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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之御座(2)

    “看来神真的存在,只是神不爱世人。”

    雷巴尔科远离着战场中心,这样的战斗并不是他们所能插手,光是那些名叫“死侍”的东西就足够杀死他们了吧?他激动地攥紧手里那枚赤红色的子弹,那是名为“燃烧之血”的炼金子弹。

    雷巴尔科并不清楚这颗内部布满海藻般的红色细丝的子弹有多么珍贵,它看上去甚至有些艺术品的气息,弹头中央是粒红得令人敬畏的晶体,如火如血……恺撒将这枚子弹交给他,那是能洞穿神明的子弹,将一切燃烧殆尽。

    “你只有一次机会!”

    他看着那宛如神明在上的奥丁,那坐在马背上的巨大的黑色阴影,全身暗金色的沉重甲胄,蒙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泽。他的胯下是八足骏马斯莱普尼斯,手中持有着世界树枝条制成的长枪昆古尼尔。带着铁面的脸上,唯一一只金色瞳孔仿佛巨灯一般照亮了整座山谷,那是所有从棺椁中爬出的英灵。

    神明就高高地矗立在那,冷漠地等待着妄图弑君的凡人靠近跟前,滔天泼墨般的风雨是挂在御座前的纱幕,缠绕着裹尸布的“英灵”们正撕扯下白色,露出宛若恶鬼般可恶的面容,仿佛脱离冥界的亡魂,他们身型各异,枯槁,肤色如乳汁般苍白,眼睛里是冷冷燃烧的深邃金色,他们有的甚至还撕咬着仍在扭动的巨蛇,拖着喘息的尸体爬动而来,粘稠的红色淋漓遍地,像是一桶桶红色油漆上踩出了白布的脚印。

    这最原始而野蛮的暴力诠释着生与死,像是熔炉般呈现出他们生存下来的悲哀,但恺撒显然不会对敌人抱有同情,哪怕他觉得此前面对过的凶残和血腥的杀戮场面都没有此刻一般来得叫他反胃。

    死侍的质量依旧是参差不齐,却源源不断地填补着弑君者和君王前的空隙,御座之下是只身而上的恺撒,满天的吸血镰像是几千只无形的短矢连发,透明尖锐的风逐渐沾上黑色鲜血,死侍们厉声叫骂着,却穿不入恺撒耳边。

    言灵·无尘之地,再度张开!

    神降临的造化已经平息结束,帕西紧跟着恺撒自山崖上一跃而下,黑色利刃划破空气,贯穿着一只死侍的头颅,骨骼被这柄名为“奥古斯都”的炼金武器所斩断。两人背靠着背,同样宽阔的金发身影在缭乱的刀光中有些分辨不清,同是风属性的言灵在融合中以他们二人为中心扩张起来,像是那个横扫地中海沿岸的罗马帝王,那是急速流动的风,亦是弑君者浸血的利刃。

    弑君之路,终君之始!

    “这下恺撒可是吹牛吹大发了,那家伙就像是坐在斗兽场上欣赏我们和野兽的博弈!”芬格尔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和奥丁一样作壁上观地欣赏着恺撒的英姿,“加油啊,加图索家的男人们!”

    “我们在奥丁眼里和野兽没什么区别吧?”雷巴尔科说,“你就不去帮忙吗?你不是‘炎之龙斩者’吗?应该很强的吧!”

    “不弱。”芬格尔意气风发。

    “……”

    如海的死侍正不断地穿透领域,嘶哑着低语,几十几百道源自太古力量的“灵”正从这群缠绕着裹尸布的家伙们身上骚动起来,那是龙文的唱诵声,饶是恺撒和施耐德也是第一次听见这样壮观的景象。

    言灵序列表上目前只有121种言灵,而此刻在这座尼伯龙根之中,神王的英灵们正以远超元素周期表的形式将这些大大小小的言灵们重新展现在人世间,那些隶属于大地与山、海洋与水、青铜与火、天空与风甚至是白王后裔的精神言灵,几乎都展露在这一刻。

    那是真正的言灵领域,所有死侍在这一刻看上去仿佛真的像是英灵了,瞳孔中的金色如残烛般飘动,宛如御座之下无尽的烛火。恺撒和帕西能够清楚感受到自己的言灵正被这股庞大的力量裹挟着,出现了近乎破灭的征兆。

    “见鬼!那群家伙是要把这座岛拆了吗?”芬格尔仍在山崖上眺望,看热闹的心情仿佛是个团购买票来的观光客,“我觉得咱们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回头给恺撒和帕西追封的重任还需要有人去干啊!”

    “我想你哪也不能去了,芬格尔·冯·弗林斯……好久不见啊。”歪着头长发漫卷的妩媚女孩拿着两柄短刀,带着灿烂如初的笑容款款走来,在她身边是梳着利索红短发的皮装女孩,腰间绑着一卷皮鞭,像是寒暄般笑骂道:“还是死性不改吗?”

    芬格尔认真的看着她们,甚至连笑容都没有变化的面孔,默默地低下头去,带着苦笑,摇起脑袋,“不要玩这种游戏了好么?我宁愿你们没有回来,安安心心地沉睡在冰海之下,所在那些金属潜水服里……不会死去,也永远不会笑着跳起来搂着我脖子。”

    那是无数个言灵在同一刻迸发,比起沉默的神明,这些无畏的英灵似乎更具有着毁灭的力量。这场用言灵演奏的音乐会真要奔赴它的极盛,风、水、火、地、精神五种元素乱流横扫着整座山谷,无数棺材在此刻像是宛如山洪中的乱石肆意地流动起来,天穹之下传出沉重的“嘭嘭嘭”,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甚至分不清是雷霆还是地震。所有的英灵都在歌颂着古老的言语,应和着某种节奏,神色呆滞。

    乱石穿空,将成百上千的洞穴砸毁,上千只黄金瞳开合,那是御座之下的敬畏,叫凡人止步!

    帕西始终背靠着恺撒,他被风掀起的刘海下已然是半面龙化的光景,暗金色的眼眸里带着恶鬼般的意志,仿佛他和那些死侍才是同类。无尘之地的言灵已经被他反作用于眼前的死侍,巨大的领域被他当做压力锤一般碾压过身边,骨骼血肉的碎片飞溅在他金色丝绸的长发上,他只需要保持一个准则,不会让任何危险靠近恺撒。

    宛如开在血腥之中的莲花,恶鬼被普度一般所碾压成前进的离垢净土,不知道最初发现这个言灵的高僧在目睹到这样残酷一幕后还会不会感慨一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帕西,你怕死吗?”

    恺撒剧烈地喘息着,暴血和言灵所带来的副作用正反馈在他身上,二度暴血所带来的抽离感让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他清楚这样自己连走到那个被他称作“猎物”的神面前的资格都没有,他能清晰地听见所有死侍的声音,他们都像是饥饿了数百年的恶狼,正嚎叫着等待猎物来饱腹。

    一只死侍没有吟唱言灵,而是依靠着狩猎本能一样盯紧猎物,如游蛇般贴着地面游动,在恺撒恍神的一瞬间如眼镜蛇般猛地仰头发起进攻,他手中的弧刀在惊恐的眼神里闪烁起灼目的雷光。

    “尽管不太喜欢芬格尔那家伙,但是有句话他说得没错……对女人的承诺是比生死都大的事情。”漆黑的猎刀握在恺撒手中,同帕西的“奥古斯都”别无二致,这两柄孪生刀仿佛感受到主人的决心一样,无畏地咆哮出声。

    “那就记好了,我们要一起回去在那群老家伙面前掀翻那张破桌子!”

    狄克推多和奥古斯都碰撞在一起,两柄猎刀开始共鸣,再度分开,一个全新而庞大的炼金领域正连同着雨水的幕布被激发开,夹带着紫色的、蛛网般的细丝闪灭,就像是静电击穿空气,甚至将空气中的雨珠汽化。领域以两人为中心不断地扩大,青绿色的龙鳞一度蔓延到两人的脖颈,帕西赤金色的独目里仿佛溢出鲜血,再长长吐出一口气,尖锐的牙齿已然非人。

    庞大的炼金领域产生的静电效果几乎覆盖了所有的死侍,近乎无差别地攻击所产生的痉挛,居然能让其中不少英灵被迫中断言灵的释放。

    恺撒冰蓝色的眼瞳中黄金瞳骤然亮起,血统正再度爆发,那是突破二度权限所带来的力量,饮血真镰贪婪地舔食着领域内所有生物的血液,像是反哺般回馈到恺撒本体,那些黑红色的液体完美地契合着他的伤口,逐渐在他身上拼凑出鳞片般细密的铠甲,持刀的将军正以大辟的姿态切割开眼前冲阵的“英灵”,就像是烧过的利刃切开奶油,他大吼着踏步上前,一步一杀,黑血和红血不断地在他们脚下流淌混淆,像是画家手中的调色盘一般同源源不断的尸体无尽地堆积起来。

    因风入道,浴血成魔。

    巨大的死亡领域中所有的金属正如液体般融化重塑,那些死去的苍白死侍真像是深陷焚尸炉一般被蒸发殆尽着,高温和高热中不断地迸发出蒸腾的雾气和科学难以解释的磁场,领域表面流动的光从明红色变为暗红色,牢牢地将君焰的领域裹挟起来,那本该足以融化一切的焰火被其控制住,仿佛束缚住一颗太阳般,沉重的列车在被这两个领域的碰撞而从边缘开始熔断,熔岩般的赤金色钢屑逐渐脱落,溅在地上。

    楚子航仅是握紧双刃,对方和自己都是企图以最快的效率结束一切的人,永不消逝的黄金瞳便回应着这份战意,火焰的狂流和狂风裹挟着数以吨极的氧气,堪比焚城的烈焰从他血液里渗透出来,昏暗的地下通道因为两人的吟唱而变得宛如昼日。

    楚子航淡漠地看着对方,说出这个言灵的名字:“序列号:96,言灵·天地为炉。”

    那是同属于青铜与火之王血系源流中的言灵,名字出自汉代名赋《鹏鸟赋》:“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一个能够以释放者为中心的领域里,凭空冶炼金属并随意组成其形态的高阶言灵。中国古代的炼丹师们称其为“如意炉鼎”和“三昧真火”,前者是指言灵的范围,后者则是形容其惊人的暴力程度。

    “的确。”柳博一点都不在意对方说破言灵,巨大的领域包裹着一节车厢,在金属零件扭曲碰撞声中,一串巨大的佛珠凭空出现,“很抱歉,尽管不想和你们为敌,但这大概就是代价了……阿弥陀佛。”

    楚子航没功夫在意对方凭空喊出的佛偈,相比之下巨大的金属球正如九星连珠般凌空盘旋着,在一眨眼的功夫猛烈地撞击而来,这是远胜过炮弹的加速度,那种凭空的磁场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让金属造物如电磁炮一般激射而出。路明非曾经评价这个言灵简直是活脱脱的《魔法禁书目录》里御坂美琴的复刻,能够充当超电磁炮的外挂。

    这是火与火之间的碰撞,金属的炼炉和狂暴的元素乱流,一者是囊括着青铜与火之王血系最正宗且稳定的力量,而另一者则是在风暴角加固后更加肆虐,象征君王的火焰。

    “学弟好。”

    “学长好。”

    两人有默契地图穷匕见,被“天地为炉”重新提炼提纯后的九颗金属钢珠如小行星般陨落,毁灭的气场带着灼热的剧痛,宛如世界末日的景象那般擎天而降。

    “君焰”再度释放,黑红色的气蛇拾起地上流淌的另一部分金色铁水和煤渣,都顺着他血液中的召唤而升起,风暴的号角已经从隧道深处响彻整个尼伯龙根,它们以那对孪生武士刀为中心旋转着,仿佛着火的风车轮舞。

    《唐吉坷德》中提前冲锋的骑士再度出现在现实里,只是彼此间换了身份,巨大的风车轰鸣转动,骑士的钢铁长枪却什么都无法改变。

    柳博讶然地看着眼前的后辈,这个名叫楚子航的少年身上有着绝对的力量和绝对的血统……以及那绝对的意志,那是能够面对绝对的威严也要拔刀的底气。

    “这个时代从来不缺挑战风车的傻子,但更重要的是拥有挑战风车的勇气。”他看着少年淡淡一笑,“其实你并不是个勇敢的人,你的勇敢源自于害怕。”

    “当然,人只有在害怕的时候才会变得勇敢。”楚子航淡淡地看着对方,眼里的黄金瞳还没有黯淡下去,有些看不懂对方的意图,“你还没有死……”

    “成为那种家伙的仆人,可没有这么容易死去……但终归是会死的。是不是挺可笑的,优秀的血统反而成了我们的累赘,有时候也会感慨这种孤独和命运呀,阿弥陀佛。”柳博已经半跪在地上,地铁站顶上的白炽灯幸免于难,却也是风雨飘摇般拉长了裸露的电线摇晃不定。那点仅剩下的光亮像是给这个悼亡者增添了几分忏悔的模样,像是佛像前的僧侣。

    火龙卷如锥子一般洞穿了九星连珠,那本可以摧毁装甲坦克或是洞穿钢筋水泥的钢珠散落一地,在余温中被融化成汽。蜘蛛切和童子切的刀刃上流过一连串的火花,带着一道刺眼的弧光准确利落地刺入柳博的胸膛,漆黑的鲜血从他那具早已经冰冷的身体里重新滚烫起来,汩汩流出。

    “芬格尔还好吗?”柳博像是自我嘲弄一样自问自答,“那家伙大概一点也不好吧。”

    “挺好的,当上教授了,就是有点穷。”楚子航低下头,想了想回答,“算我半个老师。”

    “那……还真是挺好的。”柳博扬起那张僧侣般宁静的面孔,发着平静而满足的笑声,“最后权当是再满足一个学长的八卦了,你会为了喜欢的女孩而不顾一切吗?”

    这问题有些出乎楚子航的意料,显然他不清楚柳博是八婆附体还是沾了芬格尔那样的新闻部恶习,但他还是不假思索地答道:“一定!”

    “我就说嘛,年轻真好啊!”柳博像是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狂暴的元素领域在他身边骤然展开,那名叫“天地为炉”的言灵领域再度打开,只是这次比先前的威力更胜一筹,但那却精准地避开了楚子航,全部落在了释放者柳博本人身上,就像他说的一样,成为神的仆人并没有那么容易死去,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存在,但火是最好的送葬方式,“既以血始,必以血终……阿弥陀佛!”

    楚子航沉默着听完那最后一句属于柳博的佛偈,巨大的熔炉里是对方饱含笑意的道别,一切的缘分都在地下车站里发生着,一切都以沉默,两人并没有说上几句话,却在此刻仿佛相识已久。

    蜘蛛切和童子切踉跄着落在地上,白炽灯断了点被吞没掉最后一点光亮,古刀上连同血迹都被烧了个干净,那个叫做柳博的男人仿佛没有来过一般,断了半截车厢的列车等待着旅人的登程,大门敞开,风里头楚子航踏步向前,身后仿佛有人同他低语。

    “如果下回见到神明,记得帮我也砍上一刀。”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