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寄生阴云（十六）
手术室的大门上用红色的粗体字写着几个大字：闲人免进，旁边还有一个红色圆圈围住的大大的静字。
江火从来没有进过手术室，他的身体非常健康。
但走进来的时候，他还是本能地感到有些不适。虽然他知道，这里是医生挽救病人生命的地方，有无数生命在这里被拯救，但也有很多生命在这里消逝。
接过一只医用防护口罩戴上，他跟着吴主任走进手术室——
第一感觉是空旷，第二感觉是惊悚。
手术室内灯光很明亮，把四周雪白的墙壁照射得分毫毕现，很多专业的医疗器械架设在手术床上方，冰冷地，闪烁着寒光。
刚才见到的李陌颜，李昀寒两人，正穿着手术服，戴着口罩，看到他进来，女护士点点头，男医生则是用眼神示意他走过去。
江火走过去，这才注意到病床四周飘散的血迹，斑斑点点，有很多甚至溅射到了墙壁上，站在近处的李昀寒双手都被鲜血染红，就连口罩上都溅到了红色的血点。
不过，这位年轻医生的眼神并没有任何波动，依旧冷静的可怕。
走到近前，江火将目光转移到病床上，何小圆的母亲正躺在上面。
如果用一个四字成语来形容，那就是血肉模糊。
如果用一个二字词语来形容，那就是恶心。
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看不下去。
但江火还是皱着眉头看下去了，他仔仔细细扫视病床上女人的躯体。
“为什么叫我进来？”他问一旁的李昀寒。
这位年轻的医生自打江火走进来，就一直在观察他，此刻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了一点惊讶的情绪。“是你最先说她是被寄生的，对吧？”
“没错。”江火点点头。
“你是怎么判断的？”
“我见过几个身体能裂开的家伙。”江火平静地回答。
“你的判断很准确，你这个人似乎也不一般，像这样的场景，那些培训过七八年的护士也受不住，你居然无动于衷。”李昀寒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散发着无比的寒意，“看来刚才我小看你了。”
“请问医生，你的判断呢？她的身体状况如何？”江火并没有接他的话。
“她的确被寄生了，那东西是从她耳朵里钻进去的。她的大脑有一半已经完全变异了，如果在这种生物刚进入的时候，就立刻实施开颅手术，可能还有一丝救回来的机会，但现在……”李昀寒摇摇头，表示已经没有任何希望。
“那东西的本体究竟是什么样子？”江火问。
“大概是像蠕虫一般的东西吧。”
江火凑近女人被切开的大脑，一旁的盘子里放着各种显微手术器械，气动开颅钻、铣刀、磨钻。
“嘶……”他倒吸一口冷气。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味，像是花香，又像是恶臭，两种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头脑发昏。
“你送来的很及时，她现在应该还处于被寄生的初级阶段。”李昀寒的声音里似乎有一丝喜悦的味道，“我决定不杀死它，保留她的身体活性，观察寄生生物演化的过程。”
“她变异之后可能会非常危险，舌头有可能变成杀人的利刃。”江火皱着眉头说。
“我已经把她的舌头切掉了。”医生平静地说，“任何器官和组织有变异的苗头，我就会立即切断，这里有锯子，有电钻，还有锤子，只要她还有身体，就算是神我也解剖给你看。”
江火顿时打了个冷战，感到不寒而栗。
他似乎明白四周这些溅射的血迹是怎么来的了……
“所以，你把我叫来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江火问。
“你们两个，先出去一下。”李昀寒对着吴主任和李陌颜摆摆手，“主任，你立即去申请一批专业的防护设备，我要把这个女人，放进特制玻璃容器内，进行长期观察。”
“究竟你是主任还是我是主任啊……”吴主任感慨一声，“这个世界真的是……”，他突然大喝一声，“你！李陌颜！愣着干什么，没听到李医生的话吗？磨磨蹭蹭的，怪不得来这里两年还是个小护士，赶紧跟我走，去准备设备！”
“哦……”李陌颜委屈地应了一声，跟着吴主任走出去。
手术室里只剩下江火与李昀寒两人。
“李医生，现在可以说了吧。”
“你也是精神能力者吧？”李昀寒第一句话就石破天惊。
“什么？”江火这次是真的没想到，他一路隐藏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保存底牌，以便于在关键时刻扭转局势。就算是作为队友的李双灵，他也隐瞒下来，刻意不让她知道。
可现在，他竟然被一个医生一眼看破。
“不用惊讶。如果我没感觉错，你的能力还很微弱。”医生的眼神冷冰冰的，江火这才注意到，他的瞳孔似乎是蓝色。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手术盘子里的十几把手术刀凭空漂浮而起，围成一个圆圈，在江火眼前缓缓转动，在无影灯的照射下，手术刀闪烁着寒光，像是一个旋转的银色光环。
江火意念一动，两道银光从兜里飞出，化为两把小刀，静静漂浮在身体两侧。
“果然，我没有看错。”医生叹了口气，突然摘掉口罩，露出那张冷峻的脸。“这么多年啊，我隐藏了这么多年，终于看到一个与我一样的人出现，我果然不是孤独的。”
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有点别扭的笑容，显然他并不常笑。
“你怎么知道精神能力者这个说法的？”江火心中稍微放松，他一开始几乎以为这个医生要杀人灭口，看着眼前不停转动的十几把手术刀，他很清楚，真动起手来，自己绝对不是对手。
“我自己琢磨的。”李昀寒说，“高一时，这个能力就出现了。为此，我大学甚至专门学了医，研究脑神经科学，可是，快十年过去了，我依旧没搞清楚它的原理。”
“人类的大脑是这个宇宙中最复杂的东西。”江火也露出一个微笑，“不过，你是怎么练得这么强的？是不是有什么秘诀啊……”
“开始，我只能控制很小的东西，后来，慢慢就变多了。”医生耸耸肩，“虽然没能找到进步的规律，不过，大概与对人体的了解有关。我猜测，对自己的认识越深，能力越强。”
“怪不得你不怕她，看来就算是她完全变异，你也能轻松压制它。”
江火观察着眼前这位强大的能力者，他说话的时候表情轻松自然，一次性控制十几把刀绝对不是他的极限……
要知道，控制十几把刀，按照完全相同的速度和方向在空中匀速旋转，围成一个规则的圆形，这需要的控制能力，即使想想都很可怕。
如果他令这十几把刀散开，再从四面八方无死角攻击，就算怪物长着十张嘴，恐怕也只有被秒杀的份。
“不过，你应该也明白，这种怪物的危险性，绝对不止如此。”江火开口说，“如果这个城市所有重要人物都被寄生了怎么办？如果探员被寄生怎么办？如果我们的家人被寄生了怎么办？据我观察，这些生物寄生成功后会拥有宿主的一切智能，甚至超越宿主的智慧，起码从外表看上去，他们完全与正常人没有区别，甚至最亲近的人也认不出来……”
“李医生，你比我大，我叫你一声李大哥。你应该明白冰山理论——暴露在这个城市中的案件，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可怕的，不是那些杀人的怪物，而是那些藏在黑暗中的阴影，它们正在静悄悄地蚕食这座城市。等到它们真正发作时，城市早已病入膏肓，再无挽救余地。”
“你说得对。”李昀寒神情微动，“我之前只是把它当成了一起有趣的病例。但你的想法，是对的。如果不立即行动，很有可能会产生无可挽回的后果。”
“最初只是几条人命，或是一个灭绝的物种。”江火叹了口气，“在灾难刚发生时，大家都漠不关心，甚至以此作为打发无聊时间的谈资，可等到恐怖降临到自己头上，人们才发现为时已晚。社会就是在一次次惨剧中重建的，没有崩坏，就没有革新，没有彻底的崩坏，就没有彻底的改变。可真到崩坏发生时，有多少人会失去性命呢……”
“我该怎么办？”李昀寒下意识地问。
“李大哥，你的能力比我强，能做的事情也一定比我多。”江火露出一个微笑，“这个时候，必须马上开始准备，找到信任的朋友，将他们聚集起来，准备应急物资和救援基地，和高层联系，用事实让他们认识到情况的紧急性。如果高层也被寄生，那么就彻底放弃求救的希望，自己建立一个安全的领地，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李昀寒皱眉问道。
“有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现在探员们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们连辨别这些怪物的专业仪器都没有。”江火冷笑一声，“如果我们连怪物和人类都分辨不出来，那就真的完了。”他看向有些震惊的医生，继续说，“如果李大哥你不是一个强大的能力者的话，我也会怀疑你的身份。”
“我大概明白了。仪器的事我会想办法。”李昀寒点点头，接着有些好奇地注视着穿着蓝色校服，戴着口罩，眼神毫无波动的江火，
“你真的只是一个高中生？”
“当然，我只是个普通的学生而已。”江火平静地说。“不过，一会儿可能需要李大哥帮我个忙。”
“哦？乐意效劳。”
*
五分钟后，江火走出手术室，摘下口罩。
“江火，我妈妈情况怎么样？”何小圆立刻扑过来。
“没救了，大脑几乎已经彻底被寄生，不可能恢复。”江火摇头，“你应该知道，大脑和身体其他部位不一样，受伤后是无法修复的。”
“这……怎么会这样……”一旁的何方表情呆滞，像是一个断了线的玩偶，僵硬地自言自语。
“妈……”何小圆突然朝着手术室冲去，但被眼疾手快的李双灵拖住，江火也挡在她身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节哀吧，别太难过了。”
何小圆跪倒在地上，呜呜的哭起来，何方这时走过来，父女俩抱在一起，身体颤抖着，像是两只霜打了的茄子。
“你们谁是江火？”一个声音突然从旁边响起。
江火扭头一看，一名身穿蓝色制服的探员正站在他身旁，探员戴着一顶圆形帽子，帽檐上有一把银色的利剑，那是这个世界无明市探员的专属标志，象征正义之剑。
他穿着皮鞋，腰上还挂着枪套和对讲机，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本子。
探员面容瘦削，鼻子高挺，眉毛浓密，眼神锐利，像是一只健壮的雄鹰。
“我是。”江火说道。
“请你简单介绍一下情况。”探员的胸前挂着身份牌，上面的名字写着：卫正悼。
江火思考了几秒钟，决定从最开始说起，从早上见到那个古怪的男人，到学校里杀死店员的张老师，再到他们被张老师追杀，再到何小圆母亲被寄生，直到医院，他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没有漏掉任何重要的细节。
随着他的讲述，卫正悼的表情也从严肃变为好奇，再变为惊讶，再变为震惊，直到现在，变得有些麻木。
“所以，你送他们一家人来到医院，给何方包扎了伤口，还向李昀寒医生了解了这种神秘寄生生物的有关信息。”
卫正悼长出一口气，像是要吐掉心中所有的不愉快。
“不错，就是这样。”江火回答，“如果您有问题，可以向里面的李医生咨询，他能证明，我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这……这也太离奇了吧……”虽然感到震惊，但卫正悼还是把江火所说的所有信息都记录在本子上。
这些天，他为了破解一个接一个的碎尸案，几乎忙得焦头烂额，可仍旧一无所获。
但今天，一切的谜团似乎都瞬间被解开。如果这个学生讲述的是真的，那么无明市当前情势的严重性，还要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谢谢你提供的信息，如果这些都是准确的，那么你可能就是拯救这座城市的最大功臣。”卫正悼严肃地说，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份情报的重要性。
“这是我身为一个普通市民，应该做的。”江火刚说完，从医院外，传来一声响亮的枪声。
砰！砰砰！
又是两声。
清脆的枪声打破了夜色的宁静。
声音很近，似乎就响在医院门口。
而江火等人所在的手术室，在三楼。
卫正悼立刻拿起腰间的对讲机，“喂，我是卫正悼，你那边什么情况？”
“收到，这边是2号，遭遇可疑人物，疑似为一中袭击事件的凶手，朝着医院门口前进。3号已经采取行动，在劝说无果的情况下开枪，连开三枪，但对面……”
“收到，对面怎么了？继续报告！”卫正悼大吼道。
“……对面……完好无损！”对讲机里传来一声惊呼，“3号被凶手袭击，已经身亡，我将继续采取行动，争取拦住他！”
“可恶！”卫正悼冲到走廊的玻璃旁，向楼下看去，可夜色中，什么也看不清。
隐约中，路上似乎有行人在四散奔逃。
本来就冷清的医院，在枪声响起后变得更安静了……
“对准头部射击。保持距离二十米以上。”江火急切地对探员说，“快，告诉他。”
卫正悼立刻拿起对讲机，“喂，我是卫正悼，2号，听到后立刻与凶手拉开距离，保持二十米的安全距离，射击对方头部，不要冲过去。”
“喂……喂……听得到吗？”
他大喊着，可对讲机里只有一阵杂音，无人回复。
“该死的！”卫正悼用拳头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不用呼叫了，凶手已经来了。”江火拍拍他肩膀。
卫正悼顺着江火的眼神看去，在走廊那头的楼梯口，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男人正走上来，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他的皮鞋都被染红了，一步一个血脚印。
一双淡黄色的眸子在白炽灯下闪闪发光。
江火从来没有进过手术室，他的身体非常健康。
但走进来的时候，他还是本能地感到有些不适。虽然他知道，这里是医生挽救病人生命的地方，有无数生命在这里被拯救，但也有很多生命在这里消逝。
接过一只医用防护口罩戴上，他跟着吴主任走进手术室——
第一感觉是空旷，第二感觉是惊悚。
手术室内灯光很明亮，把四周雪白的墙壁照射得分毫毕现，很多专业的医疗器械架设在手术床上方，冰冷地，闪烁着寒光。
刚才见到的李陌颜，李昀寒两人，正穿着手术服，戴着口罩，看到他进来，女护士点点头，男医生则是用眼神示意他走过去。
江火走过去，这才注意到病床四周飘散的血迹，斑斑点点，有很多甚至溅射到了墙壁上，站在近处的李昀寒双手都被鲜血染红，就连口罩上都溅到了红色的血点。
不过，这位年轻医生的眼神并没有任何波动，依旧冷静的可怕。
走到近前，江火将目光转移到病床上，何小圆的母亲正躺在上面。
如果用一个四字成语来形容，那就是血肉模糊。
如果用一个二字词语来形容，那就是恶心。
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看不下去。
但江火还是皱着眉头看下去了，他仔仔细细扫视病床上女人的躯体。
“为什么叫我进来？”他问一旁的李昀寒。
这位年轻的医生自打江火走进来，就一直在观察他，此刻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了一点惊讶的情绪。“是你最先说她是被寄生的，对吧？”
“没错。”江火点点头。
“你是怎么判断的？”
“我见过几个身体能裂开的家伙。”江火平静地回答。
“你的判断很准确，你这个人似乎也不一般，像这样的场景，那些培训过七八年的护士也受不住，你居然无动于衷。”李昀寒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散发着无比的寒意，“看来刚才我小看你了。”
“请问医生，你的判断呢？她的身体状况如何？”江火并没有接他的话。
“她的确被寄生了，那东西是从她耳朵里钻进去的。她的大脑有一半已经完全变异了，如果在这种生物刚进入的时候，就立刻实施开颅手术，可能还有一丝救回来的机会，但现在……”李昀寒摇摇头，表示已经没有任何希望。
“那东西的本体究竟是什么样子？”江火问。
“大概是像蠕虫一般的东西吧。”
江火凑近女人被切开的大脑，一旁的盘子里放着各种显微手术器械，气动开颅钻、铣刀、磨钻。
“嘶……”他倒吸一口冷气。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味，像是花香，又像是恶臭，两种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头脑发昏。
“你送来的很及时，她现在应该还处于被寄生的初级阶段。”李昀寒的声音里似乎有一丝喜悦的味道，“我决定不杀死它，保留她的身体活性，观察寄生生物演化的过程。”
“她变异之后可能会非常危险，舌头有可能变成杀人的利刃。”江火皱着眉头说。
“我已经把她的舌头切掉了。”医生平静地说，“任何器官和组织有变异的苗头，我就会立即切断，这里有锯子，有电钻，还有锤子，只要她还有身体，就算是神我也解剖给你看。”
江火顿时打了个冷战，感到不寒而栗。
他似乎明白四周这些溅射的血迹是怎么来的了……
“所以，你把我叫来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江火问。
“你们两个，先出去一下。”李昀寒对着吴主任和李陌颜摆摆手，“主任，你立即去申请一批专业的防护设备，我要把这个女人，放进特制玻璃容器内，进行长期观察。”
“究竟你是主任还是我是主任啊……”吴主任感慨一声，“这个世界真的是……”，他突然大喝一声，“你！李陌颜！愣着干什么，没听到李医生的话吗？磨磨蹭蹭的，怪不得来这里两年还是个小护士，赶紧跟我走，去准备设备！”
“哦……”李陌颜委屈地应了一声，跟着吴主任走出去。
手术室里只剩下江火与李昀寒两人。
“李医生，现在可以说了吧。”
“你也是精神能力者吧？”李昀寒第一句话就石破天惊。
“什么？”江火这次是真的没想到，他一路隐藏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保存底牌，以便于在关键时刻扭转局势。就算是作为队友的李双灵，他也隐瞒下来，刻意不让她知道。
可现在，他竟然被一个医生一眼看破。
“不用惊讶。如果我没感觉错，你的能力还很微弱。”医生的眼神冷冰冰的，江火这才注意到，他的瞳孔似乎是蓝色。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手术盘子里的十几把手术刀凭空漂浮而起，围成一个圆圈，在江火眼前缓缓转动，在无影灯的照射下，手术刀闪烁着寒光，像是一个旋转的银色光环。
江火意念一动，两道银光从兜里飞出，化为两把小刀，静静漂浮在身体两侧。
“果然，我没有看错。”医生叹了口气，突然摘掉口罩，露出那张冷峻的脸。“这么多年啊，我隐藏了这么多年，终于看到一个与我一样的人出现，我果然不是孤独的。”
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有点别扭的笑容，显然他并不常笑。
“你怎么知道精神能力者这个说法的？”江火心中稍微放松，他一开始几乎以为这个医生要杀人灭口，看着眼前不停转动的十几把手术刀，他很清楚，真动起手来，自己绝对不是对手。
“我自己琢磨的。”李昀寒说，“高一时，这个能力就出现了。为此，我大学甚至专门学了医，研究脑神经科学，可是，快十年过去了，我依旧没搞清楚它的原理。”
“人类的大脑是这个宇宙中最复杂的东西。”江火也露出一个微笑，“不过，你是怎么练得这么强的？是不是有什么秘诀啊……”
“开始，我只能控制很小的东西，后来，慢慢就变多了。”医生耸耸肩，“虽然没能找到进步的规律，不过，大概与对人体的了解有关。我猜测，对自己的认识越深，能力越强。”
“怪不得你不怕她，看来就算是她完全变异，你也能轻松压制它。”
江火观察着眼前这位强大的能力者，他说话的时候表情轻松自然，一次性控制十几把刀绝对不是他的极限……
要知道，控制十几把刀，按照完全相同的速度和方向在空中匀速旋转，围成一个规则的圆形，这需要的控制能力，即使想想都很可怕。
如果他令这十几把刀散开，再从四面八方无死角攻击，就算怪物长着十张嘴，恐怕也只有被秒杀的份。
“不过，你应该也明白，这种怪物的危险性，绝对不止如此。”江火开口说，“如果这个城市所有重要人物都被寄生了怎么办？如果探员被寄生怎么办？如果我们的家人被寄生了怎么办？据我观察，这些生物寄生成功后会拥有宿主的一切智能，甚至超越宿主的智慧，起码从外表看上去，他们完全与正常人没有区别，甚至最亲近的人也认不出来……”
“李医生，你比我大，我叫你一声李大哥。你应该明白冰山理论——暴露在这个城市中的案件，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可怕的，不是那些杀人的怪物，而是那些藏在黑暗中的阴影，它们正在静悄悄地蚕食这座城市。等到它们真正发作时，城市早已病入膏肓，再无挽救余地。”
“你说得对。”李昀寒神情微动，“我之前只是把它当成了一起有趣的病例。但你的想法，是对的。如果不立即行动，很有可能会产生无可挽回的后果。”
“最初只是几条人命，或是一个灭绝的物种。”江火叹了口气，“在灾难刚发生时，大家都漠不关心，甚至以此作为打发无聊时间的谈资，可等到恐怖降临到自己头上，人们才发现为时已晚。社会就是在一次次惨剧中重建的，没有崩坏，就没有革新，没有彻底的崩坏，就没有彻底的改变。可真到崩坏发生时，有多少人会失去性命呢……”
“我该怎么办？”李昀寒下意识地问。
“李大哥，你的能力比我强，能做的事情也一定比我多。”江火露出一个微笑，“这个时候，必须马上开始准备，找到信任的朋友，将他们聚集起来，准备应急物资和救援基地，和高层联系，用事实让他们认识到情况的紧急性。如果高层也被寄生，那么就彻底放弃求救的希望，自己建立一个安全的领地，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李昀寒皱眉问道。
“有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现在探员们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们连辨别这些怪物的专业仪器都没有。”江火冷笑一声，“如果我们连怪物和人类都分辨不出来，那就真的完了。”他看向有些震惊的医生，继续说，“如果李大哥你不是一个强大的能力者的话，我也会怀疑你的身份。”
“我大概明白了。仪器的事我会想办法。”李昀寒点点头，接着有些好奇地注视着穿着蓝色校服，戴着口罩，眼神毫无波动的江火，
“你真的只是一个高中生？”
“当然，我只是个普通的学生而已。”江火平静地说。“不过，一会儿可能需要李大哥帮我个忙。”
“哦？乐意效劳。”
*
五分钟后，江火走出手术室，摘下口罩。
“江火，我妈妈情况怎么样？”何小圆立刻扑过来。
“没救了，大脑几乎已经彻底被寄生，不可能恢复。”江火摇头，“你应该知道，大脑和身体其他部位不一样，受伤后是无法修复的。”
“这……怎么会这样……”一旁的何方表情呆滞，像是一个断了线的玩偶，僵硬地自言自语。
“妈……”何小圆突然朝着手术室冲去，但被眼疾手快的李双灵拖住，江火也挡在她身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节哀吧，别太难过了。”
何小圆跪倒在地上，呜呜的哭起来，何方这时走过来，父女俩抱在一起，身体颤抖着，像是两只霜打了的茄子。
“你们谁是江火？”一个声音突然从旁边响起。
江火扭头一看，一名身穿蓝色制服的探员正站在他身旁，探员戴着一顶圆形帽子，帽檐上有一把银色的利剑，那是这个世界无明市探员的专属标志，象征正义之剑。
他穿着皮鞋，腰上还挂着枪套和对讲机，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本子。
探员面容瘦削，鼻子高挺，眉毛浓密，眼神锐利，像是一只健壮的雄鹰。
“我是。”江火说道。
“请你简单介绍一下情况。”探员的胸前挂着身份牌，上面的名字写着：卫正悼。
江火思考了几秒钟，决定从最开始说起，从早上见到那个古怪的男人，到学校里杀死店员的张老师，再到他们被张老师追杀，再到何小圆母亲被寄生，直到医院，他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没有漏掉任何重要的细节。
随着他的讲述，卫正悼的表情也从严肃变为好奇，再变为惊讶，再变为震惊，直到现在，变得有些麻木。
“所以，你送他们一家人来到医院，给何方包扎了伤口，还向李昀寒医生了解了这种神秘寄生生物的有关信息。”
卫正悼长出一口气，像是要吐掉心中所有的不愉快。
“不错，就是这样。”江火回答，“如果您有问题，可以向里面的李医生咨询，他能证明，我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这……这也太离奇了吧……”虽然感到震惊，但卫正悼还是把江火所说的所有信息都记录在本子上。
这些天，他为了破解一个接一个的碎尸案，几乎忙得焦头烂额，可仍旧一无所获。
但今天，一切的谜团似乎都瞬间被解开。如果这个学生讲述的是真的，那么无明市当前情势的严重性，还要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谢谢你提供的信息，如果这些都是准确的，那么你可能就是拯救这座城市的最大功臣。”卫正悼严肃地说，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份情报的重要性。
“这是我身为一个普通市民，应该做的。”江火刚说完，从医院外，传来一声响亮的枪声。
砰！砰砰！
又是两声。
清脆的枪声打破了夜色的宁静。
声音很近，似乎就响在医院门口。
而江火等人所在的手术室，在三楼。
卫正悼立刻拿起腰间的对讲机，“喂，我是卫正悼，你那边什么情况？”
“收到，这边是2号，遭遇可疑人物，疑似为一中袭击事件的凶手，朝着医院门口前进。3号已经采取行动，在劝说无果的情况下开枪，连开三枪，但对面……”
“收到，对面怎么了？继续报告！”卫正悼大吼道。
“……对面……完好无损！”对讲机里传来一声惊呼，“3号被凶手袭击，已经身亡，我将继续采取行动，争取拦住他！”
“可恶！”卫正悼冲到走廊的玻璃旁，向楼下看去，可夜色中，什么也看不清。
隐约中，路上似乎有行人在四散奔逃。
本来就冷清的医院，在枪声响起后变得更安静了……
“对准头部射击。保持距离二十米以上。”江火急切地对探员说，“快，告诉他。”
卫正悼立刻拿起对讲机，“喂，我是卫正悼，2号，听到后立刻与凶手拉开距离，保持二十米的安全距离，射击对方头部，不要冲过去。”
“喂……喂……听得到吗？”
他大喊着，可对讲机里只有一阵杂音，无人回复。
“该死的！”卫正悼用拳头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不用呼叫了，凶手已经来了。”江火拍拍他肩膀。
卫正悼顺着江火的眼神看去，在走廊那头的楼梯口，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男人正走上来，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他的皮鞋都被染红了，一步一个血脚印。
一双淡黄色的眸子在白炽灯下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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