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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剑拔弩张

    闻戡都当年临危受命奔至广宁时国号未立,别说区区一个卫所,整个辽东都司的兵权都握于他一人掌心。

    皇帝念在他戍边有功,从未提及收回兵权一事,闻戡都早年也缺心眼儿,还真以为皇帝信任,把数万将士死死攥在手里,当自己是不负皇恩。

    可几番封赏之后,皇帝对闻戡都就没那么热络了。

    一年过去风平浪静,两年过去风平浪静,第三年,闻戡都再一根筋也咂么出不对劲。

    皇帝先是在广宁府给鄢老将军立了石碑牌坊,后又派来个广宁府知府没事儿找他喝茶聊天,再后来举国推行卫所制,把辽东都司的兵力掰了个四分五散。闻戡都几乎被一个都指挥使副都统的官衔死死地钉在了广宁府以北,每天瞪着眼睛盯着奴儿司——他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皇帝这是有意要拿捏他几分。

    忠义二字,在猜疑面前都成了狗屁。

    然猜疑归猜疑,闻戡都刚开始真没惹过什么幺蛾子,洪光皇帝虽说隔三差五的派个巡吏到广宁溜达一圈儿,却也没当真要动摇闻戡都在边境的兵权。毕竟国号订下之初,四境都不安稳,朝廷一手托几家,实在是无能人可用,闻戡都在缺兵短粮的形势下没让奴儿司占了便宜,皇帝也没理由动他。

    闻戡都心存侥幸了一段日子,却万万没想到,温仲宾竟然打起撤他军职召他回京的主意。

    这么个莫名其妙的消息和一道圣旨一齐从京城快马送过来,闻戡都气不顺的接了圣旨,整军压在了奴儿司边境——四境战况流民吃紧,皇帝想要金矿以解燃眉之急。

    闻戡都肚子里憋着火,拼死拼活的跟奴儿司牵扯胶着,每天拉着一车又一车的尸体回营,仗打得憋屈得要命。可求议的折子递到京中就没了影,许久才发回一道催促推进战线的圣旨,还要他这头倔驴光拉磨不吃草,只说南疆西北战事吃紧,国库入不敷出,一切艰难还望闻将军努力克服。

    但凡闻戡都脑子活泛一点,就应该想的明白,诸荣暻带过兵,自然清楚粮草先行的重要性,他抓心挠肝的应着各地飞来的折子,压下不知多少只要钱的手,只为给交战之地挪腾出钱粮。偏偏土匪穷苦横行,粮草出了应天府就被啃成了空壳子,洪光皇帝无法,只能稍做取舍,先支援弹尽粮绝的南疆,让姑且能坚持住的闻戡都再撑几日。

    可皇帝心力交瘁的好意闻戡都不领情,闻戡都拼死拼活的忠义也没守下去。

    不止闻家军,就连奴儿司也快挨上了啖食死人血肉的绝境,两军之将隔着山头苦兮兮的遥遥相望——闻戡都所有的信仰都垮在了那一瞬。他心想,老子死了那么多弟兄,不是为国土,不是为百姓,竟然只是为了区区一座金矿——为了钱杀人放火,他一个边境主帅,究竟和土匪有何分别?

    闻戡都胁迫奴儿司臣服无错,压制通商亦无错,甚至遍地撒网勾结各地官府都可以在他的军功面前抵消罪过——唯独,他不该把所有事完完整整的欺瞒于朝廷。

    这事儿皇帝知道,闻戡都是贪财,若不知道,那他就是通敌谋反。

    如今闻戡都只手遮天已久,尝过了独断的甜头,让他低头太难,赵谦来被抓那日他便料到了皇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他倒不如坏人做到底,联手奴儿司给他们点儿颜色瞧瞧,让朝廷里那些只懂得拿笔杆子的知道,这广宁边境没了他闻戡都,万千百姓可还活得下去。

    不过闻戡都也有私心,毕竟造反是条不归路,他能拼多久没个定数,亏着老天爷相助,把一个同样因着兵权甚重屡遭恶意的肃王扔到了广宁府。

    如若与细作商讨计谋不出差错,闻戡都倒打一耙也不是不可能。

    被逼到穷途末路,闻戡都头一次跟奴儿司妥协,奴儿司借题发挥,苦寒之地临近冬日苦于粮草取暖,借机讨要煤矿要得明目张胆。

    宣同府受制,闻戡都只能逼着陈家矿上赶工,得知矿道坍塌一事时闻戡都又气又急,当即带人从矿山取道绕过去看看——然玄甲营五百余人刚到矿山寻得隐蔽,闻戡都便接到了肃王和温知府带着金吾卫来陈家矿山查勘的消息。

    闻戡都头皮发麻,抬手摔了杯子,咒骂了一句,“肃王殿下现在在哪儿?”

    斥候单膝跪地,脸颊被迸溅起的茶杯碎片抹出了个血口子,“前几日李老板的作坊出了事,今早陈家有一位管事跑到李家矿上求助,被肃王殿下撞见,此时应当在从西边赶来的路上。”

    “废物!”闻戡都胡子抽动了几下,咬牙切齿地喘着粗气,“带了多少人?”

    斥候道,“广宁府衙差十人,金吾卫副统领另二……二十五人。”

    斥候心里发紧,没出息的磕巴了一声,闻戡都正在他磕巴那下停住脚步,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眉头皱起,单手撑着刀柄,又坐了回去。

    温如珂的心眼儿放在陈李二人身上许久,想必闻戡都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肃王已经了解得八九不离十,他带着金吾卫往矿山跑,应当不会单纯的只是救人查案,而是想要翻出证据,把闻戡都查个底儿朝天。

    肃王难道是打算一鼓作气,伺机抓人?

    可区区几十人马,只要闻戡都一声令下,肃王连闻家军营地大门都不见得能冲进去。

    难道他带着兵符不成?

    闻戡都原本如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他想要将肃王和金吾卫困在广宁府城中,届时一旦有什么战事风声,肃王很难坐得住。只要他动了兵,那闻戡都就有一整盆的脏水等着往肃王的身上泼。

    可现在乱成一锅粥,闻戡都一时不知,他这被迫提前的计划究竟能否行得通。

    闻戡都沉默良久,撑着刀柄的手腕一动,刀鞘重重地敲在椅子侧方,唤来玄甲将士道,“玄甲营现匿在何处?”

    玄甲将士抱拳,“全营兵士分于矿山四侧,一百巡视,监督坍塌矿道以外的人照常做工,副都统亲兵五十,全数藏于院中。”

    闻戡都点头,“传令下去,整营戒备,把矿山正门让开,斥候待命,咱们就在这儿等着,恭迎肃王殿下亲临。”

    巳时三刻,边境斥候在鄢渡秋帐外嘶声喊报。

    奴儿司一层又一层的兵力在边境晃了许久,今日一早,又加增了一道防线。

    深秋厉风劈在延绵的防线上,劈砍得北安岭林木凄声嘶叫。

    边境战局一触即发,奴儿司在等,闻戡都亦在等,等着有人引爆这颗浅埋的火药。

    而炸了广宁最好的人选,正是来意不明去往无处的肃王。

    这么个头顶数万人性命的冤大头这会儿正不紧不慢的压着队伍,半日的路程生生从一早磨蹭到傍晚,临要跨进陈家矿山的地界儿,肃王又勒了下马缰,故意讨人嫌的朝着付杭挨过去。

    肃王胯下这雁归性子烈,挨着旁边的马就要扬脖子朝前拱,付杭满脸厌恶地瞪了它一眼,孰知雁归通人性得很,变本加厉地要欺负人。

    肃王赶忙拍了拍它的脖子笑道,“光天化日的,长能耐了你,对着谁都敢扬蹄子是吧?”

    这话损人损得既委婉又直白——付杭知道肃王铁定是因为他昨夜里跟他吵嚷的事儿记仇,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懂也装不懂的梗着脖子,攥缰绳攥得指节发白,哑声道,“……无妨。”

    “听见没有?”肃王又在雁归脖子上轻轻拍了一下,“人家不同你计较是人家宽宏大量,下次别没事儿瞎招惹,小心收拾你。”

    付杭被他指桑骂槐的教育了一通,又发作不得,只好夹了下双腿快行几步,可半个马身的距离还没落下,肃王又快步追了上去。

    付杭不耐烦的皱了皱眉,“你——”字刚出口,便见肃王扬起鞭子点了点这山上尚且茂密的树林,漫不经心道,“副统领,你说陈家矿山这儿两侧山峦迭布,遮掩颇多,可是适合瓮中捉鳖?”

    “还瓮中捉鳖——”坐在马车边缘晃悠腿儿的温如珂忍不住咋舌,“你干脆直说自己是王八得了……”

    诸允爅懒得搭理这个温铁蛋,扬起鞭子在他坐的那辆马车上轻轻挥了一下,把人直接颠回车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拧眉四处张望的付杭一眼,“京中守卫最近两年可是太悠闲了。”

    肃王这一路上明里暗里地针对着付杭,饶是嘴皮子利索的温如珂看不下去,但也没拦着。付杭这愣头青也不知道这一宿净琢磨什么了,一大早见了杨不留开口就是一句“祸水”,把人吓得一蹦。不过杨不留在这方面心大得很,咂摸了几下权当付杭夸她漂亮了,肃王就没那么好说话,估计这仇得替她记上十天半个月。

    温如珂从车里探了个脑袋,喊了一声,见诸允爅回头看过来,皱着眉摇头——你还招惹没完了?

    诸允爅温顺一笑,把温如珂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温知府看他这副毫不在乎的表情,知道他心里有谱儿,索性一咂嘴,又缩回去了。

    京城守卫离了那一亩三分地儿就容易抓瞎,草木山林或是无人荒漠激不起他们的野性,即便能察觉出不对劲,也难以准确分辨敌情——付杭亦不例外,他沉默了半晌,见肃王勾手从一金吾卫身后讨来弓箭,徒手折了三支箭头,三支箭簇搭于弦上拉满长弓,瞄着树林的方向淡淡又笑,“副统领,你说,我这箭放出去,林子里是鸦雀无声还是鸡飞狗跳?”

    话音未落,肃王手中的箭便呼啸而出,分明连个箭头都没有,弓却被拉得极满,箭簇离弦劈开长空,箭无虚发地射中了三棵足以掩映躲避的巨木。

    林中眨眼之间晃出几个甲衣的身影,转瞬又藏匿无声。

    付杭眼尖,只觉得头皮都快炸开了。

    诸允爅料到闻戡都会给他下绊子,但没想到会是这么大费周章的埋伏——这摆明了就是明目张胆的挖了个坑等他跳。诸允爅带着金吾卫这么仨瓜俩枣,硬拼人头倒也不算太大问题,可掣肘太多,闻戡都能走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丧心病狂了,谁又能保证他会不会变本加厉,把刀架在无辜百姓的脖子上?

    所以天大的坑他也得往里跳。

    诸允爅这会儿悔死了,他就不该让杨不留和宋铮先行一步赶去救人,也不知道这会儿在陈家矿上怎么样。

    温如珂又从马车里探头出来,“我带了两个金丝软甲,殿下,你穿不?”

    “你自己穿好,别给我拖后腿就成。”肃王一挑眉,余光瞥着付杭抠在剑柄上的手指,弯起嘴角,“你紧张什么?”

    付杭仍旧是那一脸死相,“殿下似乎早有预料。”

    “身在行伍,凡事都往最坏处想,习惯罢了。谁知道一试真炸出来几个沉不住气的呢……”肃王斜眼睨着他,“也没那么玄乎,本王也没料到闻戡都真敢给老子下套……”

    肃王自己一脑门子官司还没谱儿,愣是掺和到闻戡都这堆烂摊子里,他攒了一肚子邪火没处发,闻戡都竟还敢往他尾巴上踩。温如珂哗啦哗啦的抖着金丝软甲,试图把他那点儿不合皇家身份的粗口掩盖过去。

    付杭怔了一下,没来得及说些甚么,不远处一名斥候便迎了过来,脸上划了个口子,刚抹过药膏,他立于马侧,抬手抱拳道,“殿下,闻将军特命我在此……”

    肃王挥手打断他,径直翻身下马,随手把缰绳扔出去,雁归便亦步亦趋地随行在他身后侧三步开外处。他抽出腰间折扇,扇骨搭在掌心,微微一笑,“上次你送过信,本王记得你。不用多说,带路。”

    陈家矿上这一笔烂账其实已经被李老板抖落得差不多,无非是差个对质。肃王缓缓往正堂踱步的空档宋铮拎着矿上的老郎中凑过来递了个话:坍塌掩埋的是造册以外的私设矿道,刨出来两个喘气儿的,里面大约还有十余人。

    诸允爅应了一声,转头直不愣登地看他,宋铮傻了一下,忽而恍然道,“我师妹忙着救人呢,没事儿。”

    宋铮这便抱拳告辞,临走之前在温如珂肩上拍了一下,拎着那个临阵脱逃哭嚎着就快翻白眼儿的老郎中往山脚下赶。

    肃王风度翩翩的一头扎进闻戡都据守的小院。

    付杭甫进院子汗毛便炸了起来——山林草木里的埋伏他摸不清,可这院子里的一双双眼睛在他眼皮子底下却几乎算得上是无处遁形。他把刀柄捏得“咯吱”一响,身前侧的肃王却展眉一笑,云淡风轻道,“闻副都统,好久不见啊。”

    闻戡都故作惊喜地迎了上去,跪地执礼,朗声道,“肃王殿下,末将未能远迎,实在惭愧……”

    诸允爅口头上的恭维撑过一句话都算给闻戡都面子,他垂眸搭在闻戡都腰侧的长刀上,“闻副都统忙于金矿生意,挪不出时间来见我这么一个小小的王爷,应该的。”

    闻戡都脸色霎时几变,他僵硬地动了动唇角,勉强笑了一下,“殿下此言何意?”

    诸允爅哼笑了一声,没答话,抖开折扇,晃晃悠悠地坐在了堂前正位,歪头打量着地面上的一滩没清理干净的血污,似笑非笑道,“闻副都统,陈老板呢?你不是一直指望着他和李老板日后帮你做假证呢,应当没直接一刀宰了吧?”

    温如珂看着闻戡都那一张青白黑的脸有点儿想笑,忍不住心道,这脸皮撕得,可真够干脆利落。

    陈老板胖头肿脸的被拎过来的时候,守在门外的金吾卫和闻戡都随行的几名亲兵已然水火不容站在对立的两侧。

    屋子里没人擅动,却也是剑拔弩张在即。闻戡都凶神恶煞的瞪了他一眼,吓得陈老板一时腿软,一骨碌摔在肃王殿下旁侧。

    陈老板知道自己就是一只待宰的肥羊,养肥了一身的肉端上桌就是一盘菜,现在权等着看谁先下手。他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眼睛在肿胀淤血的眼皮底下转了几转,琢磨着该往哪边倒。

    一位面如邪神,一位和煦似春,陈老板下意识地倾向于笑得温顺的那位,可抬眼一瞧,整个人又是一哆嗦地趴伏回去——肃王眸子里的杀意肉眼可见的肆意挥洒着,直接把陈老板寻求靠山的念头吓得一干二净,顺带还把他刚刚冒了芽的那丁点儿侥幸掐了个魂飞魄散。

    闻戡都眉头皱得死紧。肃王想查他这事儿板上钉钉,可既然察觉到他图谋不轨还不管不顾的往他这院子里扑,他是当真猜不到闻戡都想做甚么吗?

    他冷着脸,踹了陈老板一脚,权当是提醒他别说漏了嘴,孰料付杭从中插了一脚,拎起陈老板回护在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闻副都统,有话好说。”

    付杭金吾卫的身份让闻戡都很头疼,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好明面上跟他作对,只能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咬牙退了半步。

    闻戡都不急在这一刻,反正不管他肃王还是金吾卫,到头来都出不了这个院子。

    陈老板自诩机灵地摸清了这几尊大佛的高低贵贱,转眼就把闻戡都拳打脚踢的教训一甩膀子撇下,打算保命要紧。

    闻副都统这么些年的所作所为搁在两位老板嘴里大同小异,陈老板比李老板话多,还把翡翠扳指的事儿抖了出来。

    这么多年来奴儿司受闻戡都施压,以金矿煤矿交易维系安稳,而这么多年来交易的证据,在闻戡都的把控之下,陈老板李老板难以留存,二人相商,交托到负责往来运送的赵谦来张风鸣手里,以期互相牵制。扳指便是开启罪恶的钥匙——可现在扳指下落不明,收存证据的箱子也不知被张风鸣藏到了何处。他们心里没底,这才想着寻求万濯灵相助。

    张风鸣原本保留证据只是为求名图利,在闻戡都跟前得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位置。闻戡都恨极了他这般妄图牵制他的行径,可又忌惮他手中握着的把柄,只能将万濯灵下嫁给张永言,逼迫张风鸣守住秘密。

    如今人人自危,张风鸣大可以撂挑子不干,可却碍于万濯灵怀了张家的骨肉,自始至终缄默不语。

    诸允爅不咸不淡地“唔”了一声,折扇抖开又合上,“陈老板可知,张风鸣那儿都有什么证据?”

    陈老板下意识地抬眼一瞥,“启禀……启禀殿下……大多是金矿和煤铁往来运送收受贿赂的凭证——还有一部分,是铸造兵械的清单,和私自售卖的款据留底……”

    诸允爅没多大反应,只是朝着脸色黑成了一块炭的闻戡都歪头一笑,“闻副都统,想解释解释吗?”

    闻戡都沉着脸站起身,重重地迈步到正堂门前,背对着肃王,唇角狠狠地抽了一下,“空口无凭,殿下若是信他,那只能恕末将无礼了。”

    他话未说完,守在门前的亲兵便“欻”地一声长刀离鞘,刀刃逼着金吾卫挥过去,静候施令。

    转瞬,院中所有房屋的门窗骤然大开,数十名亲兵周身披甲,甲胄冷冽地映着刀光。

    始终一脸死相的付杭竟然冷笑了一声。

    闻戡都拧眉看向他,却只瞥了一瞬便不再把他放在眼里。他狠戾地望着还有空喝茶的肃王,冷声道,“姓陈的乃是广宁府奸商,栽赃诬陷蛊惑人心,现重金收买了肃王殿下和温知府,金吾卫不知真相,还是跟肃王殿下一同留在这院子里为好——免得,徒生事端。”

    “啧……”诸允爅啐了口茶叶沫子,淡淡地递了个眼神给温如珂,“闻副都统这话说得可让人寒心。本王就是听了这些个人的罪证之词,念着副都统可不会犯下这么大逆不道谋反叛国的大错,方才想找闻副都统对质的——谋反通敌这个罪名你我二人谁也担当不起,这么个关头你把本王扣在这儿,不合适。再者说……付杭副统领本就是奉父皇之命前来彻查此事的,你说说,他刚听来那么些个匪夷所思的事儿,转头就被你扣下了……这岂不是不打自招?诶哟,难道闻副都统是想欺负本王这会儿无兵可用不成?”

    这种动刀见血的场面温如珂没甚么经验,但温家人骨子里生来淡定,也不怯场,得了肃王的示意便不慌不忙地捞起趴在地上这只肥羊,“账本,有吗?”

    陈老板哭丧着脸,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抱着温如珂的胳膊不撒手,“有,有账本……都在屏风后面……”

    闻戡都咬着牙根儿装客气,“末将此举只是怕殿下受贼人蛊惑,谋反通敌什么的……殿下说笑了。”

    肃王“啪”地一声砸下茶杯,神色依旧平淡,“谁跟你说笑了?”

    闻戡都怔了一下。他并未打算此时此地把肃王逼到绝处,他循序渐进的布了一盘棋局,孰料他方一动兵,肃王竟是要直接将他一军。

    付杭立于一旁,虽然尚且搞不清肃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一路随行至今,闻戡都私自与奴儿司相通行商一事的来龙去脉他却看了个八九不离十。如果只是通商的罪过,付杭姑且不至于莽撞上前,可此时此景,他倘若再搞不懂闻戡都意图控制钦差瞒天过海的缘由几何,那他这么多年来苦熬成金吾卫副都统的心思可就真真的白费了。

    金吾卫在京中是为护佑皇帝鳞甲而生,离了京城,他们便是真龙天子挥指天下的剑。

    付杭微微踏前一步,蓄势待发,“闻副都统可知,擅自扣押金吾卫,会是什么下场?”

    肃王接过温如珂扔给他的账本,随手翻了几下,忽然深浅不明地拉近了他与金吾卫的关系,轻笑道,“闻副都统该不会是到现在还搞不明白,父皇让本王留在这广宁府,究竟是为何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