪她。”

    就在这时,林琅手机的特别关注提示音响了,他猛地坐起,之间王富贵和陈伊果对视一眼,十分有默契地往旁边挪了挪:“不耽误我们林总谈恋爱咯……”

    林琅白了他们一眼:“我们只是同学关系。”但是却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手机QQ,极简模式下的聊天框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一个简单的名字——余涟。聊天背景是一个笑容明媚如春光的女孩子,朝着镜头比着可爱的“V”字手势。这是林琅唯一一个设置了聊天背景的好友。

    “作业写完没,写完发我。”跟着的是一个抠鼻的表情。

    “okok,马上。”林琅熟练地从相册里调出出发前就做完并拍在手机里的作业,分门别类地发过去,然后忐忑地等待着余涟的回复。

    “哦对了还有个事,下周研学活动你去吗?”余涟又发来一条消息。

    “去啊,干嘛不去。”他也跟了一个抠鼻的表情

    “没事了,跪安吧。”这回是三个抠鼻的表情跟在后面,隔着屏幕林琅仿佛都能感觉到那一头女孩子偷笑的表情。

    “这表情用上瘾了是吧。”林琅故意配合她发了一串表情。却难掩眼神的失落,他们俩之间好像多了些什么难以言说的隔膜,自从那次之后。

    一抬头,发现王富贵一脸姨母笑地看着他。前者戳了下林琅:“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笑容很猥琐?”这句话换来的是林琅狠狠的一脚:“爬开!”

    “你准备什么时候再去表白啊?”王富贵愈挫愈勇,接着问。

    “滚。”他回头望了一眼正在渐渐沉没的“北极之星”,他仿佛能听到船上的人惊慌失措的喊叫,和那末日般的景象。他轻轻叹了口气,默默躺下了。

    叮咚一声,另一条消息进来了,他撇了一眼,是一个跟他聊了很久的一个网友,ID叫沫儿,很老土的一个名字。

    “你见过极光吗?”对方规规矩矩地发来一句话,连标点都打得整整齐齐。

    “见过啊,两极特产嘛,老漂亮了。”林琅心说我刚刚不仅看到极光了还差点被一头大章鱼给吃了呢。

    “嗯。”简单的一个字,林琅就知道她要结束这段聊天了,耸耸肩,又跟两人打打闹闹起来。

    铁面人坐在静止的海浪上,仰头望着天空中斑斓的极光和海面上忙碌的搜救艇。没人知道她是如何将她身下这一小片波涛汹涌的海浪静止的,正如他们无法想象她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是如何切开巨型章鱼的。

    她只是对世界下达了指令,然后世界就将遵从她的命令。

    她手中的手机还没有熄屏,依然是打开的QQ界面。聊天列表中只有一个ID名为“换我欣然一笑”的好友,假如翻翻她的好友名录,会发现她其实也只有这一个好友。

    “极光……”她低声说着。

    大洋的彼岸,英国,伦敦。

    装修素雅的办公室内,一个人身着考究的CesareAttolini西装,搭配Veilisr家的好皮鞋,仿佛是从时代周刊版面上走下来的成功男士代表。此刻他轻轻晃着手上的雪茄,伴着莫扎特的D小调幻想曲打节拍。

    “AS的专员潜上了‘北极之星’号,干掉了我的傀儡,我失去了对希恩的追踪。”他身旁的阿黛尔缓缓睁开双眼,“接下来怎么做?”

    “嘘——”男人微笑着比出噤声的手势,“我在听一段忧愁哀伤的曲子,还是不要聊这些事。”阿黛尔只好闭嘴。

    随着乐曲的行进,逐渐进入了欢快的主旋律,男人这才深吸一口雪茄,缓缓吐出一团烟雾,然后开口道:“发布悬赏吧,整个欧洲境内通缉希恩·卡利斯。”

    “可是以他的先天神通,他很难被抓到。”阿黛尔皱眉,要是希恩这么容易抓,她也不至于大费周章地炼制不会受他神通控制的傀儡了。

    “我并没有说要抓住他。”男人继续说,“急于狩猎的老虎只会挫断自己的爪牙,只有沉稳的猎豹才能抓到最后的猎物。我只是想看看,当整个世界都排斥希恩的时候,这个小伙子会给我交上怎样的答卷。”

    他走到落地窗前,俯视着繁华的伦敦。

    “这是买回来的葱?跟他妈蒜苗一样,我寻思着那卖葱的是你祖宗?”陈伊果提着林琅刚买回来的一袋葱破口大骂。“哎呀,将就下不就得了。”林琅趴在床上玩手机,头也不抬地说。

    陈伊果冷笑两声:“行,晚上我吃莲藕炖排骨,你吃炒葱苗。”“别啊——”偌大的别墅里,回荡着林琅的哀嚎。黄昏的夕阳透过米色的窗帘投在大理石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陈伊果煮的排骨汤的浓香。

    这是林琅十七岁人生中平常的一天,虽然前一天他刚刚从北冰洋的生死困境中逃出来,但他早就习惯了出生入死和平稳生活之间的交错。

    因为这是一个全世界都在加速苏醒的时代。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些听上去匪夷所思的事件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人类社会的视野中,比如徒手扛起一辆汽车的初中生,暴风雨浓密云层中来回穿梭的疑似修仙者,拥有自己意识、会说话的自然生物等,这一系列超自然现象的发现逐渐使一部分人类意识到:世界不一样了。

    直到一个叫做陈伊果的中国女生在联合国五常大会上,亲口说出了自己已经活了上千年、世界正在加速苏醒的惊人话语。没有人相信她,正如没有人相信她是如何闯入安防严密的联合国大会的。

    但是,她的谈吐、见闻、所通晓之广博,所领悟之透彻,还有随手拿出的各种文物,无不令人相信她真的跨越了千年的时光。更可怕的是,经过对她细胞衰变速度的检测,人们惊恐地发现,她所言之长生并非虚词。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陈伊果如是说。“整个世界正在从沉睡中苏醒,人类在自然面前脆弱得像白纸一样,所以,人类需要一把保护他们的剑。”

    一把剑,一把锋利到能够保护整个世界的剑。

    于是各国政府联合设立了一个凌驾于各国机关之上,但又依存于它们的机构——AwakeSword,醒剑。但如何对抗这自古就存在的天地万物,依然是问题。多数醒剑高层仍无法忘记,当万众瞩目的核弹爆破在一头苏醒的史前巨兽身上时,仅仅只是让它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可怖场景。

    好在,世界对人类是公平的,人类也逐渐开始苏醒。苏醒的人类,拥有超越凡人的能力,在陈伊果的口中,这被称为“神通”。

    神通,感神灵之伟力,通天地之变化。

    事实上,历史上所有的修仙者都是提前苏醒的人类,漫长的时光中,他们一直承担着保护人类这一艰巨的任务。

    醒剑吸纳所有拥有神通的人类,将他们编为执行员,以应对所有的超自然现象,保护其他仍然弱小的人类。

    “我们之所以不是盾,是因为我们并非要永久地保护人类,而是要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战斗来使人类觉醒,让他们自己握住剑,或者说,自己成为剑。”

    根据神通的可观测强度,醒剑系统地将神通从一至五分为五个阶级。四阶神通就已经拥有了近乎灭世的能力,连那北冰洋底的恐怖章鱼,都只堪堪达到了三阶。

    至于五阶,只存在于陈伊果的描述中,从来没有被真正观测到。一旦被观测到,那么应该就是人类的末日了。

    醒剑成立的那年,林琅不记得自己是几岁。

    林琅从小就在孤儿院中长大,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不知道将来会被什么样的人领养走,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将来。于是他只能每天透过孤儿院的高墙,仰望着不属于自己的蓝天。

    他从小就是个一肚子坏水儿的孩子,他会偷偷摸到厨房吃掉其他欺负他的孩子的营养餐,或是在那个经常骂他的女老师的裙子上黏口香糖。虽然一旦被发现,他免不了一顿毒打,但他满不在乎。

    “反正生活也不可能更糟糕了,为啥不过得舒心一点。”这是林琅从他尚未真正开始的人生中总结出来的至理名言。

    他也是一个充满想象力和爱心的孩子,别的孩子用完之后扔掉的中性笔,他会捡起来洗干净,换上新的笔芯继续用,他没有朋友,于是他就给笔起了名字,和他们做朋友。

    孤儿院的生活其实挺无聊,林琅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看小说,从《封神演义》到《笑傲江湖》,所览极杂。虽然以他的年纪有时候会读不懂它们,但并不妨碍这些绮丽浪漫的故事在他脑海中构建出一个崭新的世界。

    有时候他会幻想自己是传说中可以御剑飞行的剑仙,能踩着笔在天空中自由地翱翔,收剑饮酒,拔剑生死。

    所以当他领悟神通,将自己珍视的每一根笔都炼成自己的飞剑时,并没有惊讶。因为在他的心中,世界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只不过略晚了一些。

    当那个自称陈伊果的女人深夜来到孤儿院要求自己跟她走的时候,他也没有半点犹豫,只是仔细收好了每一根笔和用过的笔芯。

    “你叫林琅,对吧。”陈伊果看着眼前这个略带稚嫩的小男孩。

    “不,小说里的英雄都有个帅气的称号,就叫我Zero吧。”小男孩毫不畏惧地仰望着陈伊果。

    “Zero,零?”

    “从今天开始,我的人生就将从零开始了。”小男孩眼眸闪亮,坚定地说出与他年龄毫不相符的话语。

    所以当许久之后林琅的生命走到尽头之时,他也从未后悔过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尽管他最终失去了他一生中最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