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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载着呼延灼的马车驶向通远坊西南角,此处是专为胡商服务的饮食地,既有各色中原小吃,也有突厥,回鹘的特产,很是热闹非凡,不过此处皆是胡人中的富贵商人,有大唐发的通关文牒,跟逃难聚集的归义庄可谓是天壤之别。

    因通远坊的特殊情况,实际已成为胡人,尤其是突厥人进入洛阳的主要入口,因此,管着文牒的通远坊衙门把头实际权力颇大,平日里少不了接受胡商的馈赠,是让人眼馋的肥缺,要不是有武三思撑腰,呼延灼根本不可能坐稳这个位子,呼延灼也心知肚明,平日里做事亦是小心翼翼,深怕有什么把柄被人抓住。

    马车进入一家名为“猫一杯”的二层酒肆,呼延灼通过车窗左右大量一番,确认无人之后,快步走上二楼的卧房,推开房门,就看见一名身材高挑,细柳腰,瓜子脸,杏仁眼,樱桃嘴的胡姬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望着自己。

    “姆姐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呼延灼心疼的问道:

    被称为姆姐的胡姬,看到呼延灼,哭的更厉害,边哭边说:

    “对不起,对不起,妾身知道办公时间不该打扰郎君,真的抱歉,”

    说完,姆姐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呼延灼看着桌上东倒西歪的几个空酒瓶,知道她又酗酒,心里略有一些不快,侧过身子说到:

    “姆姐儿,冷静一点,清醒一下,有什么急事需要某家?”

    感觉到呼延灼不快的姆姐放下酒杯,双手急切的放在嘴前搓揉,显得十分慌张,左右不停晃动的说到:

    “昨夜,妾身到胡商处收取分红,因所得较多,便在胡商处庆祝了一番,错过了归家的宵禁时间,未免招来金吾卫盘查,妾身只能抹黑赶车,不敢点灯,谁料天黑路窄,妾身又身带巨额银票,慌乱之下,撞到一只野狗,引来金吾卫,妾身怕惹出祸端,便带着银票只身离开,今日一大早便接到金吾卫的传唤,妾身向来胆小,此地又举目无亲,情急之下,也只能找郎君帮忙,对不起了,笨郎。”

    姆姐最后这句嘟着嘴,略带抱怨的“笨郎”,让呼延灼顿时心软,哪怕是天大的麻烦,也要替自己的情人扛着。

    姆姐是自己的梦中情人,昔日还在边关从军的时候,就在边城里的酒肆见到和父亲一起经营的姆姐,那时的姆姐已是出落得水灵动人,被军营里的兄弟戏称为“小昭君”,每日都在说等打了胜仗,就去提亲,彼此之间为谁更受美人青睐打闹,自己的外形苟且,虽也如同兄弟们一般,用存了许久的饷银打了一副珠钗送给姆姐,但从未奢想能成为入幕之宾,更多是作为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念想。

    后来,他们被唐军打败,退出边城,听说入驻的唐军统帅想要强夺姆姐,将姆姐的父亲活活打死,姆姐不知所踪。

    没想到,自己一年以前,到此地巡查,竟发现这家“猫一杯”的酒肆老板就是姆姐,震惊之余,顾及到自己的身份和家庭,却是不敢相认,哪知某日姆姐竟将昔日自己送的珠钗送到衙门,往日情景历历浮现,铁打的汉子也经不起柔情似水,便私底下在一起了。

    姆姐也颇为懂事,从来不给自己添麻烦,也不要求名分,让呼延灼十分感动,主动提出,让姆姐的酒肆售卖违禁的烈酒,并开设了一个地下赌坊在后院,姆姐也是聪明伶俐,在情郎的照料下,酒肆的生意蒸蒸日上,已是通远坊最红之地,多少突厥富商闻名而来,一掷千金,呼延灼和姆姐赚的盆满钵满。

    人到中年,同时拥有了事业,家庭,兄弟和爱情,夫复何求,只是开支日益大增,无奈之下,呼延灼偷偷将武三思交给自己打理的投资款挪了一部分到地下赌坊放贷,因为账务复杂,才找了金太保做幕僚,替自己打理账务和文书。

    此事虽然简单,但惹来金吾卫盘查,地下赌坊和烈酒势必要关歇几日,这段时间不知触了什么霉头,先是投资的商家走水,货物被毁,赌坊的几笔贷款人又不知所踪,眼看就要到给武三思大人上缴分红的时候,此时若是断了收入,拿什么上缴?惹得武三思大人不开心还是小事,更要命的是,洛阳的赌坊和烈酒是由太平公主管辖的吉祥坊专营,其余各坊不得参与,要是让这位连武三思大人都头痛的姑奶奶知道有人偷她财路,按她的手段,一定是全家不得好死。

    想到此处,呼延灼也大感不妙,便让姆姐将马车房的钥匙交出来,并让一个小工马上出城去洛阳县外的归义庄呆一段时间,又将马车房胡乱扒拉一下,装作盗窃现场,安排妥当之后,呼延灼上来抱着姆姐,小声的说到:

    “姆姐儿,到了金吾卫处,就说因平日里管得太严,惹得一个小工心生抱怨,前几日偷了酒肆的马车不知去向何处,再带金吾卫到马车房检查一番,完事之后,通知某家,某家再去金吾卫看看有什么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姆姐用手擦干眼里,喃喃的说到:

    “谢谢笨郎!”

    两人便干柴烈火的缠绵到了一起。

    同一时间,被呼延灼安排摸底任务的两名巡查来到通远坊西北角的脚夫驻地,盘查可疑情况,其中一对脚夫的领头,平日也充当官府的眼线,私下告诉巡查,半个月前,来了几个高丽人,租下一间院子,平日里看不到进出,不知道有什么勾当。

    两名巡查来到院子附近摸排,此处十分安静,又远离官道,平日里人烟稀少,确实个隐蔽的地方,两人来到附近一处高地,一人爬上树梢,一人在树下警戒,树梢上的巡查拿出鹰筒,仔细打量着院子里的情况,院子里也是十分安静,杂草丛生,不像是居家之人的环境,待了许久,也不见动静,树梢上的巡查就要下来,突然看见,屋里出来两人,浑身带着血迹,扭打在一起,又出来第三人将两人分开后带回屋里,不再有动静。

    确实很可疑啊!

    从树梢下来的巡查与同伴分析情况,现下没有支援,还是等回衙门给把头汇报一下再说。

    另一方面,得到了宝物-瓦面金锏的完颜不破也在通远坊走访百姓,从外围看看能不能找到通远坊衙门的破绽,一圈下来,评价不高,但也没有明显的违法乱纪情况,一句话,普通官吏,收钱办事,虽也收受馈赠,但不强取豪夺,又多有家眷,本质上并无谋反的动机。

    应该是诬告吧!毕竟呼延灼也是战士出身,纪律性和服从性方面应该不会有问题。

    完颜不破坐在一家茶铺休息,看着远处的通远坊衙门,似乎要对呼延灼下定论。

    回到大理寺内务提调司,完颜不破向司长姚崇汇报了自己今日盘查的情况,姚崇并未接受他的想法,让他把情况记录下来,给阿里归档。

    哪里都是官僚书生气。

    一向厌烦文书工作的完颜不破,怏怏不乐的将情况写下,交由阿里,便下班回家,却被姚崇叫住,让他等一下,自己先到狄公处汇报情况,晚点再把狄公的安排告诉他。

    得,又要加班。

    坐不住的完颜不破,百无聊赖的等着姚崇,却是许久不归,已到夜晚时分,阿里将屋里的蜡烛点上,询问完颜不破是否要跟他一起去外面吃食,完颜不破向来喜欢酒食,这阿里一看就是滴酒不沾之人,便婉拒了他的邀请,又过了一会,甚是无聊,便拿着瓦面金锏出屋操练起来。

    完颜不破并非江湖中人,所学也净是军队里教的粗陋功夫,但好在他天生力大,粗陋功夫也被耍的是虎虎生威,尤其是这一对瓦面金锏,手感极好,握在手里,如同长在手臂上一般,完颜不破兴奋起来,动作越来越快,临到最后一式,腾空而起,金锏劈向院子里的一块千斤重的巨石。

    啪~的一声,巨石竟然碎了一地。

    完颜不破惊愕的看着一地的碎石,又看了看手中的金锏,不知道是金锏太好,还是巨石太劣质,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掌声。

    “好功夫,不愧是单枪匹马独闯贼窝,身中十七刀力毙贼首的不良帅,鬼见愁。”

    听着被人叫出的诨名,完颜不破看着那越来越清晰的人影,却是那通远坊衙门被唤作太保的文书,完颜不破警惕的将双锏保持防御姿势,大喝道:

    “大胆贼子,竟敢夜闯大理寺,还不束手就擒!”

    说罢就要上前将之拿下,却见到匆匆跑来的阿里,大叫住手,边喘着粗气,便说道:

    “完颜兄住手,此乃本司另一位主办,清河崔氏的本家子弟崔湜。”

    崔湜看着愣住的完颜不破,戏谑的说到:

    “早知道完颜兄竟是恩将仇报之人,崔某真不该将完颜兄从死牢接出啊!”

    完颜不破看着眼前之人确有几分像那黑袍之人,便作揖谢道:

    “多谢崔兄!只是崔兄为何会在通远坊衙门,又为何会被唤作太保!”

    已是二十多岁玉树临风的崔湜,淡淡一笑,说到:

    “奉狄公之命,化名卧底。狄公听到完颜兄的情况,特让崔某来与完颜兄交流一下掌握的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