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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一元

    “我奉皇城司都指挥使的钧令,特请没藏使臣到厅堂一叙。”展昭向着没藏俄旁礼貌地一揖手,毫无怯色朗声说道。

    没藏俄旁倒不成想居然是这个话头,略思忖了一下,笑道:“展都头,现而今已过了子时了吧?不知你们都指挥使这个时辰还有何贵干?”

    展昭面色毫无所动,只淡淡道:“这就非在下所能知晓了。没藏使臣,请。”说着将手一让,由李宝儿打头,自己和朱七则跟在没藏俄旁身后往厅堂走去。

    走出没有几步,朱七偷偷拽了拽展昭衣角,示意展昭往脚下看。

    趁着廊庑上微弱的灯光,展昭低头看时,发现地上竟有一长串湿漉漉的脚印。

    没藏俄旁的靴底,是湿的。

    他这是去了哪里?

    展昭和朱七不禁对望一眼。

    上官英歇息在了关记杂货铺。他并非东京人士,三十几岁了也未成家。升任探事司的指挥使时,吕嵩曾拨了一套城东厢的敞亮院落给上官英,却被上官英以‘距离较远,上值不便’的借口辞谢。自己则卷铺盖住进探事司的公事房内,一住就是数年。其实关记杂货铺里一直有他专属的卧室,但直到今日上官英才第一回启用。

    卧室挨着书房,虽然不大却布置地温馨宜人。下属们早已将床铺好,还准备了上等的息香和宵夜点心。只是上官英满腹心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今日跟归无行的谈话让上官英隐隐觉得不安。三年前瑞圣园的案子,其实上官英是动过疑心的。自己手下除了探事司内的探子,所掌握的其他路子的耳目也极广。上官英曾得意自诩,东京城里,即便是每只老鼠他都知道是哪个窝出来的。可瑞圣园周边,就在皇城司的眼皮子底下居然隐藏着这样一支庞大的刺客队伍,这无论如何透着邪乎。要知道瑞圣园可不是寻常富豪之家的庭院,而是皇家园林别墅,几乎每两月官家都会携内苑宫人们前来盘桓小住数日,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即便平日里贵人们不来,瑞圣园也都由禁军三衙共同抽调人马拱卫。如此铜墙铁壁般的守备,连只苍蝇飞进去也实属不易,更遑论这许多刺客了。挑瑞圣园作为下手的目的地,与直接攻入皇宫的难度相差无几,无疑是以卵击石。再者说,这伙人居住在瑞圣园周边,想必早已经历过各个衙门的轮番盘查,但有可疑之处,早就被拿下了。他们是用何种手段藏住身份的呢?还有,如此大费周章地藏匿住身份,又是怎么露出的马脚被正道卫发现的呢?最重要的,探事司在事前没听到任何风声,案件的来龙去脉也语焉不详,只知是吕嵩亲自指挥缉拿。这些都出乎上官英的意料。只是当时事不关己,又涉及到吕嵩和正道卫,上官英不愿自讨没趣,所以事后连例行公事派个人去查勘现场都没做。只这案件何以过了三年,归无行忽然又再提起呢?莫不是此案中有什么重要的疑点或人物,与此次的案件相关?会是什么呢?

    正胡思乱想着,忽的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指挥使?您歇息了?”听声音,是关记杂货铺的老板。

    上官英从床上起身开门,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老关,我本就有个失眠的症候,你这个时辰来,我还怎么睡?”

    老关小心翼翼赔笑道:“小人有几个胆子敢搅扰大人清梦?不过您歇息之前吩咐过,有消息送过来,哪怕您睡熟了也要即时叫您起身。小人这才......”

    一听是这话,上官英便是眼前一亮,说道:“有消息送来了?人呢?”

    老关身后的探子听上官英如此说,忙道:“指挥使,属下们刚探得了一些消息,就赶着过来跟您禀报。”

    上官英一摆手止住探子往下说,道:“进来说。老关你亲自把门,不要让任何人在门前走动。”说着便让探子进门。

    探子合上门,压低声音道:“指挥使,属下们遵命分头去了案牍司还有开封府和禁军三衙,查阅了所有当年的瑞圣园刺客案件记录,的确十分蹊跷。”

    “蹊跷还用你说?究竟哪里可疑?”上官英不耐烦道。

    见上司面色不佳,探子小心翼翼道:“当年此案的所有刺客均被当场击杀,似乎没留下一个活口。”

    “嗯?”上官英眉梢一挑,问道:“结案的卷宗呢?”

    探子说道:“回禀指挥使,属下先去的案牍司调阅,可案牍司的书吏回复说,此案结案卷宗是‘天’字机要,我们没有资格调取。若要调阅,需要您奉都指挥使的手谕亲自前往。”

    “‘天’字机要?”上官英一怔,诧异说道。虽说是谋逆刺案,但牵扯到的是外藩敌国,刺客又尚未实施刺杀计划,最多属‘地’字机要。细究起来,过去地方上出过造反案子,造反人数达数千人之众,砸了衙门抢粮仓甚至杀了朝廷命官,但也就是归在了‘玄’字机要一档。这起刺案,只有区区百十号人,又不曾有显迹,怎么就能归到‘天’字呢?想来想去,只有一点是肯定的,此案归到了‘天’字机要,就意味着自己已经无权过问。

    想了片刻,上官英接着问道:“还查到些什么?”

    探子说道:“属下还探知,具体经办此案的是如今缉捕司的展昭都头。展都头当年蛰伏于刺客居所周围数月,并在行动当日携正道卫兵卒奋勇杀敌,击杀匪首......”

    “等等,你是如何得知他‘蛰伏数月’?”上官英打断道。

    探子说道:“今晚案牍司当值的书吏是属下的同乡。他虽然不敢给属下调取‘天’字机要,但又不好驳属下薄面,便把展都头的履历片给属下查看。属下抄录了一份。”说着,探子从怀里掏出一张巴掌大的纸片双手递给上官英。

    上官英一把抽过,只见纸片上果然写道:景祐元年冬月瑞圣园刺案,由皇城司都指挥使嵩亲领正道卫兵卒共计八十人一举破获。时正道卫兵卒展昭,不辞劳苦,隐忍蛰伏于匪众之中乃至数月,并于剿匪之日力斩匪首首级十数。计为首功。都指挥使评曰:将才。

    寥寥数行字,上官英目光略一扫就读完了,这履历片只约略写了展昭立功的事实,而刺案的背景、敌情、破获经过却几乎没有一丝着笔。觉得有些摸不到头脑,想着,上官英说道:“你方才说,此案没留下一个活口是怎么回事?”

    探子说道:“这是属下们在殿前司打探来的消息。当年剿匪之时,轮值守备瑞圣园的是殿前司的将士。据几个老兵回忆说,那晚只记得案发的破村子方向火光冲天,巡逻的将士本想靠近一看究竟,但却被正道卫的人拦住,说皇城司正在办案,殿前司将士们也就没再管闲事。只是第二日,火依然零零星星未完全熄灭。他们怕火再着起来,就去了一棚兵查看。这才发觉村子的房屋几乎没有一间是完好的,也没有一个人在村里走动。他们正是据此推测,当日一个活口也未留下。”

    上官英默想片刻,对探子说道:“我知道了。你去吧。你们几人近日无需回司点卯当值,继续查探此案线索。有消息直报我。”说完冲探子摆摆手,示意退下。探子一揖手,转身悄声去了。

    看来只有问正道卫的人,才能知道案件的原貌。但是自己与正道卫的人素无往来,冒然去问,势必会走漏风声。而且正道卫受吕嵩直截统领,一个不小心,自己前脚话刚说出口,后脚吕嵩就一字不差的晓得了。这无论如何是不能走的一条路子。

    那么去询问展昭?他是最深入此案的那个人,知道的也一定比其他人更多更清楚。但上官英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自己与展昭没有什么交情,况且近日还刚给这小子丢了只小鞋穿。直截去跟展昭套问,八成会讨个没趣。

    弥合一下这层关系,或者,找个什么人从中转圜一下呢?可是上官英随即转念一想,也不曾听说展昭身边有什么特别亲近的朋友。这该怎么入手?

    思量着,忽然看到随手丢在桌子上那张展昭的履历片。上官英顿时一笑,自己真是当局者迷。上官英冲门口喊道:“老关!老关!”

    “是!”在门外躺椅上假寐的老关应答着,赶忙推门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这个你拿去。给我查个底朝天。”上官英将手中的履历片递给老关,接着道:“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将此人的喜好、行述、家人朋友、同僚相好甚或常去消遣的地方,统统给我查一遍。越快越好。”

    老关双手接过纸片,仔细看了,有些胆怯地说道:“大人,这,这、这私下里查皇城司内部的人,叫都指挥使知道了,可是了不得的......”

    “正为如此,我才叫你和你的人来干此事。我不将你们的编制直接放进司里,就为的不受司里束缚,行事方便。要尽快查到此人的短处和把柄,不得有误!你速速去安排吧!”上官英冷冷说道。

    灯下,看着上官英阴恻恻的脸,老关不禁心底打了个寒颤。忙垂手称喏地去了。

    此时的上官英没有了一丝睡意。开门走进杂货铺的小小院子,仰头深吸了一口气,便懒懒地坐在老关方才坐的躺椅上。

    明月正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