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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麻烦

    又忙碌了一天,唐中阳回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23点。身为B市海定区公安局刑警大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队长。每日里,一到办公室就要面对堆积如山的案子卷宗,一出门就要马不停蹄东奔西走,披星戴月回家成了家常便饭,幸亏至今还是单身,没有什么牵挂,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己对这样的生活已经习以为常,回到家里也不用担心有人埋怨。

    不过,刚才直到走到楼下,才想起还有个亲戚住在家里,不禁感到一些愧疚,来了好几天了,自己一直没顾得上照顾人家,今天更是忙得团团转,一整天下来连个电话都忘了打。

    站在门口,掏出钥匙,插入匙孔,轻轻转动。

    “咦?”门竟然是反锁的,钥匙转了两圈才打开,看着黑漆漆的屋内,唐大队长站在门口眉头深锁:“怎么会不在?”

    唐中阳在家里排行老幺,上面三姊一兄,都早已成家立业,只有他这个家中宠儿,虽已年近三十,却依然过着逍遥的单身生活。

    前几日,住在上海的二姐打来电话,说是外甥女学校放假,要来B市小住几日,让他好生照应。

    那唐二姐是位极精明干练的女性,性格刚强,言词犀利,唐中阳在家中虽然备受长辈关爱,但是自古一物降一物,饶是他调皮上墙,一见到二姐也就像耗子见猫,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二姐夫更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唐中阳向来对他十分敬佩。姐姐与姐夫纵横商界,为人豪侠仗义,口碑极佳。但二人极为护犊,对膝下独女百般呵护,视为掌上明珠,而那孩子也是聪颖灵慧,甚得双方家族上上下下的喜爱。

    唐中阳接到二姐谕旨,当即拍胸脯打保票,保证要把外甥女照顾的无微不至,谁知二姐当时就在电话中一阵冷笑:“我还不了解你?能把自己照顾好就已经不错了!”

    当即把唐中阳窘的抱着电话面红耳赤。正待为自己辩解几句,却听得二姐语气一转:“算了,她也那么大了,自己也能照顾自己,倒也用不着你太多操心,不过,有一点,你却要给我和你姐夫好好去办。”

    “是哪一点?二姐你尽管吩咐。”唐中阳在二姐面前向来只有点头哈腰的份儿,接电话也不例外,若是让那些被他抓过的案犯看到他的表情,肯定会找块豆腐一头撞死。

    “小丫头的安全!若不是你这做舅舅的在那边好歹也算刑警队长,我和你姐夫也不会就这么放心地让她一个人去你那里……以前这丫头外出,身边都会有人照应着。”二姐悠悠叹道:“这次,小丫头却犯了倔脾气,非要一个人出去散散心,说什么老被人跟着,觉得很闷气。我和你姐夫都拗不过她,只好由她去,但是你得在这事情上多担着点。”

    原来如此!保境安民本为警察本色,更何况要保护的是自己身边亲人!当下唐中阳夸下海口,外甥女若是少根汗毛,不待姐姐、姐夫发话,自家便去认领家法!

    三天前,外甥女搭乘飞机来到B市,唐中阳便接到自己家中安置下来。

    虽然一个单身男人的家中,谈不上什么整洁有序,但是唐中阳打得如意算盘:住在公安局家属大院,堂堂刑警队长家中,自然是宵小为之辟易,鼠辈闻风遁逃,又有谁敢吞下熊心豹胆,冒死上前一捋虎须?

    刚来的那两日,幸亏天公帮忙,外甥女直嚷外面日晒温高,老老实实窝在家中睡觉上网,唐中阳也是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将自己或公或私的各种联系方式一股脑儿抄在名片上,让她好生带在身上,叮嘱一番随时向党组织汇报情况,便对小丫头噘得能挂油瓶的嘴巴视若不见,又一头扎到工作中不可自拔。

    今日才是第三天,小丫头竟然玩起了失踪!真是不得了的大事!麻烦大了!

    迅速在屋里搜索一遍,未见任何线索,拿起电话狂打手机,回音却是关机!跑到大门口传达室一问,却说一大早就已在自己离家不久之后出门。

    一向冷静坚毅、面对穷凶极恶歹徒也能谈笑风生的铁血干探额头上开始冒汗!

    从未遇到过这般棘手的事情!前年遇到炸弹狂人在大学校园挟持人质,被他一枪击毙时,连颗汗珠都没出过!

    就是出去happy,此时也该回来了啊!更想起曾在家中听说,这宝贝外甥女从未有过22点之后回家的不良纪录,唐中阳顿时满心懊悔,怎没想起顺手在她身上装个追踪装置?

    心急如焚之余,想起二姐手持家杖横眉冷对,更是冷汗涔涔。

    在小区门口连转三圈,大叫一声,直截了当杀向警局。危难之际,正是刑警大队长身份发挥作用之时!

    注定又是一个紧锣密鼓之夜!

    ……

    唐中阳钻进自家私车之际,在自己居住的小区大门前面,丁宝刚刚把杨香宜从出租车上抱下来,在司机心照不宣的贱笑相送之下,脚步踉跄走进自家住处。

    非是怀中少女体重超标,更不是自己体力不济,丁宝实在是有难言苦衷:

    这丫头看上去大概也就是个中学生,但是发育委实超前!丰满娇躯捧在怀里,直叫热血青年血脉贲张!方才救人之际,情势紧张未曾注意,此刻到得自家门前,怎不体会到怀中软玉温香?

    下车才走几步,鼻中热血便欲喷薄而出,为免污人衣裳,只得仰天长叹,使力捧人之余,还要挣扎着将右手用作防洪堤坝。

    此情此景,怎不让人步履维艰?

    好容易来得自家门前,将姑娘放下站住,一手扶持,一手便伸进裤兜,一探之下,却是浑身僵硬:钥匙何在?

    当下手忙脚乱,遍索全身,竟是一无所获。心底一阵哀叹:“第十四次了!!”

    只得伸出手去,掌心贴在暗锁之上,运劲一吐,潜劲勃发,立时连锁带闩震飞出去,门上只留一个黑洞,门锁打在对面墙上,弹落在地,发出一声清响。

    于是将少女放在自家床上,返身把锁和门闩塞回原处,暂时充充门面。

    丁宝此番出手救人,原想将之送回家中,但是这少女除了身上衣服,其他物事都已被人搜走,如今本人更是身中禁制不省人事,除了名字之外,丁宝竟是对她一无所知。无奈之下,只好先行带回自己家中,待将人救醒之后再作打算。

    当下口念“阿弥陀佛”,正襟危坐,将手指搭在少女脉门之上,只觉指尖一点细软温滑,眼角瞥见一片肌肤胜雪,竟觉得一时心襟动摇。

    窗外凉风吹进,丁宝突然猛醒,在心里痛骂道:“想我丁宝七尺昂藏,竟禁受不住一个小女生的考验,直是禽兽不如,以后又如何见识江湖大‘风浪’?”

    同时却似有另一声音在心内为自己开脱:“或许人家本是妙龄女郎,只是生得一幅稚气模样。”

    赶忙甩甩脑袋,闭上双目,将诸般杂想驱之脑外,口中默念“救人要紧”,左手拟作老成捋须之状,却只摸得一个光溜溜下巴,右手指尖探出一股细细内息,注入少女经脉周身游走。

    细查片刻,发现少女心脉迟滞,一股阴柔内息在附近游走,稍加盘算,心中便有了计较。

    于是在屋内翻箱倒柜,从衣箱底层摸出一个拇指粗的细口瓷瓶,拔开瓶塞,屋内便漾起一阵清香,瓶身微斜,便将一粒绿豆粒大小的红色药丸倒在掌心。

    当下将药丸塞在少女口中,再用杯中清水送下腹中,随后便坐在一边闭目养神,静待药力发作。

    大约一刻钟过去,估计药力已经散开,丁宝将少女扶起,背靠墙壁摆成双腿盘坐姿势,自己也盘坐在少女对面,左手掐诀放在丹田,右手食指、中指并拢,闪电般探出,直点在少女百会穴上……

    ……

    B市虽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大城市,但是生活品质却不高,其中一个表现便是夜生活简短枯燥,夜里十二点之后便鲜有行人在路上,整个城市陷入沉睡之中。那些老旧平房聚集的地方,更是漆黑寂静。

    巷口虽有路灯,但是昏黄的灯光在幽深的巷内照不出多远。巷子尽头,一个院落的木门吱呀一声怪响,陈老头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裹,从门内闪身出来,随手轻轻将门带上。

    在巷口传来的幽暗光线下,小路上一片静寂。

    陈老头慢悠悠向前迈出几步,动作悠然,未带起一丝风声。步子虽然不大,但是几步迈出,竟已置身巷口路灯之下!

    站在巷口,陈老头左右打量一下,左右路上,十步之外就已是漆黑一团,沉沉黑夜就像张着大口的怪兽,卧伏在路的两边,吞噬一切光明。

    左脚探出,正待举步就走,身形忽然停住,陈老头一动不动,口中突地一声轻叹。

    黑暗之中,忽然传来一阵细细笑声,声音忽前忽后,飘忽不定,让人盼不清发笑之人的方位。

    笑声突止,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陈观雨,多年不见,看来你依然康健哪。”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似俯在耳边说出,清晰无比。陈老头眼神一动,沉沉笑道:“小老儿耳聋眼花,年老昏聩,却不知哪位故人在此?”

    那男声悠悠应道:“四十年前天山故友,陈兄那记摘星手让小弟好生怀念。”

    脸色一变,陈老头左脚轻收,右手一松,包裹轻轻落在脚下,干咳一声,声音中竟有些发涩:“原来是莫风兄弟,的确许久不见,却不知此来何意?此处似不宜作为一叙旧情之地。”

    夜风突起,那人笑声夹在风中传来:“陈兄莫慌,小弟此来却是替人传话的,旧情大可改日再叙。”

    陈老头心头一紧,眼中似有明悟,口中却依旧笑道:“何人好大面子,竟能让莫兄弟奔走传话?”

    对方却不吃他套话,不紧不慢应道:“不劳陈兄费心。此番前来,只为向陈兄送上一句——‘江湖风大,小心着凉’。”

    陈老头沉吟片刻,却轻轻摇头:“好意心领,只是陈老儿向来福薄命贱,喜欢吹吹风、乘乘凉。”

    那人似乎早已料到陈老头会如此回复,也不再多说,依旧轻轻笑道:“如此,小弟就此别过,陈兄好自为之。”声音渐去渐远,转眼已余杳杳残音,那人竟似去得远了。

    陈老头却依然站在灯下,一动不动。

    突然一阵狂风,一道黑影突飞而至,身形遮住路灯光芒,凌空一掌,按向陈老头顶门。

    陈老头姿势不变,身形一晃,在暗淡灯光之下,突然闪出两道虚影,右手闪电般探出,竟是和顶上那人对了一掌。

    一声闷响,无形潜劲四散迸发,头上路灯“砰”的一声变成无数碎片,现场顿时黑暗一片。

    黑暗之中,一阵风声,一人渐渐远去,远远笑道:“陈兄风采不减当年,咱们兄弟容后再叙!”声音变得已有些低哑难辨。

    现场一片默然,过了一会儿,黑暗中传来几声咳嗽,陈老头低声苦笑:“这麻烦,来得倒是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