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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邀约之误

    “住手!”

    门口一声厉喝,登时引来堂中众人的视线。

    来的那位公子一袭青衫风度翩翩,敏捷地跃至三位姑娘身前,抬脚踹在醉汉的肚子上,见这二人仍旧不依不饶,便不再收敛,招式凌厉潇洒,颇有几分江湖侠客之风。他手中并无兵刃,却掌风骇人,几招便逼得那二人退到门口,他当即揪住两个鲁莽大汉的衣领,屏息蓄力,将这二人扔至门外的车马道中。

    桃夭乐得看热闹,当即抚掌叫好,“少侠好功夫!”

    公子回身施礼。

    “谬赞谬赞。三位姑娘可还好?”

    “我们三个倒是无恙,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白露性子沉稳些,款款回礼聊表谢意,她见董夜凉不知在琢磨什么,便轻轻勾住她的手指轻轻提醒,“夜凉,说话呀……”

    董夜凉正出神。她在这位公子的脸上瞧来瞧去,似乎甚是熟悉。

    公子觉出董夜凉的注目好奇,便神色木讷地对她又施一礼,“小将尉迟流风,不知董姑娘是否还认得在下?”

    董夜凉一时并未想起,嘴里念叨了几次名字方才恍然,“你是……鄢将军的那位副将?”

    尉迟流风轻轻点了点头,“在下奉将军之命,邀董姑娘至寄北亭一叙。”

    广宁府衙。

    温如珂审阅了自义庄递来的衣物配饰清单,叮嘱宋铮带人前去张贴巡问,转身回到屋中,便见鄢渡秋闷不做声地四处乱转。

    温如珂笑着掩门,踱到桌前坐定,抿了口茶,“鄢大哥这是急什么?”

    “我急那臭……”鄢渡秋脱口而出,又猛地收住,在自己嘴上狠抽了一记,叹气道:“我急殿下不解大公子二公子的用意,现在连我这个粗人他都不愿意相信,不住衙门里也就罢了,他还把我安排给他的护卫轰到街上去巡街!这若是日后有何变故,他单枪匹马——”

    “殿下在东海北境那么多年,自保绰绰有余,鄢大哥手底下,除了你那个小副将以外,剩下的大头兵还真就没什么用——况且,殿下不是还拉拢了那位仵作姑娘吗,她既有求于殿下,又熟悉广宁的情况,一旦有什么不妥,她自然能护得他的周全,无妨。我只是担心……如今朝中局势朝夕之间翻天覆地,自三年前昭王殿下奉旨留守京中不回封地,便是局势有变的开始,太子位居东宫,宪王又未到前往封地的年纪,其余的皇子年纪尚幼更不必提,说到底,便只有咱们这位肃王殿下整日里呆在边境封地——可将在外,朝堂之上怎么可能没有丝毫猜疑。家父遗言,肃王殿下在六部之中无半点人脉,手里却握有重兵之权,他若是想回归朝局,首先需要思虑的,便是如何保命。”温如珂拇指摩挲着杯沿略有些瑕疵的边缘,“如今他不信你我,反倒是好事,最起码,殿下知道此番离京深入广宁,多方势力都在对他虎视眈眈。更何况皇上这圣旨下得云山雾绕,就连我跟大哥也猜不透,这布的到底是个死局还是活局……”

    鄢渡秋心头一凛。

    “虎毒还不食子呢,皇上怎么会把自己的儿子推进死局里呢……”

    温如珂眉睫轻颤,不知为何竟笑了一笑,“鄢大哥,君心不可度啊。”

    肃王治军之能在这广宁都能听闻,朝中岂会无人忌惮?朝中若是议论纷纷,位居高位者,怎会视若无睹充耳不闻?

    说得好听,叫战功赫赫,说得难听,便是功高盖主,无关血缘。

    此时肃王人在广宁,但凡有任何异动,以诸允爅的性情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但一旦掌握不好这个度量,那便是无视朝纲,到时候,一丁点儿的口实都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诸允爅怎会心中毫无存疑,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甚至不敢再轻易相信曾经的挚友。

    鄢渡秋眉间紧蹙,“这几年在北境,殿下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清楚,三年前北境大战战况惨烈,此后殿下便几乎未曾离开过宣同府。我来广宁之前倒是听人说起肃王回京述职的详情,最近的一次战报上只说殿下已率镇虎军肃清叛敌,可具体什么情形,我想,除了岳小将军,剩下没人说得清。”温如珂晃了晃茶壶,轻叹了一声,“殿下不信你我的缘由不在于赵谦来,不在于闻戡都,甚至不在于京中的相爷,毕竟你我没有人曾从属于他们这些人之伍——殿下之前不知道你我二人究竟会不会算计他,可得知我与你早有联系之后,他便有意避开我们两个,症结就在这儿。”

    鄢渡秋也不常在朝堂,没太听懂这些弯弯绕,一头雾水地晃脑袋,“没懂。”

    “我之前是昭王殿下的门客,鄢大哥在随从殿下东海练兵之前又是禁军副统领,直接听从皇上调遣,你说,肃王殿下他顾忌的是什么?”

    鄢渡秋恍然,惊诧地瞪着眼睛,“殿下这般多虑,也未免——”

    “怎么能说是多虑呢,毕竟镇虎军里的那位细作与殿下原本也是着实亲近的……”温如珂笑得温和淡然,“鄢大哥可还记得,殿下的那位瘦瘦弱弱的小伴读?”

    鄢渡秋满心疑惑郁结的自广宁府衙门里出来,面上凌厉,思绪却不知道飘到哪儿去,连跑回衙门禀报消息的小王捕快都没瞧见。

    小王捕快抬起的手臂尴尬地滞在半空,半晌之后挠了挠头,还未等迈步进到衙门便开始喊,“大人,有发现!”

    鄢渡秋职责从不在审判断案,案情进程他无须过问,谁人都要插上一脚反倒会给断案增添些不必要的麻烦,他也便充耳不闻,权当没听见。

    如此闷头在街前巷尾转了几遭,鄢渡秋收了步子,猛然发现自己停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巷子里,身前是堵高墙,身后巷子的入口早已不知藏在何处。他也懒得再绕,便翻身一跃,飞身蹿到了墙上,轻踮几步,垂眸瞥了一眼,无意瞧见了两个蹲在角落贴膏药喝酒吃鸡的混子打扮的人。

    青天白日里躲在背人之处着实会让人生出几分嫌隙怀疑,鄢渡秋脚下顿了片刻,微微俯身,跪伏在某户人家的屋顶,听这二人醉里醉气的交谈。

    “这混小子,花钱请咱俩闹事,打两下就得了,这他娘的,下这么重的手!”

    “他娘的,彪哥你看我这胳膊,都让他拧成什么样儿了?!我他娘的连那个董夜凉的毛都没摸着!”

    “……你刚说你要摸谁?”

    低头贴膏药的胖子不耐烦地骂了一句,“涵翠楼那个花魁,你他娘的这一会儿就忘了啊!”

    “我没忘……”胖子身边的醉汉踹了他一脚,使劲儿咳了几声,咬着牙根儿提醒他,“……诶诶!抬头!”

    胖子没搭理他,在膏药上唾了口唾沫,眼前忽然暗了些许,这才傻不愣登地抬头,瞧见这位从屋顶跃下的将军。

    鄢渡秋厉色。

    “说,你们刚才去涵翠楼干什么了?”

    桃夭身形娇小玲珑,善舞绸,这在楼里呆的无聊,便跑到顶楼放下绸缎,飞身挂在绸子上练功。

    娇俏如飞燕,柔美似惊鸿。

    白露手里仍捧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摊在桌子上的闲书,忽而瞥见茶杯之上的雾气一晃,抬眼便瞧见让花魁姑娘朝思暮想的将军大步迈入堂中。

    “董姑娘人呢?”

    白露轻笑,“将军这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方才不是才让你的副将来请夜凉出去叙话么,怎么这会儿又亲自跑到涵翠楼找人了……”

    白露话未言毕,忽然神色一敛,“难道方才那个……”

    鄢渡秋一摆手,不做解释,沉声问道,“那人是否说过要带董姑娘去何处?”

    白露急得从桌边猛然站起,挂在半空的桃夭也险些脱手落地。

    “寄北亭!他带夜凉去了寄北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