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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

    “椮王依旧是终日痴迷于传说不能自拔,一次西巡中却偶得奇书,据书中所载,长生非假,却非凡人易事,须当朝掌朝帝王择一良辰吉时,一日之内将日缚于宫中龙塌之上阻其下落,方可长生。

    一时间龙颜大悦的椮王又命人征集全国的巧工能匠连夜设计出了一种可以不断往复叠加成大云梯的小型云梯,而每打造一架小云梯至少都需要一棵十五丈高的参天大树,当年的工程几乎伐光了整个王朝内的森林才得以完成。

    工程竣工后在掌旗国师的一声令下后,工匠们不出几个时辰便把人架到了云端之上。然而万事俱备时已逢黄昏,猩红的太阳以看得见的速度往西边沉了下去,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唏嘘惋惜,不欢而散。

    当夜天气晴好,焦虑的椮王坚持要在云梯上就寝。

    午夜时分,椮王被一个颇为怪异的梦噩惊醒。梦里的太阳终日不落,灼热的金汤如他额头眉宇间因惊恐而沁出的汗水一般不停地往大地浇淌下来。

    满身大汗惊醒后的皇帝被慌乱赶来的太监们跌跌撞撞地搀扶回了皇宫,并命人连夜拆掉了云梯。

    直至当年夏至前夕,城外突然来了一个穿着和举止都皆为神秘的方士。方士自称云游至此,路上听闻椮王心诚想留住落日,甚是荣幸助其完成心愿。

    次日夏至,方士拿出了一块神似罗盘的奇石,神色复杂地动员工匠们再次将云梯垒了起来,一切就绪后,椮王按照方士的叮嘱命人将举国上下所有计时装置全部销毁。

    整个过程出奇地顺利,方士的方法居然成功地留住了每日都要准时西去的落日。

    高耸入云的云梯之上,椮王颤抖着双手拿出了装在乌木盒子里的套日绳索正要往太阳抛去。

    只见方士轻摇了一下罗盘奇石,天空顷刻间乌云大作昏天黑地,慌乱之下的椮王伸出双手欲要握住马上就要消失的落日。

    一道金光划过,巨大的连体云梯顷刻间势如破竹,四面散落开来,万般惊恐的椮王连同云梯一起坠入了底下的无边黑暗里。

    椮王最终留给世人的是在他坠落的瞬间,手心那道醒目的,被烈日灼伤的金色伤疤。”

    “我去,茯姿都写了些啥玩意儿,不愧是网文狂魔。啃地方志加道听途说,最后强加语境套上一套伪白话文,我都差点念不下去了。不过很多上古的传说虽然都经后人美化,但里面提到的诸如宝物之类的东西却有很多都能在现实里找到相关的实物或者出处证据,听说椮山下的湖底就沉了很多奇石。”南济调侃了两句后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是茯姿的强项,哈哈。这就没了?很好奇这金色伤疤有什么特别的。”韩译忍不住笑了一下后有些好奇的问道。

    “韩译,你相不相信这世上所有人的命运轨迹都是既定的。就像一张网,向左走或者向右走,表面上由你主观选择,但其实你所有的选择都来源于上一个节点对你的影响。顺着这个规律往前推,我们的出生就是那个最初的节点……”南济话锋一转,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那天正好是二零一九年夏至前夕,韩译和南济面朝着夕阳坐在九层楼顶的天台上。

    高空上呼啸而来的劲风像是无数个无形的恶魔在两人的耳边掠过,呼呼作响。

    韩译看到一片金色的阳光正好印在了南济的侧脸上,就像传说里那块被落日灼伤的金色伤疤。

    “……我宁愿相信是真的,那样我就可以堕落得理所当然了。”南济的反常让韩译一下子没适应过来,他只是顿了一下后苦笑着回道。

    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说话,南济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垂下了头,然后开始若有所思地摆弄起了手上的人形石头。

    南济作为本地人,算是韩译在这个城市里真正意义上的好哥们儿。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南济是活在远方的白月光和朱砂痣,而他则是困在眼前苟且里的米饭粒和蚊子血。因为在他看来,家境优渥的人在物质生活达到一定程度以后大多开始执着于追求精神层面上的东西,所以更愿意花大量的人力财力去猎奇,取悦自己,南济就是一个典型的代表。

    而韩译这些年来过得浑浑噩噩,车贷房贷几乎把他压得喘不过气,他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取悦别人眼中的自己。

    两人家境悬殊,圈子各异,差异大到很难建立起什么利益往来和冲突,所以关系一直很好。而两人各自的生活圈子唯一的交集就是大学时期的奇石协会和如今椮城本地的奇石俱乐部。

    韩译并非椮城本地人,老家在南方的一个小县城乡村里,父母在他小学还没毕业就相继病逝了。此后的韩译一直跟着外婆生活,直到高考后外婆的病逝才让他毅然决然地填下了椮城本地的大学志愿。

    韩译的脑子里一直有一个执念,那就是外婆为了他才强撑到高考后才走的,他讨厌那个夺走了他在这世界上仅存的一个亲人的地方,而椮城“与世隔绝”的独特地理位置似乎就是他的天意。

    之后的韩译一个人坐上了沿着崎岖山路往夕阳方向奔驰而去的汽车,远方的红日像是一道永远抓不住的光,把他拉扯到了如今这个似乎已经永远回不去的远方。

    离开家乡的那晚山风异常清冷,韩译一个人倚靠在车窗前望着外面不停倒退的远山和树影。伴随着电磁波的沙沙声响,广播不停地切换着当地的电台,接着在一阵阵嘈杂声后停在了一段重复播放着的音乐上。

    仿佛催眠一般,韩译的睡意开始不断侵袭,迷迷糊糊间便睡了过去。

    “我们没有时间了……”右边靠窗位置一个抱着小孩的老人突然冲过来摇醒了韩译,她那双充满血丝的混浊眼睛和万般无奈不舍的眼神只停留了一瞬间就消失在了车窗外。韩译条件反射往前跳去想要抓住却两手扑空,眼前只剩下被狂风不停地往外拉扯着的窗帘。

    昏暗的车上影影绰绰,还没等韩译反应过来,前面靠窗位置一对看似夫妻的人看了一眼韩译,也用了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跃出了车窗外。

    韩译慌乱地四处张望着,突然发现车后座正坐着一个女孩,外面的山风拍打着她的头发,她只是朝着韩译笑了一下,最后还是毫无征兆地朝着窗口跃了出去……

    汽车依旧还在极速飞驰,像是一颗冲往地狱的子弹。

    车上的人全都像着了魔一样,一个个都乘着外面的劲风从车窗跃了出去,似乎所有的人都想趁着韩译沉睡的时候离去,只剩他后知后觉。脆弱的神经再也支撑不起他的躯体和情绪,他有些神经质地走到了车窗前。

    就在韩译把手伸出窗外的那一瞬间,外面呼啸而来的一阵山风瞬间把他从车里拽了出去……

    一身冷汗惊醒过来的韩译发现手里正紧紧地攥着早已湿透了的手机,原来刚才只是一场噩梦,他缓过神来看了一眼夹在仪表盘上的一张三人的合照,照片上的女孩正朝着她在笑。

    韩译长长地叹了口气,把车发动后便调头往城西的方向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