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闺探 » 第二百七十六章 星火之急

第二百七十六章 星火之急

    四方城中,急如星火。

    沈成廷撺掇肃王率北营近万人马入京的遥相呼应之举未成,五军营嚷了大半天说要誓死护卫皇城安危的说辞落成了一场空,午门城楼上下僵持了一夜有余,秦守之在应天府城中遍寻乔唯不得,躁郁难解之际,心里那点儿以下犯上颠覆江山的恐惧,已然被他反复咀嚼磨得细碎,囫囵个儿的吞进了肚子里。

    五军营统领守着堂皇宫城心思难安。

    北营一事弄虚作假得了定论,皇城之中原本还含糊不清的立场登时陡转,不作犹豫地倒向了肃王这一侧。洪光皇帝在华庭殿内掀了龙案,差使玄衣卫统领江楼一个接一个地提溜着秦守之一党杖责问话,但凡先有得知秦守之此般谋划还为他开口申诉者、家中亲眷有在皇城根儿底下提刀劈砍午门者,一律杖杀,绝不容情。

    圣旨口谕金石落地,即便是东阁大学士魏老这有今日没明日的老学究也心知肚明,秦守之这一脚试探结结实实地踩在了洪光皇帝的死穴之上,得逞难以服天下,落败唯有一死,谁也救不了他。

    魏老已经在殿内跪了许久,年迈多病痛的双腿麻木不堪,他踉跄着拔起身子,似是有意上前先行领一个同族之罪,孰料腿脚一晃,反倒先被尹银花搀住了手臂——花公公轻轻在魏老的胳膊上压了两下,扶着他落座一旁,说话时仍是带着几分似笑非笑意。

    “魏老,同族之罪,可认不得。”

    东阁大学士先是一怔,转而惶恐不已,觉得自己这老脸快丢尽了。

    且不论秦守之这么个株连九族的罪过倘若当真论起来会扯掉朝堂之上近乎半壁江山,龙椅上正吹胡子瞪眼这位皇帝陛下就占了九族里的一位,魏老若是挑起了这个同族之罪的开端,最后难不成要让洪光皇帝削发谢罪,为了秦家叛党发个罪己诏不成?

    华庭殿内登时哀嚎恸哭炸翻了锅。

    殿外杖杀罪臣,袁扬便得圣旨提着罪臣的尸首丢下城楼,血葫芦一般摔烂在五军营阵前。

    五军营里一群少爷兵已经快崩溃撂挑子,相持不下损耗颇多,五军营统领一夜之间急得一嘴燎泡,夜半三更连连叩响秦府大门没头没尾的商议局势。

    天未破晓,被五军营统领差遣问询下一步如何行事的斥候又至,秦守之见不得五军营这群窝囊废跃跃欲试了没两天就打退堂鼓的德性,闻言冷笑道,“既然如此,开弓已无回头箭,还望五军营诸位为免满门抄斩,赶在援兵抵达之前,攻下皇城了!”

    五军营是为护卫应天府城而设,战备充裕以防外敌,兵刃火器恨不得是四方驻军之中的最上乘之选,可同禁卫军玄衣卫比肩,即便手拿刀枪棍棒的少爷兵没甚么出息,实打实的刀剑无眼火铳震天,也足以撼动这座暂时孤立无援的皇城几分。

    弓弩火铳不成体系久未息止,时至应天府城中蛰伏数日的大理寺吆喝着各位朝臣家中府将侍卫联手救主,这才在拦截北营的穆良一路奔着泗水而去迟迟未归,昭王殿下召集皇陵禁卫军毫无下落的情状之下暂缓危机。

    是夜万家无灯火。

    东华门门口已经架起了锅准备做饭。

    祁滨掰着手指头算了半晌,估么着皇陵和泗水跑一个往返至少还得半日,他手底下千八百的兄弟在这儿干打雷不下雨佯攻了许久,秦相爷和五军营统领再分身乏术无力顾及,怕是也瞧出祁滨怠慢行事所谓几何,未免旁生祸端,他得想办法跟岳小将军取得联系。

    祁滨算不得甚么聪明人,也没甚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但因势利导,顺势而为的道理他还是清楚的——那日私放昭王和穆良离开宫城所为不过观望,倘若北营造反是真,皇陵禁卫军驰援定是万万来不及的,那么秦守之的胜算便占了八成,祁滨大可以率兵攻城不作他想,而今肃王之事已解,五军营攻势虽猛却是强弩之末,祁滨自然要另做打算。

    正思虑之时,突然,祁滨耳畔传来一声破风唳响,一道光影掠过他身侧,直接炸在火堆中间——祁滨登时一惊,抬手示意警戒,上前仔细查看,竟是一只玄铁利箭,箭头缠了一小包火药扎在跟前,人倒没伤着,就是火堆上刚架起的锅炸了个窟窿,还没烧滚的水溅了厨子满脸。

    祁滨逆着箭簇飞来的方向猛地回头张望,觑见树上寒光一闪,先是一怔,随即压下身后的躁动不已,提步追了上去。

    树上那道寒光一掠而过穿街走巷,几乎踩了小半座京城的屋顶,一路向北片刻不停,末了停在城北郊一处因着修缮荒废掉的望楼底下,黑影这才转身,扯下面巾笑眯眯地对着追得气喘吁吁的祁滨道,“副统领,本事短练了。”

    “岳将军就……就别打趣我了……”祁滨撑着两膝紧喘了几口气,摆了摆手,勉强连话成句道,“岳将军叫我过来,所谓何事?”

    岳无衣没急着说话,挑眉打了个响指示意他跟上,转而身形一闪,直奔望楼之上。

    这座望楼本是前朝修建,离街市稍远,又较新建起的望楼矮了些许,故而年久荒废久无所用——但这座望楼的位置巧妙,城中形势大半收入眼底,先前估计是秦守之派人在这望楼顶上盯着,往楼上爬的时候,被岳小将军捆成个肉虫子的少爷还在楼梯口蠕动着。

    岳无衣一手刀把这不老实的肉虫子劈晕过去,转而勾了勾手指,招呼着觉得后颈发凉的祁滨上前眺望,轻轻点了点城中的方向,“瞧出来有何变动吗?”

    祁滨眯着眼睛在这乌漆墨黑的夜色里瞧了半天,脸色忽然一沉。

    “这……”

    “明日皇陵禁军抵达京城,穆老那边也来了消息说会有援兵——我现在手底下的人手不够……”少年将军嘿嘿一笑,“想跟副统领,借个四五百人。”

    京中僵持不下,南境驻军也失了一日有余的消息,秦守之惶然地在府上坐了整夜未曾入眠,闭目养神了片刻不到,天边曙光已现,难得明媚的阳光几乎刺破床帘。

    秦守之侧耳听见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正跃跃欲试着对宫城发动攻势,他艰难地从床榻上爬起来,正要召唤管家安排洗漱更衣之时,门外突然一阵急迫的脚步声细碎而来,来者“腾”的一声破开房门,竟是那位素来心思不定的五军营统领亲自登门造访前来问话,慌措抱拳道,“相爷,昭王殿下率皇陵禁卫军赶回来了……还有——”

    秦守之脑袋里“嗡”的一响,惊诧怒道,“还有甚么?!”

    “太子殿下……亲自率金吾卫驰回支援,现在……已经跟昭王殿下在城北汇合了。”

    援军赶到的消息半个时辰不到便已传遍了五军营城中驻地。

    少爷兵惊慌在前恐惧在后,已然混乱成了一团,皇城之下行不行伍不伍散乱不堪,哪怕秦守之亲自坐镇也难稳军心,万难之中,独独五军营外侧人马有条不紊,似是一副誓要对敌的架势。

    然不多时,五军营统领忽的发觉,这外侧人马几乎把他们团团围住水泄不通,与其说是整顿兵马,倒不如说是把他们困在一处,越锁越紧。

    午时当头,五军营统领在亲自前往查探外侧人马时,猛然觑见了数日来不见行踪的岳小将军——他当即惊醒,提马回身便要通风报信,孰料未等跑出十数丈,一道玄铁利箭便正中他的后心,统领应声倒地,连一句惊呼都没来得及脱口。

    正此哗然之际,忽闻一声长哨吹响,外侧对峙的五军营人马齐齐抽出红绸系在颈间,随后调转刀刃,同皇陵禁军并着金吾卫一道怒向皇城——片刻,只听岳将军一声令下,高喊道。

    “秦守之勾结五军营谋逆造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