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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兴师问罪

    昭王在华庭殿耗了整日。

    工部在各地工事上揩下来的油水明眼人一瞧便知,此番泗水水患修整堤坝,大动干戈地把懿德太子派遣过去主持大局,顺带捎着肃王监工,一则是洪光皇帝另有打算,二则,还是有心要正一正工部上下偷奸耍滑的风气。

    然而昭王前些时日的暗中算计被戳穿,皇帝既不追究,他也该安分些日子处理政事,况且东宫行刺一事之后,野狼卫的踪影还没摸清,昭王这会儿本不应在华庭殿前闹甚么幺蛾子……

    孰料徐清芳的儿子徐往这么位放浪形骸的棒槌当街惹了事。

    徐往前几日酗酒泡妞当街骑马,直不愣登地瞄着一驾马车撞了过去,偏偏这马车里躺着的是刑部侍郎肖怀的老娘——老太太在老家抱病多年,觉得命不久矣又不想让儿子过多牵挂,这才进京探望,以解思念儿子的苦楚,可还没等望见肖府的大门,被这惊马一撞,老太太本就折腾得气若游丝的身子骨直接散了架,儿子没见着,先奔着阎罗殿去了。

    老太太进京没捎信,车夫和丫鬟又伤重未醒,末了还是两日之后一位同乡来敲肖家的门,说是挂念老夫人独自上路的安危特来拜访,刑部侍郎肖怀这才得知,自己的老娘已经在京城无名义庄里停放了两日,彻体寒凉。

    既知事发原委,悲痛欲绝的肖怀肖侍郎必然要死死咬住徐往不放。

    这案子在京兆府闹得天翻地覆,顾隐顶着个府丞的官职左右为难,只能先把徐往收押候审,满脑袋官司地把这案子往刑部送报,奈何徐家人嚷着刑部包庇自家论断不公,徐清芳又在泗水,家里老少妇孺三五成伙儿的跑到昭王的府邸上哭诉,说甚么也要让昭王殿下主持公道。

    昭王得知事情经过以后恨得牙根儿直痒痒。徐往这败家子儿仗着有所依仗,酗酒伤人惹是生非不是一次两次,以往没招惹甚么世家官宦的势力,他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而不见就此作罢,这回偏犯在了大孝子肖怀的身上,那也是位一身铁板宁折不弯的主儿,捧着官帽就敢到华庭殿讨公道,昭王是当真不愿意搅和这淌浑水——然而徐清芳在泗水工事事关重大,昭王府上下打点的财物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事不做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华庭殿臭不要脸的插几句话,好歹能保那混球一条命。

    洪光皇帝显然也是顾及着泗水堤坝的事儿,缓兵之计也好,懒得掺和也罢,华庭殿内吵嚷了半日有余,末了暂定徐往收押候审,追封老妇人谥号德贞夫人,肖怀也知分寸,姑且退让了一步,不急于这一时的追究责任。

    此事暂缓众臣退下,昭王生怕被洪光皇帝拎着挑刺儿,藏在肖怀身后也要溜,谁知还没等跨出殿门门槛就先被花公公笑眯眯地拦住,愣是在华庭殿耗到了日落时分才出宫。

    说来也无大事,只不过宪王入到南境便递了封折子回来,浅谈治军之举,少年言辞稚嫩,洪光皇帝无非问一问昭王待四境驻军的看法,其余时间几乎就把人晾在一边。

    言辞提及行伍驻军,不似肃王对大事小情悉数交由兵部辗转的决绝不满,昭王待之的观念始终模糊不清,但说话言语可能更倾向于权柄握于皇权之手,以免前朝藩镇割据的情形再现。

    洪光皇帝对他这个看法不喜不怒,只在昭王告退时才稍稍流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思绪猜疑,“南境的兵权倒是朕一人在握,可事到如今,还算得上无后顾之忧吗?”

    昭王揣着这句话琢磨了一路。

    昭王府晚膳上得迟,昭王又在华庭殿呛了一肚子的憋屈,挑着筷箸没吃几口就打算洗漱更衣卧到榻上去。可还没等他阖眼闭目,窗棂之上就被人拿石子砸得叮当响,昭王正愁一肚子火气没处撒,跳起来就要提剑杀出去,甫一出门,却被来人拿果脯弹在腕子和剑尖儿上,“铮”的一声,长剑便脱手落了地。

    定睛一瞧,岳无衣又钉了一封信过去,“二殿下,府上杨姑娘有事相求,托我捎个信。”

    昭王近来诸事不顺,得了提点便莫名其妙地依着信上的地址跑了个来回,孰料还真逮住了一对儿收拾好行装打算趁夜溜走的老两口,返还途中甚至被人暗中瞄上了行踪——昭王登时警觉,这姓杨的丫头八成是给他在他脑袋上砸了满头包,他还乐不颠儿的什么都不知道……昭王当即火急火燎地往肃王府跑,挣开府将一甩信纸,摆出了一幅兴师问罪的架势问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杨不留脑子磕得反应迟钝,倒是一旁的老林先生出几分不满,半挡在杨不留身前,语气稍重道,“昭王殿下——夜色已深,殿下此时突然造访,闯杨姑娘房中恐有不便,不妨随老奴到客堂稍候……”

    “林管家!”昭王殿下这会儿显然心情不佳,开口染了三分怒气,“本王如何行事,还是不劳林管家教导了吧?”

    杨不留缓慢地笑了笑,抬手在老林郁结佝偻的背上轻轻安抚似的拍了两下,低声吩咐老林奉茶,转而又招呼从厨房疯跑进来的念儿在屋里伺候着,这才踩着昭王濒临爆发的死线开口,笑声问道,“医馆那老两口可见到了?人还安好?”

    昭王被杨不留神神叨叨笑这一下悚得汗毛竖起,凝眉看了她半晌,强压着满心的躁郁道,“抓到昭王府了,两人倒是囫囵个儿完整的,就是回府的路上暗处有人伺机杀人灭口,老两口吓得不轻。”

    杨不留一挑眉,抬眼正瞧见斟茶的念儿手一哆嗦,震惊地瞪着杨不留,忽闪忽闪地眨眼睛。

    杨不留轻轻一笑,唇角缓慢的勾起又落下,“我本来是赌一把真假,没想到还真有人盯着。”她捏着茶杯转了一圈儿,又道,“暗中杀人的是秦家?”

    昭王一听,简直头皮发麻,“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无缘无故的让我大晚上地跑去截人,回过头来路上就被秦守之的门客盯上了,差点儿折了几位弟兄,这里面到底是有甚么猫腻?”

    “宪王。”杨不留笑道。

    “宪王殿下的身世。”

    今日在医馆时,杨不留便觉出山羊胡子老头儿待宫闱秘事外松内紧十分警惕,不该说的话,不该做出的揣测戛然而止,任由“魏公子”如何旁敲侧击也不透露半分——然而如若老先生因着临别追问意识到“魏公子”身份有假,那么于他而言,这人从何而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极有可能是有意试探当年窥得的事件真相,但凡他们知道甚么,便会惹祸上身。

    老先生警惕得很,他必然会抢在有人再来追问之前明哲保身逃为上计——即便没能逃脱,如若宪王之事被秦守之率先查明,那么医馆自会生险,昭王前去,也能窥一窥究竟。

    然而此事说来话长,杨不留又不愿过多剖明“魏公子”与乔唯的隐晦关联,唯恐昭王再动甚么歪心思,只得先把人忽悠过去,抢先截人,把证人证词留存以待翻盘。

    昭王默不作声地听着杨不留讲明了来龙去脉,想了想,隐约察觉到她在有意隐瞒些关键,却显然无意深究,指着大摇大摆挖在他跟前的坑冷笑不已。

    “杨姑娘,让昭王府出面去截秦相爷要追杀的证人,又事关宪王身世……你倒是打的一副借刀杀人的好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