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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毒蟒

    正道卫。

    ‘咣!’

    随着主簿离去时关门的声响,那正道卫兵卒操着公鸭嗓开口了:“认识他么?”

    白玉堂看了一眼小徐,又看了看旁边低着不语的宋逊,小心说道:“认识。”

    正道卫兵卒下死眼盯了一下白玉堂,缓缓问道:“你与此人是如何相识的?”

    “就是司里几个年龄相仿的同僚,私下里聚会饮酒认识的。”白玉堂答道。

    “还有谁?”‘公鸭嗓’又问道。

    “总有七八个人吧。大家平日公务不忙,又都好酒好诗文,就凑到一起了。”白玉堂答道。

    ‘公鸭嗓’翻看着面前桌案上的文牍,白玉堂揣测是几个人的履历。良久,‘公鸭嗓’一字一句问道:“你二人,昨夜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低着头的那个,你先说。”

    宋逊浑身似乎抖了一下,略带哆嗦说道:“卑职昨天散值后,便自回家读书。不曾离开。”

    “有谁可作证?”旁边的正道卫兵卒操着难听的公鸭嗓慢慢的开口。连头也未抬。

    “卑职的家人均可作证。”宋逊看了一眼说话的正道卫兵卒,小心翼翼说道。

    ‘公鸭嗓’抬起头来,对着白玉堂问道:“你呢?”

    白玉堂拱手一揖,正色答道:“卑职昨夜也在家中,与同僚共饮作乐。”

    ‘公鸭嗓’兵卒问道:“是哪个司的?”

    白玉堂说道:“缉捕司第四都都头展昭。”

    听到‘展昭’二字,‘公鸭嗓’的眉头微微一挑,语气依旧慢条斯理说道:“你与展都头官秩上下有别,他怎会屈尊与你共饮?”

    白玉堂答道:“只因卑职居所与展都头宅邸比邻,所以时有往来。”说完,那正道卫兵卒微微点了点头,低下头继续翻看文牍。

    对面奄奄一息的小徐忽然挪动了一下手指。

    不知过了多久,‘公鸭嗓’抬起头,用野兽般的双眼轮流在白宋二人身上打量。半晌,问道:“关于箭毒的事,你二人都告诉了谁?”

    白玉堂心里一震,下意识抬起头看了‘公鸭嗓’一眼。眼角余光里,白玉堂觑到宋逊也是一般错愕表情。‘公鸭嗓’却嘴角微微上扬,显示出一丝嘲讽。

    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涌出来:难道这件事,是个圈套?

    白玉堂顿时汗流浃背。

    白凡楼内。

    上官英坐在四层雅间中央,正自啜饮着侍者送来的冰镇桂花酿。对站在一旁的展昭丝毫不客套让座。原来自从出了党项密使命案,上官英便暂时接管了白凡楼的营运。从外表看,白凡楼热闹依旧。侍者、歌姬、后厨等等人员均被勒令如常上工当值。许多探事司的探子伪装成了来往的宾客和白凡楼的侍者,混迹在白凡楼之中,白凡楼从实际上来说已然成了探事司的办案据点。由于店家严少武失踪,没了苦主,白凡楼的所有收益和物资,也自然而然落入了探事司的囊中。

    既办案又发财,上官英果真是好手段。展昭看着上官英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禁暗道。

    半晌,上官英拖着官腔开口了:“人丢了就丢了,再慢慢查探就是。展都头莫要做垂头丧气之态,你打起精神来。”

    展昭拱手,恭肃说道:“是。但凭大人吩咐。”

    上官英看了看低眉顺眼的展昭,心里有股莫名的满足。沉吟片刻问道:“今日遇见的‘罗刹鬼’究竟是何人?展都头可知道底细?”

    展昭坦诚说道:“卑职的确不知。”

    这是上官英第二次盘问与展昭对战的‘罗刹鬼’的底细。第一次是在排水沟渠,彼时所有人都在忙于追击,上官英只匆忙问了一嘴。但展昭当众说不知,上官英也未及多虑,以为不过是展昭见人多嘴杂不便多言。于是便要展昭随自己入白凡楼等待消息,顺带了解清楚‘罗刹鬼’的详情。只是在无旁人之下展昭又说不知,倒有些出乎上官英意外。这个展昭,是在故意向自己隐瞒?还是真的不知?多年的探子生涯,让上官英根本不知‘信任’是何物,习惯先入为主的对所有人和事均采取怀疑的态度。

    下死眼盯了一眼展昭,上官英觉得不如在展昭话缝中查找端倪。如此一来,上官英就不便硬逼,口气不再咄咄逼人,和气说道:“那你今日是如何与这‘罗刹鬼’交上手的?”

    展昭约略将今日经过报予上官英,末了说道:“此人武艺之高,实乃卑职生平罕见。若不是上官大人及时赶到,恐怕卑职此刻已经吃了大亏。”

    上官英摆摆手道:“你我分属同僚,理当如此。我也是听到地下似有响动,才下去查探。不过据你所说,此人与你并无仇怨,却对你用了足以致命的杀招和暗器,这是何道理?”

    这也是展昭费解的地方。今日遇见的两个‘罗刹鬼’与自己只是初次相逢,何以要对自己下如此重手?自己不过是在白凡楼地下的排水沟渠查探...

    上官英见展昭似在思索着什么,便接着问道:“那据你看,与你交手的人功夫路数是何出处?可有头绪?”

    展昭思路被打断,忙道:“唔?恕卑职眼拙,没有瞧出他的功夫路数。只是...”展昭犹豫了一下,把缠龙丝的事咽了回去。

    “只是什么?”上官英扫了展昭一眼,语气却十分随意。

    “只是,卑职听到对方说那件能爆炸的暗器叫什么‘震天雷’...”展昭嗫喏说道。

    “震天雷?你听真切了?”上官英忽的坐直了身子,急切问道。

    展昭点头称是,只不明白为何上官英有如此大的反应。便试探道:“请教大人,这震天雷是何物?竟有如此威力?”

    上官英忙收神道:“我也不晓得。待人归了案,届时一审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展昭不禁大起疑惑之心:对于震天雷,上官英显然是知道些什么。但是上官英不说,自己也不便再追问。看来这震天雷也殊不简单。

    一时间,二人同时陷入沉默。

    良久,上官英恢复了往常的官腔,说道:“你且先退下歇息吧。今日一番恶斗,想必也累了。待我”

    展昭起身道:“是。卑职告退。”说罢,见上官英无话,便径直离去。

    直至走出白凡楼,展昭才发觉天已经黑了。

    华灯初上,人声鼎沸。无论鲜衣怒马的贵宾还是布衣走卒,都在寻找着消磨漫漫长夜的去处。

    东京,还是那个东京。

    展昭悄悄松了一口气,左臂和肩头传来阵阵疼痒。看来还是得尽快去包扎一下了。展昭想着,提脚便向皇城司而去。

    紧挨着白凡楼,是一座与白凡楼几乎一样高耸雄伟的酒楼。虽说一直在修葺,但从已经开始拆卸的、防着东西掉落的渔网兜来看,这座酒楼不日就会开张。只没有挂牌匾,谁也不知这座酒楼的名号。

    在街上和旁边白凡楼透过来的阑珊灯火映照下,这座楼宇显得格外孤清。酒楼原名‘丰悦’,已经空置了近半年之久。之前的店家不知什么缘故,竟肯放手将原本高朋满座,日进斗金的店面盘出去。而新店家也颇为神秘,自接手之日起便将酒楼封闭,直至两个月前才开始有了装潢的动静。周边好事的贩夫走卒时不时想进来看看究竟,却被这里负责的工头以楼里装潢危险,不便参观的借口客气挡驾。两个月来,每日都有满载大件名贵木石料的骡马车络绎不绝,从全国各地来的能工巧匠也云集于此。这让周边的店家和老客更加期待:原本的丰悦楼就已经是东京酒楼的翘楚,现而今这新店家如此豪掷千金大动干戈,那内里岂不是得如同皇宫内苑、天上人间?

    影影绰绰的灯光里,两个黑衣人席地而坐,似乎在等候着什么人。

    “你伤势如何?”一个阴沉的声音说道。

    “无碍。”旁边的人直愣愣说道:“你呢?”

    “无需担心...”话未说完,阴沉的嗓音便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你!”旁边的人惊诧地道,用尽力气才只说出了一个字。

    “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二位壮士,久等了。”一个身着青紫大绫袍挂的男人秉着一盏孤烛从二人背后走来,一边吟哦一边语气温和说道。

    “主人来了。”两个黑衣人一惊,忙起身单膝向男人跪倒行礼。

    “我说过,你二人不是我的家臣奴仆,不可行此大礼。快坐。”男人潇洒地踱到二人面前,用手略一条袍角,双腿一盘坐下。

    微弱的烛光里,照映出两个可怖的面具。这两个黑衣人便是失踪的‘罗刹鬼’!细看之下,这两个‘罗刹鬼’是一哭一笑两副面孔:笑面狰狞,像在嘲讽世间百态;哭脸丧门,似欲送葬天地生灵。只那笑面的‘罗刹鬼’,面具已经塌了下去,獠牙也已经崩碎,还隐隐有血迹,显然是被人击伤。

    “发生了何事?怎会伤成这样?”被‘罗刹鬼’称为主人的男人神色一变,问道。

    笑面‘罗刹鬼’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主人,剑眉入鬓,须髯飘逸,丹唇明眸,罡风飒然,体态风流。虽刚过而立之年,却保养的极好,看去更似二十四五岁年纪。笑面‘罗刹鬼’操着阴沉的嗓音说道:“碰见了皇城司的鹰犬。伤势已经无大碍了,主人无需挂心。”

    “又是皇城司!”男子咬着牙恨恨说道:“有朝一日,我非亲手覆灭了它!”

    笑面罗刹鬼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忽觉嘴里一甜,心知是血,忙偷咽了。

    “该不是,他们察觉了什么?提前设伏?”男子迟疑地问道。

    勉强止住了咳嗽,笑面罗刹鬼说道:“小人看着不像。似乎是偶然撞上的。”

    “他们有多少人马?”男子问道。

    “只有一个。”笑面罗刹鬼说道。

    “一个人?居然能将你二人伤成这般样貌?”男子诧异道。

    笑面罗刹鬼惭愧地低下了头,将今日之事约略向男子说了。末了说道:“说来惭愧。捉了一辈子鹰隼,却不想被鹰咬了手去!我二人生平最擅蛰伏暗杀,想不到这一遭却被人给算计了。”

    男子一笑,说道:“莫要自责!你二人也是急着向我复命,稍有不慎罢了。再者,能在敌众我寡之下逃脱,已是万幸。”男子感慨道。略顿了顿,又问道:“那个伤你们的,是什么人?”

    笑面罗刹鬼说道:“听他喊了一句,叫展昭。”

    “展昭?这个名字,好似在哪里听过。”男子仰脸回忆着。三个人都低头思索着。展昭的名号确实很耳熟,就在不久前还听过。

    “算了。且先不说这个。事情办妥了吗?”男子摆摆手,问道。

    “回禀主人。严少武已经送出城。女的埋掉了。”笑面罗刹鬼说道。

    “哎!莫雪这个女子,颇有姿色,知情识趣,琴棋诗画也习学得有模有样。只可惜......”男子看了一眼笑面罗刹鬼,叹了口气道:“若非她是别人派过来的细作,我是真不忍辣手摧花呀!”

    一语,说得笑面罗刹鬼又低下了头。

    半晌,男子温语说道:“莫雪,葬在哪里?”

    笑面罗刹鬼一怔,说道:“城北,瑞圣园附近。”

    男子点了点头,说道:“倒是个风水上佳之处——你不要难过。十步之内,必有芳草。过些时日,我再择一上佳姬妾赠你。”

    笑面罗刹鬼略一拱手,被男子按住了,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笑话!你二人是大丈夫伟男子,乃是奉天命行大事。略享用些锦衣玉食,醇酒妇人,算得了什么?”说罢起身,道:“我该回府去了。你二人暂且就在此地安歇养伤吧。这里对外说是在装潢,尚未营业。不会有人前来打搅的。所有用度直接告诉这里的管家就好了。看似是险地,其实安如泰山。”说罢,男子向外喊了一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进来,男子对着管家吩咐了几句后方才离去。

    两个‘罗刹鬼’默不作声跟着管家登上了顶楼。这里的设施不似楼下空荡荡,家具用度一应俱全,虽谈不上金碧辉煌,却也玲珑雅致。管家知二人身份不同寻常,也不敢多问。略一介绍就去张罗饭食不提。

    “展昭!”哭面罗刹鬼忽然道。

    “什么?”笑面罗刹鬼心里一惊,忙问道。

    “白凡楼!”哭面罗刹鬼指了指旁边的白凡楼。笑面罗刹鬼忙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片刻,笑面罗刹鬼恍然大悟,说道:“你是说,山育家臣死的那天,那个皇城司闯进白凡楼的鹰犬?”

    哭面罗刹鬼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