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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深夜查案

    门外的货郎还在卖力吆喝,药铺前堂的三人却沉默半晌。

    诸允爅手中折扇轻敲三响,杨不留这便走到方桌旁,手里还抄着算盘,坐在两人中央。

    “师哥,不是说案发当时更夫见过他吗?”

    宋铮背过腰间的刀鞘,一只脚蹬在空出来的那张椅子上,挠了挠脑袋,“见是见过,只不过是在茅房里见的……收夜香的那人拉肚子,沿着巷子没收几家就往茅厕跑,更夫正跟他在茅房里撞见,后来俩人还沿着巷子一起走的。两人的证词基本没什么出入,都说是在郑家后院小门附近的茅房见的面,出来看郑家夜香桶摆在门外,也就敲了几下门示意,收了桶就走了。”

    诸允爅微蹙眉间,问道:“除了这两人和官差,还有没有其他人能够推车或是驾车从郑家附近的巷子里穿行经过?”

    宋铮一撇嘴,无可奈何道:“郑家离南街不远,五更前后巷子里就会有运货摆摊的小商贩推车经过,这要是查起来……可麻烦。不过我倒是安排人去打听了,至于能打听出来什么结果……不好说。”

    杨不留若有所思地点头,转头看向诸允爅,眨了下眼睛,微微侧身转向宋铮,低声问道:“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子……可有头绪?”

    宋铮方开口,看着一脸好奇的诸允爅顿了顿,也低声道:“还在查。”

    诸允爅先是一怔,瞧见这兄妹俩低声说话,正欲抻着脖子上前,抬头便被宋铮一巴掌糊在脑瓜顶,不让他凑过来听。

    诸允爅“啪嗒”一声把手里的乌木扇磕在桌子上,“诶,怎么还说上悄悄话了?我还是不是你们殿下了?”

    杨不留扑哧一乐。

    “殿下莫急,等会儿我详细告诉你。”

    夜幕微落。

    一餐饭摆上方桌,几人围坐桌旁吃饭闲谈,好生其乐融融。

    ——前提是忽略这饭桌上的交谈之言。

    言归宁给眼睛滴溜乱转听着大人交流案情的宋来音塞了一勺子饭,而后便拿着饭勺在碗边磕了几磕,没好气儿道:“能不能吃饭的时候不聊这些血肉模糊的事儿?!下饭呢这是?”

    杨不留闻言先眯眼一笑,当即低头吃饭。诸允爅有样学样也落了话音,余光见了岳无衣腮帮子填得鼓溜溜的,吃得正香。

    唯独宋铮愣头愣脑地非要把话说完,张嘴抬头就被言归宁怼了半块儿馒头,让他老实吃饭。

    宋铮嚼着馒头噎得够呛,没安静几瞬又挑起话头,“我打算带人晚上再去梁家看看。按照师妹你说的,这梁秀才肯定是心里有鬼,不然怎会这么急着入殓下葬。我且去探探他的口风。至于郑家案子这边……言师父,让我师妹去王家瞧瞧那夫妻俩呗?”

    宋铮奉承地对着言归宁咧嘴一笑,被狠狠瞪上一眼也不在意。

    言归宁不理他,斜睨着目光明亮等着他回答的杨不留咋舌,“我说不让她去她能听吗?”

    杨不留一本正经,“师父的话自然听。”

    “听了之后半夜再偷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啊。”言归宁拿筷子末端在杨不留头顶一敲,“去可以,不过得有人陪着。之前你们官府让她一个人大半夜去给你们收尸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言归宁同宋铮说着话,目光却在诸允爅和岳无衣身上辗转几遭,直等到诸允爅清了清嗓子主动请缨,这才挑眉应允,“那就多谢肃王殿下了。”

    杨不留有点儿傻眼,被言归宁拍得一呛,咳了半晌才缓过神。

    “我能自己去吗?”

    南街,夜色已深。

    杨不留出门前从木箱里掏了个小布包揣在腰间,一身黯色袄裙,疾行在街巷之中。

    诸允爅仗着自己腿长,跟在杨不留身后走得悠哉。岳无衣先行一步,问清了王家所处的位置,自屋顶上轻点几步,跃飞而去。

    王家与郑家其实只隔两条小巷,只不过王家位处偏僻,平时绕行显得远了些。王家不比郑家富裕,小小一间院子边边角角皆是秋收翻松的土地。院子靠南一大一小两间平房,小房门口正停放着一辆摊车,车上还扔着小半扇没卖出的猪肉,亏着秋夜凉风,尚未闻到腐臭的味道。

    岳无衣悄无声息地趴在王家房顶,先对着远处走来的二人挥手,而后掌心向下压,示意他们伏低身子前行。

    王家屋内点着烛火,微黄的光亮从木窗投到低矮的院墙上。诸允爅望见岳无衣的手势,快步上前半揽住杨不留的肩,带着她悄声绕到距离房间不远处的墙角蹲下,藏在月光下的阴影中。

    杨不留被诸允爅揽着肩,蹲得太急,整个人失去重心歪扭在地,登时觉得头皮一麻,脚踝处隐隐觉出凝滞般的痛。

    杨不留下意识的急吸了一口凉气,抬眼瞬间正对上诸允爅低头探究的眼神,赶忙勉强地笑了一下,摆出一副豪放的坐姿,捂住方才扭到的脚踝。

    诸允爅垂眸,视线搭在杨不留吃劲的手背上,抿唇稍作犹豫,并未多问,抬头与房顶的岳无衣交换手势,转而松了口气,也倚着墙,坐在杂草丛生的地上。

    “无衣在房顶能听见他们两口子说话,让我们在这儿稍候。”诸允爅把手中折扇插在腰间,随手揪了根儿发黄的草杆在手中折弯把玩,“杨姑娘,你说郑家的案子会不会跟郑家儿媳肚子里的孩子有关?”

    “难说。”夜风轻拂,杨不留抬手轻轻挑过被风吹散的鬓发挽在耳后,“郑家并无凶手遗留的证物,我跟老江只能根据伤口的痕迹判断大致的凶器,衙门没有头绪,只能从作案动机和情仇恩怨两个方向来查案。但郑家遭到洗劫,显然图财的动机大一些……至于郑家儿媳怀有身孕一事,师哥他派人去查问了,但此事事关名节,郑泉还未能赶回来,官差问话也谨慎了些,暂时没有什么结果。倒是今天王大哥王大嫂来义庄,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说?”

    杨不留微微思忖,“王大哥同王大嫂膝下并无子嗣,可他们却明知妹妹的两个女儿在郑家生活并不顺遂,也从未打算将两个女孩接到家中抚养。如今两个女孩双双惨死,他们此时想要接孩子回家……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诸允爅附和点头,忽而想起白日里王大哥对待杨不留的言语情绪,有些忿忿不平,“说起这姓王的,前日里我还以为他是个可怜人,可没想到他根本不讲道理,明明他妹妹自杀投井一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他怎么还对你这个态度?”

    杨不留无力一笑,“仵作验尸向来先断结果再辨缘由,他说我不分前因后果就下定论我也无从辩解。只不过在他看来,我没能替他妹妹洗刷冤情,没能让郑家人吃牢饭,就是铁石心肠……最重要的是,我断定他妹妹是自杀,郑家也就不必花大价钱堵住他的嘴。”

    诸允爅皱眉,“所以,他是觉得你断了他的财路?”

    杨不留无奈一笑,说话语气平淡,“最初我也以为他是觉得妹妹受了冤屈才如此……可有一次我师哥巡街正撞见他在郑家门口大喊大叫,便拉他去公堂要替他伸冤。结果还没等赵谦来穿好官服,他醒了酒先跑到郑家大嚷了一通,郑老夫人拿一包银子打发他走,他便安分了不少日子。”

    诸允爅稍微歪着脑袋瞧着杨不留,咬住草杆停顿片刻,问道:“你觉得这投井案说法纷繁,是否真的有冤?”

    “死人易懂,活人难辨。”杨不留淡淡地望进他的眼睛,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轻声一笑,情绪难辨,“殿下可知,这活人一张嘴,所说的话有几分能信?人呐,不到生死,难分恶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