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飞扬的照片
风呼啸着吹过，吹动地面上凌乱的卫生纸，宿舍楼破开的洞口里，风带出了灰尘，还有阵阵血腥味。散乱的砖石间，血迹已经凝固，只留下黑红色的痕迹。
何叹冰忧心忡忡地看了眼旁边的老人，他满头银发，散落地垂下来，看着脚下的一片凌乱，默然不语，旁边的中年男人正搀扶着他，三人共同悬浮在距离地面接近十层楼的高度。
“怎么会这样……”李天正向着宿舍楼远端靠近南门的一片杨树林眺望，阴森的云层之下，碧绿色的树叶中，显出一个高大的身形，十几米高的树木在它面前就像小孩子一般矮，它每走出一步，就有十几棵树木同时哗啦啦倒下，黑色狰狞的肌肉膨胀着，上面布满了红色的小点，近距离看，那是一只只眼睛，没有瞳孔，但形状与人眼相同，令人望而生畏。
“它又变大了……”封恒低声道。
“它在成长，毫无疑问。”何叹冰看向两人，“两位，我们该走了，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我们能做的了。”
“走……去哪里？”老人喃喃自语。
何叹冰又看了一眼下方破败的宿舍楼，裸露的钢筋如同残肢断臂一般狰狞可怖，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气，显然这里原本的学生，已经沦为了那东西的食物。
她是十几分钟前赶来的，和江火约定好半小时后在体育馆见面，但没想到来了之后，却看见这么一副景象，显然宿舍区的情况比教学区还要糟糕，这里连一个幸存的学生都没有。
“李院长，情况已经变成这样，我们只能接受现实。我们现在应该按照原定计划，前往体育馆，然后和幸存的学生一起，离开学院，前往德城中心区。”何叹冰催促道，“现在我们杀不了它，也救不了任何一个学生，在这里已经没用了。”
“没用了……”李天正摇摇头，“的确没用了。”他看向封恒，“小封，你们一起走吧。”
“院长！”封恒面色一变，“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要留下？何统领说得对啊，我们应该一起离开！”
“离开？”李天正笑了笑，“自从我从申院长手中接过这个职位以来，我一步也没有离开过学院，这是我发过的誓言，我和他承诺过，有我在，学院就保证不会出事。”他依旧在笑，但笑容有些凄凉，如同暮色，被风吹乱的头发显得有些苍凉，他好像一瞬间就老了。
“您要留下？”何叹冰注视着老人。
“我要留下。”李天正点点头，“我没能保护好学院，至少，我要陪它倒最后一刻。”
封恒脸色变了又变，眼睛微微眯起来，盯着李天正。
“你想干什么？把我打晕，带走？”老人忽然转过头，与他对视在一起，“小封，我记得你刚来学院那天，还穿着一件灰色夹克，牛仔裤，手里拿着一根冰棍，走路也歪歪扭扭的，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被我狠狠修理了一顿才老实。”他眼神有些飘忽，但深处依旧坚定，“我的决心已定，你带不走我。”
“我……”封恒怔住了。
“我成为统领，已经快二十年了。”李天正摆摆手，脸色无喜无悲，“我没什么天赋，如果不是申叔当年挽留，早就去事务局，或者退役了，也不可能有现在的成就。”他面色平静，声音低沉，“即使是现在，我依旧是一个平庸的人，我一直在做文职工作，战斗力还不如你们这些年轻人，面对这样的灾难，起到的作用并不大，甚至反而会拖累你们。”
“您是统领，我们都服您，没人会……”封恒的眼圈也红了，声音有些哽咽。
“别说了。”老人打断了他。“我不太清楚这些怪物是怎么来的，哪里来的，但我肯定一件事，这场袭击绝对是蓄谋已久，并非偶然。”他面色严肃，盯着何叹冰与封恒两人，“或许，我们学院内部，也有人有问题。”
何叹冰静静听着。
“很多年前，我也和你一样，什么也不懂，遇到困难就只想逃避，青年时期，我又只想着从利益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凡事不论对错，只分析利弊，琢磨怎么能获得更大的利益。”李天正低沉地笑了一声，“直到申叔离开的那一天，我也在质疑他的决定，明明有天幕保护，我们是可以生活的啊，几十年，几百年，我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他顿了顿，“当时，申叔对我说，天幕就像是一个笼子，而把我们关在笼子里的，就是我们自己。真实的世界虽然可怕，但也很美丽。我们就像是长不大的孩子，总想着躲在襁褓里，自欺欺人地，等待着死亡的那天。”
“但是，人总要长大，总要面对真实的世界，与其在沉睡中死亡，不如站起来，在最深的黑暗中等待黎明。”李天正一字一句道。
他扬起头，看向暗沉沉的天穹，“现在，我将跟着申叔的步伐，站起来，去面对黑暗，而你们，将成为新的火种，我的血，将为你们照亮前方的路。”
何叹冰与封恒都沉默了，他们说不出话，老人的身影正变得高大，变得魁梧，变得沉重，沉重地让他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片刻后，只剩下李天正一人，他独自悬浮在教学楼上空，放眼望去，一片苍凉渺远，天空从未显得如此低，如此广阔，原本整洁、错落有致的教学楼成片地陷入烟尘中，余下的只露出残垣断壁，风更大了，像是在呜咽，又像是在沉默中咆哮，鼻腔里满是灰尘的味道、血腥气以及腐烂的臭味，暗淡的天空中，似乎有人在喃喃出声。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正方形的照片，那是他离开办公楼时随手扯下的，照片里有三个人，正对着他微笑；中间那个穿着格子衬衫、有些腼腆的年轻人，是他自己，左手边是一个漂亮的金发女生，鼻子上有一颗小小的雀斑，她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随意地笑着；已经多少年没见了，丽雅……他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笑脸；右边一个中年人微笑着负手而立，黑色的西装配着深红色领带，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那是年轻时的申天月，是他的申叔，也是他的老师；时隔多年，照片依旧清楚，但照片里的人已经不在了。
李天正把照片揣在怀里，贴在胸口，从高处向下俯冲，强劲的风力将他的银发吹得向后拂动，耳边出来烈烈风声，看着眼前越来越接近的怪物背影，他感到时间像是变慢了，一切都是那么平静、那么舒缓，茫然中，他突然想起了昨晚的梦，他在阳光下走出门，离开了久坐的办公室，从学院的西门走出去，向着西边一直走，爬过一个矮小的土坡，穿过一层层柳树林，来到了山脚下的一片田野里，茂盛的金色麦穗起起伏伏，风轻轻地吹过，他感到浑身像是融化在阳光里一般；静静坐了一会儿，他继续向前走，没多久，他看到了学院里宿舍楼的缩影，从这里看上去，那些灰色的建筑物毫不起眼，只是一片模糊的影子，他转头，看到绵延到天边的金色麦田，波光粼粼的水流，还有头顶橙色的天空，他在阳光里蹲下，坐在河岸边，听着潺潺的水声，独自出神，“今天的风，好温暖呢。”他抬起头，看到一个金发女孩，双手摊开，笑容灿烂地站在旁边，看着他，“是啊，今天的风，很舒服……”他喃喃道。
一声巨大的爆炸！
冲击波如同蔓延的水波，地面瞬间凹陷，砖石和泥土同时粉碎，化作尘埃，狂风烈烈，夹杂着怪物痛苦的嚎叫声。
伴随着黑色的血肉残渣一起飞散的，还有一张沾满红色鲜血的照片，照片上的人脸被鲜血染红，已经看不清了，它在风中无助地打转，然后消失在扬起的烟尘里。
何叹冰忧心忡忡地看了眼旁边的老人，他满头银发，散落地垂下来，看着脚下的一片凌乱，默然不语，旁边的中年男人正搀扶着他，三人共同悬浮在距离地面接近十层楼的高度。
“怎么会这样……”李天正向着宿舍楼远端靠近南门的一片杨树林眺望，阴森的云层之下，碧绿色的树叶中，显出一个高大的身形，十几米高的树木在它面前就像小孩子一般矮，它每走出一步，就有十几棵树木同时哗啦啦倒下，黑色狰狞的肌肉膨胀着，上面布满了红色的小点，近距离看，那是一只只眼睛，没有瞳孔，但形状与人眼相同，令人望而生畏。
“它又变大了……”封恒低声道。
“它在成长，毫无疑问。”何叹冰看向两人，“两位，我们该走了，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我们能做的了。”
“走……去哪里？”老人喃喃自语。
何叹冰又看了一眼下方破败的宿舍楼，裸露的钢筋如同残肢断臂一般狰狞可怖，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气，显然这里原本的学生，已经沦为了那东西的食物。
她是十几分钟前赶来的，和江火约定好半小时后在体育馆见面，但没想到来了之后，却看见这么一副景象，显然宿舍区的情况比教学区还要糟糕，这里连一个幸存的学生都没有。
“李院长，情况已经变成这样，我们只能接受现实。我们现在应该按照原定计划，前往体育馆，然后和幸存的学生一起，离开学院，前往德城中心区。”何叹冰催促道，“现在我们杀不了它，也救不了任何一个学生，在这里已经没用了。”
“没用了……”李天正摇摇头，“的确没用了。”他看向封恒，“小封，你们一起走吧。”
“院长！”封恒面色一变，“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要留下？何统领说得对啊，我们应该一起离开！”
“离开？”李天正笑了笑，“自从我从申院长手中接过这个职位以来，我一步也没有离开过学院，这是我发过的誓言，我和他承诺过，有我在，学院就保证不会出事。”他依旧在笑，但笑容有些凄凉，如同暮色，被风吹乱的头发显得有些苍凉，他好像一瞬间就老了。
“您要留下？”何叹冰注视着老人。
“我要留下。”李天正点点头，“我没能保护好学院，至少，我要陪它倒最后一刻。”
封恒脸色变了又变，眼睛微微眯起来，盯着李天正。
“你想干什么？把我打晕，带走？”老人忽然转过头，与他对视在一起，“小封，我记得你刚来学院那天，还穿着一件灰色夹克，牛仔裤，手里拿着一根冰棍，走路也歪歪扭扭的，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被我狠狠修理了一顿才老实。”他眼神有些飘忽，但深处依旧坚定，“我的决心已定，你带不走我。”
“我……”封恒怔住了。
“我成为统领，已经快二十年了。”李天正摆摆手，脸色无喜无悲，“我没什么天赋，如果不是申叔当年挽留，早就去事务局，或者退役了，也不可能有现在的成就。”他面色平静，声音低沉，“即使是现在，我依旧是一个平庸的人，我一直在做文职工作，战斗力还不如你们这些年轻人，面对这样的灾难，起到的作用并不大，甚至反而会拖累你们。”
“您是统领，我们都服您，没人会……”封恒的眼圈也红了，声音有些哽咽。
“别说了。”老人打断了他。“我不太清楚这些怪物是怎么来的，哪里来的，但我肯定一件事，这场袭击绝对是蓄谋已久，并非偶然。”他面色严肃，盯着何叹冰与封恒两人，“或许，我们学院内部，也有人有问题。”
何叹冰静静听着。
“很多年前，我也和你一样，什么也不懂，遇到困难就只想逃避，青年时期，我又只想着从利益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凡事不论对错，只分析利弊，琢磨怎么能获得更大的利益。”李天正低沉地笑了一声，“直到申叔离开的那一天，我也在质疑他的决定，明明有天幕保护，我们是可以生活的啊，几十年，几百年，我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他顿了顿，“当时，申叔对我说，天幕就像是一个笼子，而把我们关在笼子里的，就是我们自己。真实的世界虽然可怕，但也很美丽。我们就像是长不大的孩子，总想着躲在襁褓里，自欺欺人地，等待着死亡的那天。”
“但是，人总要长大，总要面对真实的世界，与其在沉睡中死亡，不如站起来，在最深的黑暗中等待黎明。”李天正一字一句道。
他扬起头，看向暗沉沉的天穹，“现在，我将跟着申叔的步伐，站起来，去面对黑暗，而你们，将成为新的火种，我的血，将为你们照亮前方的路。”
何叹冰与封恒都沉默了，他们说不出话，老人的身影正变得高大，变得魁梧，变得沉重，沉重地让他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片刻后，只剩下李天正一人，他独自悬浮在教学楼上空，放眼望去，一片苍凉渺远，天空从未显得如此低，如此广阔，原本整洁、错落有致的教学楼成片地陷入烟尘中，余下的只露出残垣断壁，风更大了，像是在呜咽，又像是在沉默中咆哮，鼻腔里满是灰尘的味道、血腥气以及腐烂的臭味，暗淡的天空中，似乎有人在喃喃出声。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正方形的照片，那是他离开办公楼时随手扯下的，照片里有三个人，正对着他微笑；中间那个穿着格子衬衫、有些腼腆的年轻人，是他自己，左手边是一个漂亮的金发女生，鼻子上有一颗小小的雀斑，她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随意地笑着；已经多少年没见了，丽雅……他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笑脸；右边一个中年人微笑着负手而立，黑色的西装配着深红色领带，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那是年轻时的申天月，是他的申叔，也是他的老师；时隔多年，照片依旧清楚，但照片里的人已经不在了。
李天正把照片揣在怀里，贴在胸口，从高处向下俯冲，强劲的风力将他的银发吹得向后拂动，耳边出来烈烈风声，看着眼前越来越接近的怪物背影，他感到时间像是变慢了，一切都是那么平静、那么舒缓，茫然中，他突然想起了昨晚的梦，他在阳光下走出门，离开了久坐的办公室，从学院的西门走出去，向着西边一直走，爬过一个矮小的土坡，穿过一层层柳树林，来到了山脚下的一片田野里，茂盛的金色麦穗起起伏伏，风轻轻地吹过，他感到浑身像是融化在阳光里一般；静静坐了一会儿，他继续向前走，没多久，他看到了学院里宿舍楼的缩影，从这里看上去，那些灰色的建筑物毫不起眼，只是一片模糊的影子，他转头，看到绵延到天边的金色麦田，波光粼粼的水流，还有头顶橙色的天空，他在阳光里蹲下，坐在河岸边，听着潺潺的水声，独自出神，“今天的风，好温暖呢。”他抬起头，看到一个金发女孩，双手摊开，笑容灿烂地站在旁边，看着他，“是啊，今天的风，很舒服……”他喃喃道。
一声巨大的爆炸！
冲击波如同蔓延的水波，地面瞬间凹陷，砖石和泥土同时粉碎，化作尘埃，狂风烈烈，夹杂着怪物痛苦的嚎叫声。
伴随着黑色的血肉残渣一起飞散的，还有一张沾满红色鲜血的照片，照片上的人脸被鲜血染红，已经看不清了，它在风中无助地打转，然后消失在扬起的烟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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