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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暗器

    昆玉河是B市市区之内难得的一条建有较好绿化带的河流,岸边绿草茵茵,柳树成行,兼有北方常见的棵棵白杨错落散布其间。有的地方树木比较密集,竟也能形成占地数亩的小树林。

    丁宝屏息凝气,身形闪动,悄无声息地在树林中穿梭,向人声传来之处潜行。

    黑暗之中,提聚玄功,双目视处,枝摇叶动,草叶起伏,悉数收入眼底,纤细毕现,一切恍如白昼。

    身形腾挪之间,左脚虚空踏出,不待接触实地,只在草尖轻轻一点,行云流水般贴着草叶飘出近丈。去势将尽之时,右足向后轻摆,左掌往外微拂,一缕柔风触及身左古柳,树身一动不动,枝叶令人难察地轻摇一下,丁宝已然借掌风反弹之力,身子微转,眨眼间绕过前面白杨,悠然又闪出数丈。

    但见身形飘然转挪,不受丝毫阻滞,未带一点风声,更没沾染半分烟火之气。几个起落之间,已然距离树林中的一小块空地不远。

    倏然收势侧身,隐在一棵古柳之后,拿眼向空地之上偷偷窥去。

    这块空地恰恰接近林缘,不远之处,可以看见昆玉河上鳞波起伏;空地的一头,一条小径弯弯曲曲,伸向林外岸上石板路;空地上方,树影摇曳,挡住了大半天空。

    此时,空地之上,正有两人遥遥对立,怒目对视,唇枪舌剑斗得正欢,浑然未觉场外已然多了一名看客。

    丁宝凝神望去,只见右方站的,是一位身穿对襟布衫的花甲老者,须发斑白,却腰直身正,精神矍铄,一双鹰目开合之间,冷电四射恍若实质。

    心中称奇之际,侧首看向左边那人,却是吃了一惊,左边站的竟是一个意料不到的熟人——身穿便衣的唐中阳唐大队长。

    ……

    唐中阳之所以站在此地,本是冲着丁宝而来。

    从二姐下榻的宾馆出来之时,天色将暗,时候已是不早。

    二姐虽是与姐夫一起下的飞机,但是姐夫一出机场,便神神秘秘地坐上另一辆车走了,二姐唐方更是二话不说,押着自己直奔清河大学,试探一番丁宝的深浅。

    想起早已将查到的丁宝资料在姐姐动身之前传真过去,夫妻二人定是心中已有计较,只是却将自己这个提供线索之人蒙在鼓里,委实令人郁闷非常。

    摸摸仍然隐隐作痛的耳朵,唐中阳却只能连连苦笑。

    回到宾馆之后,二姐唇枪舌剑,将自己好生料理了一番,本以为眼看家法真的就要临头,却是姐夫一个电话打来,给自己解了围。

    二姐接电话之时说话不多,自己也没从只言片语之中听出什么。二姐放下电话之后,沉吟良久,便将自己赶出门外。

    摸摸腰间硬梆梆的家伙,想起外甥女尚在那惫懒小子家中,却不知情形如何,心中实在有些放心不下,唐中阳便决定先往丁宝住处查探一番。同时也是一阵纳闷,却不知向来紧张宝贝女儿的那对夫妻,此次表现为何如此镇定,这般失常?

    虽然掌握了丁宝的详细住址,但是车到附近却失了方向,怪只怪此处小区较多,丁宝住的小区也是位置较偏,唐大队长一时之间竟然摸错了地方,转了一会儿停车问路,才知距离目的地还有段路程,若是开车过去只怕又得多绕一段,于是索性找个地方将车停下,下车步行,依着住家的指引,沿河上一路行来,想来不久便能到达目的地。

    一个人在河岸路上走了一会儿,夜色之中,就见对面一位老者背负双手,施施然走了过来。

    只道是附近居民傍晚散步,唐中阳浑不在意,只将身子向路边稍微一让,便待与老者擦肩而过。

    两人错身之际,突然瞥见老者面上似笑非笑,心中猛然一凛,顿时警觉。

    那老者此时左手轻抬,似要伸到颌下捋须,却突地半空画出一道弧线,闪电般一沉,便向唐中阳左肩拍下。

    唐中阳此时刚刚心生警觉,只感到身左劲风摧面,一股巨力直向左肩压下,当即沉肩挫腰,只盼能将如山劲道泄去大半。

    但是警觉总归太迟,做出反应已然晚了一线。

    铁掌扎扎实实落在左肩,大半掌力击实,唐中阳只感浑身剧震,一时肩骨欲碎,剧痛之下,差点脱口惨叫出声。

    当下紧咬钢牙,借力向右斜斜纵出,想借路边树林脱身。

    老者出招之后,只道唐中阳必然应掌而倒,却没料到对方竟能突然警觉,将掌力卸掉部分不说,更欲借力遁入林中,稍一愣神,眼见唐中阳身形就要隐入林内,冷哼一声,纵身追进。

    唐中阳扶着左肩,趔趔趄趄撞入林内,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心知已然受了不轻的内伤。抬头一看,心中更是暗暗叫苦,只见眼前竟是林内一块小小空地,空地之上,对面林边,却是直直地站了一人,不是刚才那老者又是何人?

    当下稳住身形,疼得额上冷汗直冒,切齿问道:“阁下功力深厚,想来也是成名人物,竟然不顾身份,出手偷袭,实在让人齿冷,敢问却是何方神圣?”

    老者却是阴阴笑道:“些许浮名虚利,老夫又怎会放在心上?你这小辈身手却也不错,竟能在老夫三成掌力之下脱身而不倒下。”

    唐中阳听得此话,瞳孔猛然一缩,心中一紧,沉声怒喝:“阁下为老不尊,竟然如此卑鄙,此事传到‘江湖’,却看你如何立足!”

    老者依然不温不火,面带微笑,话中却是暗藏杀机:“那也要看你能不能留得命在,将今日之事说与人听?”

    此言正好传入刚刚隐下身形的丁宝耳中,听得他眉头一挑,正寻思如何出手相助,却见唐中阳右手放开左肩,从腰间掏出来一件黑乎乎的东西。

    老者突然放声大笑,伸出右手,指着唐中阳笑道:“想不到堂堂唐门子弟,竟也使起火器来,却不知你唐门又将‘江湖’铁律置于何地?”

    丁宝定睛看去,才看到唐中阳右掌之中,正静静躺着一把沉甸甸的警枪,在树间透进的微弱光线之下,竟也发出幽幽蓝黑光芒,隐隐透出阵阵杀气。

    唐中阳听了老者的话,却是满脸不屑地笑笑:“唐家子弟行走‘江湖’,靠的是家传绝艺,江湖恩怨江湖了,从不借助火器之力,更不像有些人,肆意破坏‘江湖’规矩。”

    口中冷嘲热讽,一只右手却是灵活无比,动个不停,转眼之间,竟将手枪弹匣卸下,五指更是连连弹动,将匣中子弹尽数退出,紧握在掌心之中。

    老者见他如此动作,倒也收敛轻视之心,正色说道:“如此,老夫倒有兴致看一看,你唐门如今还有哪些绝艺传下。”

    “够你这老狗喝一壶的。”唐中阳恶狠狠地骂道,左脚向后一撤,左肩随之一偏,右手轻晃,五指一松,手腕发力,竟将弹匣扔到身后,手枪丢向地上。

    随即抬起右臂,猛然前探,同时手腕一转,掌心朝下,五指并拢,掌心发力吐劲,顿时甩出满腔怒火、无边杀机。

    但听“嗖嗖”破风之声连响,掌心子弹尽数飞出,威势之猛,竟是不在枪械发射之下,去势所及,更将老者上下左右尽数封死。

    对面,老者却是微露失望之色,摇头叹道:“就是这些么?……咦?”

    前面话音未落,后面却又转为惊异之声,一时之间竟然手忙脚乱。

    树林之内,丁宝早将唐中阳方才一举一动尽数收入眼中,心中大感震撼。

    只见唐中阳甩出子弹之时,后撤左脚闪电般前探,凌空一脚,踢中正好落在脚前、尚未触地的枪身,将它踢得贴草飞出,一闪不见。

    与此同时,受伤的左肩突地奋力一耸,竟将从半空中堪堪落下的弹匣大力撞出,弹匣歪歪斜斜,重新投入夜空之中。

    眨眼之间,唐中阳奋起全身功力,手摇、脚踢、肩撞,一连串动作快如电光石火,竟令人目不暇接,难以分辨。

    虽然奋起余力,作出倾力一击,但是人去楼空,气息不继,左肩撞及伤处,更是痛彻心骨,之后再也站立不住,身形摇摇欲倒。

    老者双手微错,放在胸前,正待将面前飞来的子弹尽数收入掌中,突然听身后劲风忽起,竟是直冲身下而来,当下退无可退,只得提气纵身,腾空而起。

    身在半空之中,赫然发现一股劲风已然逼临头顶,大惊之下,奋起全身功力,双目怒睁,呵气成雷,双臂一张,竟硬生生刹住上纵的身形,更匪夷所思地改变移动方向,在半空之中硬将身体向后挪出数尺,险险避过上下袭来的暗器。

    此时,正面子弹却已逼近胸前,一张老脸倏地涨得通红,老者身上衣衫似突然充气一般,鼓胀而出,几颗子弹击在薄薄衣衫上面,竟然无法穿透,立时弹落在地。

    老者飘落在地,竟然踉跄几步,方才站稳,身形连晃数下,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使尽浑身解数,方才脱出险境,却因接连强运内力,内息激荡之下,气血一阵翻涌,竟然隐隐受了内伤。

    眨眼之间,竟似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唐中阳连施妙法,先以正面子弹逼得老者不能左右闪躲,更用怪异脚法,将枪身踢得贴地飞出,在老者身后悄无声息地绕个弯子,猛然加速,袭向老者下盘,迫他纵身躲避,而真正的杀着,却是被他飞撞而出的弹匣,在半空中曲折盘旋,正是对准老者顶门凌空击下。

    刚才老者呵气成雷,虽然声音沉闷,听在丁宝耳中,却似平地响起一声炸雷,气力本已耗尽的唐中阳更被震得心矜动摇,眼冒金星,一下翻身栽倒在地。

    眼见唐中阳伤重不支,老者顿时满面杀气,双掌微提,缓步上前,竟欲当场力毙他于掌下。

    林中,丁宝眼见此景,心中大急,就欲出手救人,却又不愿在唐中阳面前露出破绽,脑中飞速开动,突然瞥见身上,顿时有了主意。

    走近唐中阳身前不远,老者凝聚功力,对其胸膛隔空劈出凌厉一掌,眼看要将唐中阳一举击杀。

    突地眼前一花,劲风突起。

    凝神看处,却是一人突然出现在唐中阳身前,右手虚空一拂,一时间劲力交并,掌风四散,空地之上,以三人所在为中心,草叶被掌风压得尽数倒向外围。

    老者怔怔看着眼前之人,震惊之余,突地捧腹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