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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我很快就会发现他不是凶手。我听得浑身冰凉,难道他真的不是凶手?,是我一直在被人误导?可是我思来想去,只有他和罗夫人有可能是凶手,我一边想着,一边朝罗夫人歉意地点头致意,跟着镇长回到了镇公所。

    镇长吩咐乡勇将阮郎和罗小山分别关押在一间房内,然后才给我也安排了一间房。我谢过了他,想起阮郎对我去告密的不满,也就没再去探望他,而是拿出书看了一会儿,实在是看不下去,就把书丢开,吹灭了灯,和衣睡了。

    第二天我是被吵醒的,院子里的乡勇惊慌失措,大声呵斥着什么,然后就听见罗小山歇斯底里地大叫:“你们冤枉我,你们冤枉我,杀了你,杀了你!”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少主家,忽然被人关了起来,情绪激动也在意料之中,只是我想不到他竟会如此歇斯底里。

    我推门出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却见镇长一脸狼狈地闯过来,我连忙把他让进屋里,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镇长按着胸口,惊魂未定地道:“真险,险些让他刺个正着,幸亏我躲闪得快。”

    我瞠目道:“谁险些把你刺个正着?”

    镇长一脸惋惜地道:“先生,事情基本上弄清了,那姑娘真的是罗小山杀的,至于为什么她会在自挂几天后还能将青丝卖给阮货郎,我想,大概是那个姑娘自挂的时候,并未真的断气,而是进入‘假死’状态,恰又被罗小山发现了,于是花言巧语哄骗她去将青丝卖给阮货郎。”

    我听着镇长讲述,心想,那边罗小山声嘶力竭地喊着我们冤枉他,这边镇长轻声慢语地说凶手就是他,从嗓门来看,倒是罗小山更可靠些。我问镇长:“何以见得凶手就是他,又问出什么了?”

    镇长道:“都是一个镇上的,我也算看着他长大的,自然不想他就这样被押解入县,就想去问个清楚,到底这事是怎么个来龙去脉,谁知我一进去他就疯了一般朝我扑来,还用剪子刺我。”说着朝我扬了扬另一只手上的剪子,剪子上血迹斑斑,不过是已经凝结了的,自然不会是镇长的。

    我见了那把剪子,顿时心中一动,罗夫人曾问过阮郎,是不是把他爹的那把剪子拿走了,现在看来这剪子是被罗小山拿走的,难道他就是用这把剪子去把那姑娘的脑袋剪下来的?我有些不寒而栗。

    镇长指着剪子上的血迹,对我道:“你看这上面的血迹,这剪子阮货郎说了,是他爹送给罗夫人的,这故事是他爹讲的,罗小山对阮货郎有很深的恨意,用这把剪子来杀人嫁祸于他,也说得过去。”

    我干笑一声,道:“倒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恨阮郎,素昧平生的。”

    镇长叹息道:“先生要隐恶扬善,自然不错,只是我一听就猜出了,大概阮货郎他爹与罗夫人有什么纠葛,却被罗小山知道了,他爹既已经死了,罗小山自然就将恨意转移到了阮货郎身上。”

    我倒是没想到我没说出这一节,镇长却一听就猜了出来,不由得有些尴尬,镇长安慰我:“先生放心吧,这事我谁也不会说的。”

    我点点头,转移话题道:“可是那姑娘怎么会同意罗小山的安排?”

    镇长道:“造孽啊,先生可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仵作验尸的时候发现,那姑娘自挂前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失声叫道:“难道那孩子是罗小山的?”

    镇长道:“现在看来只怕就是了,那姑娘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而罗小山又不愿对她负责,那姑娘羞愤交加,她应该听罗小山给她讲过这个故事,于是以故事里的方式自挂悬梁,提醒罗小山,她是为他而死的,罗小山或许还念一些旧情,在她停灵在家时,偷偷去看过她,却发现她又活了过来,就在这时,他发现阮货郎是与他母亲有纠葛的那个人的儿子,于是哄骗那姑娘照着故事里的情节将青丝卖给了阮货郎,然后将她杀死,将脑袋割下,偷偷放入他包裹之内。”

    不得不说,镇长的这番话是最合情合理的,她又无父无母,能说动那姑娘在又“活”过来的时候,不被任何人知道,照着故事里的情节去卖青丝的,只有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只是她应该想不到,这个人竟会真的杀了她。如果镇长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罗小山简直是人面兽心,十恶不赦。

    镇长感叹道:“只是叫人不明白的是,他竟还随身带着那把剪子,虽说这可以坐实他的罪名,但你不觉得奇怪么先生?杀了人还把凶器随身带着,叫人费解啊。”

    我随口应和他,道:“是啊,叫人费解。”心中却想,这样看来,那罗小山肯定就是那凶手了,可是他为什么一直嚎叫着我们冤枉了他,情绪还这么激动呢?他昨晚被带来时对我说的那句话,也是在装腔作势吗?

    镇长道:“此事基本上真相大白,多亏了先生,还要向先生致谢。”

    我忙道:“哪里的话。镇上要如何处理他?”

    镇长道:“杀人大罪,镇里哪里敢处置,自然是将他押入县里处置的,阮货郎也要去,他也是当事人,不过他既是被人陷害,自然就不会有什么事。”

    我道:“镇里怎么说的,县里就会怎么判么?”

    镇长道:“县里自然还会再核实一遍,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过县里的人并未亲身经历,自然也会参照镇里的说法,事实不清镇里自然不敢乱说,但此事除了刚才我说的,再也想不到其他可能,应该会被认作事实。”

    我“哦”了一声,罗小山就要被押解入县了,罗夫人倒不见来探望他,难道罗夫人对阮郎他爹竟如此情深意重,以致得知自己的儿子陷害阮郎时,完全置他于不顾?

    我道:“那阮郎呢,不能放他出来么?”

    镇长道:“阮货郎必须在镇公所里,不过我们并未将他当做凶手,只是一些口供需要他来说,先生可以随时去探望他。”

    我再向他致谢,道:“那我先去看看他。”镇长说了声好,便径自起身离去。我到院子里,请乡勇将门打开,那乡勇想必得了镇长吩咐,也不多说就把门打开了。我推开门进去,就看见阮郎坐着,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以为他还对我去向镇长说那些事心有芥蒂,谁知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道:“先生,你冤枉好人了。”

    我道:“是吗,镇长他们倒已经确认,罗小山就是凶手。”说着,将罗小山随身带着染血的剪子,意欲刺杀镇长一事说了,并且说了镇长的推测,道:“现在看来,这是仅有的能解释此事的说法了。”

    阮郎坚定地摇头,道:“你们都猜错了,他不会是凶手。”

    我道:“何以见得他不会是凶手?倒要请教。”

    阮郎缓缓地道:“他说,他不是凶手。”

    我无奈地想,又来了,他说他不是,他就不是吗?阮郎见我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道:“先生,你是觉得我很傻吗,别人说什么我就信什么?那是你没有听到他的话。”

    我这才想起来,罗小山什么时候和他说的这番话的,就问了他,阮郎道:“就是昨晚,我们隔着窗户说的。”

    我道:“他和你说看什么,会让你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阮郎道:“是他叫我的,在你们都睡了之后,乡勇也在打盹,他问我,你叫阮郎?真是个奇怪的名字。我问他为什么要杀那姑娘,他问我,你也相信人是我杀的吗?我说不是你那是谁?他沉默了一下,说,自从知道你之后我就感觉很奇怪,我感觉你是我一个很亲近的人,又有些讨厌你,但那绝不是恨,因为,”阮郎一字一句地道,“他说,我们有可能是兄弟。”

    我惊道:“他知道你们是兄弟?”

    阮郎道:“他不能确定,他母亲也一直不承认,不过他说,这很有可能,至于他母亲不承认,那是因为现在他姓罗,她不能承认。”

    我暗想,这倒是很有可能。阮郎接着道:“我也觉得我们极有可能是兄弟,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可我也不信他会蓄意害我。而且先生,他为什么要害我呢?镇长认为他恨与他母亲有纠葛的我爹,所以也恨我,但是他自己却知道我们极有可能是兄弟,还怎么会去恨我爹,继而恨我?若说他怕我来争夺他的家产,可是,我们即便是兄弟,我又不姓罗。”

    被阮郎一说,我也动摇了起来,阮郎见我不语,央道:“先生,你帮他把凶手找出来吧,你不能看我无辜受罪,又怎能看他蒙难?再说……再说他也是你送进来的。”

    我被他说得一阵郝然,连忙答应他:“如果他真的不是凶手,我不会冤枉他的。”说着有些不自在,就想离去,阮郎却又踟蹰地道:“先生,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我道:“你说。”

    他道:“无论凶手是谁,我都要跟着一同入县的,只是回来后,我还会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到时候恐怕先生早就走了,所以在这里先向先生道谢了,一路上多承你照看,这几日又蒙先生一力为我洗脱罪名,真不知如何谢你才好。”

    我问他:“为什么还要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

    阮郎摇头道:“这事与先生无关,就不劳先生记挂了。”

    我听他这么说,故意道:“也好,你留下来把你爹的事处理好了再走,这天下说大不大,我们总还能遇上的。”我猜他在罗联镇上还能有什么事,无非是与他爹有关的,就诈他一诈。

    果然,阮郎听我这么说,吃惊得瞪大了眼睛,道:“先生,你都知道我爹的事了?他既然死于非命,我是一定要为他报仇的。”

    这回轮到我吃惊了,我张大了嘴,道:“你说什么,你要为你爹报仇?他是死于非命的?是谁杀了他,又是谁告诉你的?”

    阮郎见我连珠炮问出这么多问题,这才醒悟了过来,道:“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是在诈我。”

    我正色道:“你如果信我的话,就赶紧把事情告诉我,别又被什么人骗了。”

    阮郎道:“我当然信你了,不过先生,他不会骗我的。”

    我马上醒悟道:“原来是罗小山告诉你你爹是死于非命的,他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阮郎道:“他从小就看见罗夫人经常对着那把剪子痛哭,并多次听到她在喃喃自语,说我爹死得那么惨。”

    这样看来,阮郎他爹死于非命是确认无疑了,只是当时阮郎问起她时,她却说,关于这件事她是什么都不会告诉阮郎的,现在看来她真的是在为什么人隐瞒。

    “你知道是什么人杀了你爹么?”我问阮郎。

    他回道:“罗小山也不知道,他只是说,我爹可能也是他爹,他希望我没事后出去,能把这件事查清楚。”

    我忙对他道:“你可别乱来,现在都还不知道你爹是谁杀的。”

    阮郎固执地道:“先生,你不用劝我了,父仇不共戴天,这仇我是一定要报的,我去问罗夫人,她如果还是不肯告诉我,我就自己慢慢探访。”

    我见他态度坚定,也不好再说什么,就从房间里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