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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鸽哨传信

    诸允爅捏着方何呈给他的鸽哨,暗自皱眉,良久不语。

    沈成廷既与秦守之内外勾结,信笺往来不可或缺,然而斥候太过招摇,暗卫不擅长途跋涉传递信件,为免节外生枝,鸽信自然是上乘之选。

    如果顾青是来替懿德太子杀人灭口雪上加霜的,他截了这鸽哨不言不语,且不论肃王这会儿头脑发热疏忽懈怠,即便察觉到沈成廷的失利或是死讯会因着暗中联络的消息截断而传到秦守之那里,手上没半点儿可以借来造假的佐证,肃王的处境恐怕会更为被动难办。

    顾青此举,是示好还是另有企图,实在太值得掂量商榷。

    “你说……这是顾青给你的?”诸允爅琢磨来琢磨去心里凉了半截儿,掀起眼皮打量着方何的脸色,不轻不重道,“这是嫌我死得不够快?”

    杨不留正捏着火折子满屋子转悠掌灯,一切妥当之后绕回桌旁,抬手在诸允爅背上撩了一巴掌让他好好说话,落座时瞥见方何拧着眉间偷偷投来的目光,稍稍偏头,也不知是纯良无害还是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

    侍郎大人心里对着这位杨姑娘的身份用意或多或少仍旧持疑,但非礼勿问,虑及言多必失,他也只能不尴不尬地揣摩着措辞,缓慢道,“下官倒是觉得,有这鸽哨在手,起码能留存一个物证。毕竟这算是沈成廷同京中联络的关键,我们大可以藉由这个鸽哨传递假消息,也足以先一步打探一番,秦相爷究竟意图几何,有甚么安排打算。”

    方何停顿了一下,抬眼觑着肃王微沉的脸色,抿着唇犹豫了片刻,似是下定决心又道,“殿下的担忧下官不敢妄断,但倘若……这招将计就计日后得了皇上问责,下官定当倾尽全力,以保殿下无恙。”

    诸允爅还真没惦记着他这千斤重的冤大头能有人替他加以分担,闻言先愣,拍了拍方何干巴瘦的肩,“方大人肯替本王说句话就行了,其他乌烟瘴气的事儿,方大人不必担心。大人还是守着规矩成以方圆的好,这些个偷奸耍滑的烂摊子,少一个人挑着就少一个人的麻烦。”

    方何闻言,压抑地抽了一口气,郁结爬了满脸,张了张嘴,却半晌没说出话来,诸允爅看他愤慨激昂的矫情了一会儿,一时失笑,一掌糊在他脑门儿上让他把眼泪鼻涕憋回去,转而挪着凳子凑到杨不留身边,垂着眸子打量着她把玩鸽哨的指尖,一忍再忍忍无可忍地把鸽哨捞过来,手指似有意似无意地拂过她的掌心,觑见杨不留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轻快地扬了下眉梢,面子上还一本正经道,“琢磨甚么呢?”

    方大人翻了翻眼睛,假装甚么都没看见。

    杨不留怕痒,被他闹这一下招惹得红了耳朵尖儿,偷偷瞥了兀自耷拉着眉眼嘬茶杯的方何,在桌子下面狠踢了一脚,谁知诸允爅挨踢的经验丰富早有准备,方大人这一双腿又伸得太远,被肃王拿脚一勾挡了个正着,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踹。

    方何登时疼得一呛,哀嚎了一声抱腿要哭,杨不留窘得要命,起身就要替他看看伤得如何——方大人原本想应下,抬眼却见肃王扬着下颏直勾勾地瞪着他,思来想去让一位姑娘看他脱鞋褪袜的确实不妥,又迫于肃王殿下赤裸裸的威胁,方何只好眼含热泪地一咬牙,摆手逞强道,“杨姑娘,我没事儿。你说你的——”

    “……”杨不留眼角瞥见幸灾乐祸的诸允爅,挑着他的痛处掐了一把泄愤,转而才心平气和道,“伪造书信联络倒是不难,只不过沈将军的字迹,没个参照不做临摹,怕是很容易就被拆穿。”

    方何抱着腿揉了几把,清了清嗓子,稍稍扬了扬眉梢,略带意气道,“这个姑娘不必担心,沈将军曾替穆老执笔掌管递交户部的卷宗账簿,他的字迹我是见过的。下官虽无武艺傍身,有心助殿下一臂之力而不能,但临摹一份书信,下官敢担保,绝不会出现纰漏。”方何顶着那二位的目光并无丝毫畏缩胆怯,只是眸光一闪,略作停顿道,“问题是……沈成廷会以何缘由同京中联络,秦相爷又提前叮嘱过沈成廷何事,接下来如何进展?”

    顾青这一刀毙命着实惹来不少难以预料的混乱,但幸而杨不留从应天府而来先行查探了一番,秦守之是何目的她略知一二,不至于一时莽撞惹得秦守之警觉,全盘另做打算。

    “疯马草。”杨不留沉吟片刻,缓声道,“北营传递给太子殿下的消息是肃王私自联络沈成廷意欲举兵谋逆。太子殿下手中执掌兵符,肃王谋乱,要么他亲自出面问责,要么遣派飞雁署处置,无论作何举措,都意味着太子殿下身边的兵力会松散,这个时候车驾马匹出现任何问题,都会是顾及不暇的麻烦。”

    方何恍然一怔,凝眉又道,“恕下官直言,疯马草一事究竟是秦相爷的安排,还是……乔唯?姑娘又是从何得知?”

    杨不留淡淡地瞥了方侍郎一眼,叹了口气,原原本本地将那日从护国寺回府路上的所遇所见详细的念了一遭——方何其人约莫是有点儿较真儿,话说得太含蓄他反倒容易心生难安猜疑。杨不留估么着这位方侍郎已经一只脚跨进了肃王这侧的阵营,字里行间浅淡地诉了诉苦,打算囫囵个儿的把他一脚蹬进贼船。

    诸允爅耷拉着眼皮听她忽悠人,稍微眺了红了眼眶的方何一眼,摸了摸鼻子,勉勉强强没笑出声来。

    乔唯的刻意露面,所为的不过是翻出致使乱局一发不可收拾的导火索,悄无声息地引燃。

    当真不好捱的事儿杨不留自然不会当着方何的面开口细说,事关庄生阁的详情她也避而未谈,然就单单乔唯暗中设计暴露宪王身世一事就足以唬得方何无暇顾及直冒冷汗,“……宪王殿下的出身若是当真有疑,那为何要让肃王府去撞破这件事?”

    “宪王若当真是方彦君的血脉,那么此行前往南境,南境驻军必然会剑指京城,肃王府一旦把这个消息送到我这儿来,也是为了给我率军赶回应天府添一把柴火。”诸允爅舔了舔后槽牙,哼笑了一声又道,“再者,这个秘密谁撞破都一样,若是被我知晓,父皇大抵是会多个借口对我心生戒备,甚至是杀意……算是乔唯的私心。”

    诸允爅说话间深深地看了杨不留一眼。

    杨不留微微挑了下眉梢,没答话,当是默认。

    方何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自以为见识了朝堂之上的风声诡谲,可事到如今,他方才觉得自己不过是涉世未深,不识晦暗的愣头青。

    宪王殿下的身世之疑事关秦家满门生死,秦守之所作筹谋是为濒死翻盘。

    而乔唯的意图更简单一点,他可以借野狼卫于秦守之颠覆京城,可以另做打算全身而退,目的恐怖得纯粹——他希望肃王在这场混乱不堪里万劫不复,挫骨扬灰。

    杨不留淡淡地瞧着方何,没给他慌乱错愕的机会。

    “疯马草是车马司王却的手笔,因为他一时贪财被查处,调查之后得知,是秦相暗中收买所为。”杨不留咬着嘴唇稍微停顿,“京中五军营大肆调兵的缘由,应当从疯马草而起——太子殿下因北营误传来的军报出行惩治肃王殿下,或是亲自督办堤坝水渠,马匹这是误食疯马草受惊,事关太子安危,届时,肃王胁迫太子拿取兵符肆意谋逆,率军压迫京城的消息便会传到京城——”

    诸允爅一言不发地摩挲着鸽哨,良久沉声。

    “拦住北营和上游的消息,传信给秦守之,车马生乱,太子性命危急……我倒要看看,乔唯这贴虎狼之药,究竟毒入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