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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罗网

    曹军二十五骑呼啸而来,冲击形成的劲风已经扑到了青壮们的脸上。

    超过五百斤体重,肩高超过一米的战马,以五十迈的速度向他们冲击而来。

    无论是视觉冲击力,还是奔跑时引起的地面震动,都再次证明了骑兵对步兵的巨大优势。

    但这种优势去,在这一刻里,却成了曹军的催命符。

    巨大的惯性,让掉入陷阱的马匹,第一时间发出了骨折的惨叫。

    伴着刘煜下达的命令,蹲在地上十人就在此时,全力刺出了手中的长枪。

    陷马坑深达一米,正好是马匹的肩高,闪电般刺出的长枪,直接扎入骑兵的脸颊或眼眶。

    “啊!”,五声痛苦的惨嚎几乎在同时响起,和声音一起出现的,还有飞溅的鲜血。

    第一排曹军倒下了,但悲剧还没有结束。

    后一排的骑兵既不收不住马蹄,有根本没有空间转向,只能迎着矛尖撞了上去。

    曹军骑兵皆是军中精锐,骑术高超,面临着即将到来的死亡,他们更是各显己能。

    三人在最后时刻勒住缰绳,让战马人立,生生停在了陷马坑之前。

    正对他们的是猫着身子的二排青壮,十名汉子挺强突刺,将它们的马腹扎开一个个血洞。

    至于另外纵马撞阵的两人,一个向前飞去,直接在空中被站在三排的刘煜扎穿了腹腔。

    另一个人则向后飞去,他的现场更惨,直接被后续的马队踩得粉身碎骨。

    失去主人的战马继续前冲,陷入绝境的它们,爆发出了所有的潜能,纵深一跃,就飞过了陷坑。

    这样的力量,绝不是前排那个瘦弱流民可以抵挡的,但巨大的黑影向自己飞来,恐惧让他直接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啊!”

    黑暗之中,他亡命地大叫着。

    紧握长枪的那块手皮突然如裂开般疼痛,他知道自己刺中了那匹马。

    可是,他没有被撞飞,背后整整九名同伴死死撑住了他。

    当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喷在他的脸上,他忽然觉得自己就是方阵刺出的一只长矛!

    只是一个出枪间,曹军前两排骑兵全部阵亡。

    人和马的尸体很快形成了新的路障,第三排的曹军骑兵也撞了个人仰马翻。

    看着那些被压在马身下面哀嚎的曹兵,还有已经掉头的曹军后队,刘煜大喊一声:“收!”

    流民们的长枪猛地一缩,就像豪猪收起了它的背针。

    在一个被精心布置过的战场上,使用完全相克的战术,对付一群缺乏准备的敌人。

    刘煜好久没有这种畅快淋漓的感觉了。

    但是,他的战争也要结束了。

    马其顿方阵通常有三种战斗模式:

    第一种是在敌军较远时,第一排的士兵平举长矛,第二和第三排的士兵则长矛斜向上指,其他人则垂直举矛,用来给敌人以强大的压迫感。

    第二种则是充当锤砧战术中的铁砧,在防守中抗住对方主力部队的攻击,就像今天刘煜使用的这样。

    最后一种则是在追击敌人时,第二排以后的士兵会向右侧迈半步,把长枪像楔子一样塞进第一排长矛的空当中。

    这样当他们逼近时,就会形成一个死亡扇面,让敌人无处可逃!

    对于连队列都走不齐的青壮,现在让他们离开土坑,去追击敌人,那完全等于送菜。

    想到此处,刘煜抬起头看向了山顶,寻找着他的后队,那才是他全歼曹兵的希望所在。

    他没有看见黄虎!

    山顶处的汉子要比黄虎高大得多,他背上的白布还有着鲜艳的血迹,那是徐盛!

    ……

    兖州军队副张喜正全力地夹着马腹,唯恐被战马甩在身下。

    当自己面对前方突然摔倒的士兵,抓起缰绳在半空勒转马头时,他知道自己的战马废了。

    骑兵很少有不爱马的人,张喜对马的感情绝对胜过他老婆,这一刻,他甚至能感受到爱马那撕筋裂骨的疼痛。

    但是他如今顾不了这么多了,今天,他一定要活下去!

    “兄弟们,吾等中了埋伏,快随我杀出去!”

    曹军中算上他还有十骑尚存,听到队副召唤,迅速向他聚来。

    “樊牟叛变,此賊南下定是要联络青州兵造反,吾等必须速速将此消息报与曹公!”

    听了张喜的话,本来尚有些犹豫的骑卒纷纷点头,只听张喜一声胡哨,众人纷纷纵马朝径口跑去。

    还没跑出两步,忽听得一阵轰响,打眼望去,那小径中最狭窄处突然腾起了股一丈高的烟尘。

    张喜料定事有蹊跷,抬头顺着烟尘向上看去,正见一个黑脸壮汉挥着斧头冲自己傻笑。

    烟尘散尽,只见一块两人高的巨石,彻底将径口堵死。

    前有敌兵,后路又被断,一名曹兵凄声叫道:“吾命休矣!”

    有的人天生具有乌鸦嘴属性,话音刚落,西面突然有数个着火草笼沿山坡滚下。

    草笼滚动缓慢,众人躲之不难。只是张喜等人马蹄下多有枯枝、干草等引火之物,草笼一落地面,登时在小径间引起大火。

    烟熏火燎,如何能挨,有一骑卒大喊:“可有人愿与我冲那枪阵,死则死矣,总好过烈火焚身!”

    一呼之下,七人齐应,还有两人对视一番,也纵马跟上。

    如此,这火海之中只剩下张喜一人。

    “张喜啊,张喜,你弓马娴熟,心思缜密,当是能统领千人的前程,不该死在这里啊!

    敌人所留之路,必有所待,不若于险中求生。”

    想到此处,张喜拨马仍向径口处奔去。

    越到径口火势越盛,马匹畏火,不敢前进。

    张喜拔剑狠刺马臀,方才逼得战马于火焰中狂奔。

    终于到了那巨石处,张喜脱了铠甲,弃了弓箭,手脚并用的向上攀爬。

    身后战马悲鸣之声不绝于耳,张喜强忍心痛不肯回头。

    山石被烈火烧得炙热,每向上攀岩之时,手掌都是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张喜求生之心极强,即使手皮被烫下几块,也坚决不可松手,终于叫他爬到山石顶上。

    仰头看外面蓝天白云,心中突然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忍不住放声大吼:“天不绝我啊!”

    “诶,休要再嚷,俺且问你,为何要跑出来!”

    张喜被那声音喊得一愣,我都要烧死了,我还不逃,到底什么人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低头看去,却见正是刚才那个持斧头的黑脸壮汉,而且在他身边还立着一人。

    “尔不好好在径中烧死,非要逃出来劳动你家爷爷,速速下来受死,俺还要回去喝酒吃肉哩!”

    黄虎见石头上曹兵不回他的话,站在那里也不动,心中不耐,便开口骂道。

    张喜气急,若是平常时候,他早下去把这两人砍翻。

    怎奈如今自己双手剧痛,几乎握不住刀剑。

    不过还好,黑脸汉子旁边那人明显有伤,估计造不成什么威胁。

    他把心一横,用牙齿撕下身上一块破布,将环首刀绑于自己的手上。

    “乡野庸狗,也敢辱我!”张喜飞身从山石上跃下,与黄虎战作一团。

    黄虎用斧,全凭力大,砍人如伐树一般。

    但那张喜能做到曹军队副,一身武艺岂是白给,若非他手痛不能用力,恐怕早将黄虎斩于刀下了。

    但饶是如此,不过十合,黄虎已经了两次生死时刻,于是转头大喊:

    “徐郎,这贼孙厉害得紧,为何还不来助俺!”

    徐盛脚下仍然不动,只是淡淡回道:“汝若不敌,便到身后,我自取他性命。”

    听二人交谈,张喜以为二人有隙,心中大喜,便舞刀便冲徐盛道:“这位汉子,汝只要两不相帮,我便带你回兖州军中,保你能做上军中伍长。”

    张喜刚说完,背后就有一阵风追至,正欲后跳躲避,却终究是体力不支,慢了半步。

    下一刻,他就觉满身疼痛尽数消失,连整个身子都轻松了起来。

    在头颅落地之前,他只听那站在自己尸身旁的汉子冷道:“吾不欲占汝便宜,汝却偏生辱我,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