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信心？
“阿德金大人，此役战士们伤亡一万四千三百四十六人，其中死亡一万一千八百零三人，受伤两千五百四十三人。不过，这些受伤的战士基本不可能再参加同永暗魔物的战斗了。”
十二烈焰骑士之首好像没有听见伦道夫的话，紧紧挤在一起的浓密眉毛下是一双迷茫恍惚的眼睛。
“大人，您还好吗？”
阿德金抬眼看向伦道夫——四处凹陷的铠甲上的斑斑血迹触目惊心，右手的中指和无名指不见了，白色的绷带被鲜血浸成殷红色。他的眼皮跳了一下，恢复些许生气。“老哥，我来晚了，你辛苦了！”他甚至不敢看伦道夫被疲倦和忧伤的眼睛。
“若不是那些异变的永暗魔物突然退却，我险些成为欧神族的罪人。”一抹大难不死的后怕和惊悸滑过伦道夫苍白的脸颊，他张开干涸皴裂的嘴唇，腔调中仍残存着恐惧的影子。
“传送阵不能用，信之水晶不能用，铭文法阵不能启动，马尔格、莫特汉迪、瓦特罗特，还有数量庞大的安布德全都展现出我们不曾见过的能力。”阿德金终于从伦道夫告诉他的恐怖经历回过神来。“你能率领我族的战士们顽强不屈地守住利斯特要塞，已是莫大的功劳。伦道夫老哥，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了。”
“我……”伦道夫已有很多年没品尝过感动的滋味，哽咽着说不出来话。
“虽然你十分疲倦，现在却不是休息的时候。”阿德金不动声色地打断伦道夫——若他真哭起来，将来他见到阿德金会很难为情和尴尬的。“你将永暗魔物展现的特殊能力详细地记录下来，供陛下和其他烈焰骑士参详。我出去看看受伤的战士们，检查启动铭文法阵的水晶是否正常了。”
“好。”老于世故的伦道夫感激地望了阿德金一眼，坐到桌子旁边，略一思索，唰唰地写起来。
阿德金之所以独自出来，还有一个原因——他担心永暗魔物卷土重来。他的记忆保留着关于永暗魔物为何出现在利斯特森林的推测，但魔物突然离去，他怀疑的对象仍好端端地活着，他不禁怀疑推测的正确性。
他并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心里一万个希望自己错了。那意味着他的儿子可以摆脱嫌疑，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站在高大的城墙上，远眺深远静谧的利斯特森林，阿德金判断永暗魔物已返回永暗深渊。但他不敢派人前去侦察，失踪的大骑士巴顿令他心有余悸。
空气中弥散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令人嫌恶作呕的腐臭味。他收回目光，心情难以描述的沉痛。
散落一地的内脏，白花花的脑浆，残留着惊恐的涣散瞳孔，撕裂的躯体，掀去头盖骨的头颅，只剩几许肌肉纤维的脖子，绿色、蓝色、白色的血液，黏稠凝滞的液体，烂泥般的腐肉……
活生生的炼狱！怪物！恶魔！
一股无名怒火冲击着阿德金的胸腔，他差点拔出背后那把四棱长剑，将永暗魔物的尸体剁成齑粉。然而，这毫无意义，只是单纯地发泄罢了，并不能改变已成的残酷现实。
前往装有启动水晶的塔楼的路上，阿德金见到太多凄惨恐怖的景象。根据欧神族先民同永暗魔物的战斗经验，依仗高大的城墙和弩炮、箭矢、能量炮、充能枪和远程魔法师，战士们与魔物的伤亡比是一比三。
但今天，算上五千架机械傀儡，伤亡比竟接近一比一！
任何言语都不能够形容阿德金沉重、悲痛的心情，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嵌进肉中，十指关节泛起阴冷的青白色。他阴沉着脸踏进塔楼，灼灼的目光仔细地审视水晶。他确信水晶毫无问题，但铭文法阵却不能启动？
在他的一生中，他遇到过无数次离奇的事情，甚至曾在永暗深渊生活了十三天。此刻，他全身的神经绷得紧紧，仿佛一条条带刺的坚韧铁链，从内而外撕扯他的肉体。他死命地咬着牙齿，拼命抵抗难以描述的疼痛。
时间缓缓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渐渐消散，阿德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忍不住恨恨地骂道。他没有觉察到一缕绝望和恐惧像隐形的种子似的，在他的心里扎下了根。
阿德金通过信之水晶向奥德里奇报告战士们的伤亡和利斯特要塞的损坏情况，告诉他等情况稳定下来，确定永暗魔物不再侵袭要塞，他再回去。奥德里奇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天色逐渐暗下来，阿德金命令所有的战士下去休息，孤身一人站立在城墙上，眼睛眨也不眨地凝望幽静的利斯特森林。至今为止，他仍想不明白永暗魔物为何突然攻击利斯特要塞，又为何在即将胜利的时候突然退去。那些匪夷所思的能力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又应当如何应对。还有，它们是否有其他的能力未曾露出来。
他越想越头疼，越想越心烦意乱。曾几何时，他认为再过几年欧神族将有实力与永暗魔物抗衡。到那个时候，再联系斯柯伊族和兰特族，合三族之力，攻入永暗深渊，杀尽永暗魔物，让族人们不再担惊受怕，过上平静幸福的生活。
今天梦魇般的战斗将他的梦想击得粉碎。他开始怀疑，却像被困在浓浓的迷雾中，不知朝哪个方向走。
难道族人们永远不可能摆脱永暗魔物，永远活在永暗深渊的阴影下吗？这是阿德金平生第一次生出这么悲观的念头。
阵阵夜风轻抚阿德金火焰似的红色头发，仿佛妻子亲昵的爱抚，他的心中生起一股柔情。“你还活着吗，伊迪丝？”他仰望点缀在深沉的夜空中的黯淡星辰，喃喃低语。
“阿德金大人，时候不早了，我想永暗魔物不会再来了。”
阿德金好像受到惊吓似的，身体抖了一下。“我这是怎么了？”他转头看向恢复些许精神的伦道夫，在他的眼中看到同样的疑惑。“伦道夫老哥，战士们都休息了吗？”
“睡了，那些伤势严重的战士注射了镇静药剂，也睡了。”伦道夫忽然长长地叹口气，“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能醒过来看到明天的太阳。”
沉默，压抑的沉默，扎心的沉默，堂堂烈焰骑士之首竟无言以对。
“但我更担心另一件事。”
阿德金立刻冲伦道夫扭过头。
“我担心经过白天的战斗，战士们的精神受到严重的创伤。不瞒你说，我刚刚想躺下睡觉，闭上眼睛却看到突变的永暗魔物撕咬吞噬战士们。”伦道夫的眼睛模糊起来，好像罩上一层阴霾。“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不畏惧死亡，更不畏惧永暗魔物，否则我又不会亲自阻击马尔格了。”
他的眼角聚起深深的鱼尾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害怕恐怖的未知。阿德金，当马尔格施展瞬移的特殊能力，当与你搏斗的莫特汉迪突然多出几条手臂，当安布德发出扰乱我们心神的音波，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
阿德金在伦道夫的脸上看到浓浓的绝望和恐慌。
“强大如我们烈焰骑士尚且如此，遑论大骑士、骑士、骑士侍从、异能者、魔法师和普通的战士。”
“老哥，你想说什么？”阿德金蹙起眉头。
“你不明白吗？”
两位无比强大的烈焰骑士再次沉默下来。夜风越来越大，空气中仍残留着白天惨烈战斗的气息。不远处的利斯特森林发出如泣如诉的呜呜声，偶尔响起一声某种野兽的尖啸。
“我会将这些情况如实禀告奥德里奇王，请他和诸位烈焰骑士定夺。”
伦道夫摇了摇头。“那些人虽然位列烈焰骑士，但没几个人有脑子。我想听你一句真心话，你认为我们欧神族还有可能击败永暗魔物吗？”
阿德金在最年老的烈焰骑士的眼中看到期待、紧张和不安。“老哥——，我们决不能失去信心，族人还等着我们呐。”
伦道夫的嘴唇轻轻颤抖，眼睛中的复杂神情一点点地散去，整个人好像泄了气的皮球。“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含混不清地咕哝着，转身走了。他没有乘升降梯，而是沿着蜿蜒漫长的阶梯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夜色越来越浓，风越来越大，天空中的星辰隐去身形，阿德金感觉到些许寒意，不禁打了个冷颤。他像一棵笔直的华斯树似的孤独地矗立在宽广的城墙上，一动也不动。
永暗魔物还会再来吗？我们真的不可能战胜它们吗？
没有人能够回答。
十二烈焰骑士之首好像没有听见伦道夫的话，紧紧挤在一起的浓密眉毛下是一双迷茫恍惚的眼睛。
“大人，您还好吗？”
阿德金抬眼看向伦道夫——四处凹陷的铠甲上的斑斑血迹触目惊心，右手的中指和无名指不见了，白色的绷带被鲜血浸成殷红色。他的眼皮跳了一下，恢复些许生气。“老哥，我来晚了，你辛苦了！”他甚至不敢看伦道夫被疲倦和忧伤的眼睛。
“若不是那些异变的永暗魔物突然退却，我险些成为欧神族的罪人。”一抹大难不死的后怕和惊悸滑过伦道夫苍白的脸颊，他张开干涸皴裂的嘴唇，腔调中仍残存着恐惧的影子。
“传送阵不能用，信之水晶不能用，铭文法阵不能启动，马尔格、莫特汉迪、瓦特罗特，还有数量庞大的安布德全都展现出我们不曾见过的能力。”阿德金终于从伦道夫告诉他的恐怖经历回过神来。“你能率领我族的战士们顽强不屈地守住利斯特要塞，已是莫大的功劳。伦道夫老哥，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了。”
“我……”伦道夫已有很多年没品尝过感动的滋味，哽咽着说不出来话。
“虽然你十分疲倦，现在却不是休息的时候。”阿德金不动声色地打断伦道夫——若他真哭起来，将来他见到阿德金会很难为情和尴尬的。“你将永暗魔物展现的特殊能力详细地记录下来，供陛下和其他烈焰骑士参详。我出去看看受伤的战士们，检查启动铭文法阵的水晶是否正常了。”
“好。”老于世故的伦道夫感激地望了阿德金一眼，坐到桌子旁边，略一思索，唰唰地写起来。
阿德金之所以独自出来，还有一个原因——他担心永暗魔物卷土重来。他的记忆保留着关于永暗魔物为何出现在利斯特森林的推测，但魔物突然离去，他怀疑的对象仍好端端地活着，他不禁怀疑推测的正确性。
他并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心里一万个希望自己错了。那意味着他的儿子可以摆脱嫌疑，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站在高大的城墙上，远眺深远静谧的利斯特森林，阿德金判断永暗魔物已返回永暗深渊。但他不敢派人前去侦察，失踪的大骑士巴顿令他心有余悸。
空气中弥散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令人嫌恶作呕的腐臭味。他收回目光，心情难以描述的沉痛。
散落一地的内脏，白花花的脑浆，残留着惊恐的涣散瞳孔，撕裂的躯体，掀去头盖骨的头颅，只剩几许肌肉纤维的脖子，绿色、蓝色、白色的血液，黏稠凝滞的液体，烂泥般的腐肉……
活生生的炼狱！怪物！恶魔！
一股无名怒火冲击着阿德金的胸腔，他差点拔出背后那把四棱长剑，将永暗魔物的尸体剁成齑粉。然而，这毫无意义，只是单纯地发泄罢了，并不能改变已成的残酷现实。
前往装有启动水晶的塔楼的路上，阿德金见到太多凄惨恐怖的景象。根据欧神族先民同永暗魔物的战斗经验，依仗高大的城墙和弩炮、箭矢、能量炮、充能枪和远程魔法师，战士们与魔物的伤亡比是一比三。
但今天，算上五千架机械傀儡，伤亡比竟接近一比一！
任何言语都不能够形容阿德金沉重、悲痛的心情，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嵌进肉中，十指关节泛起阴冷的青白色。他阴沉着脸踏进塔楼，灼灼的目光仔细地审视水晶。他确信水晶毫无问题，但铭文法阵却不能启动？
在他的一生中，他遇到过无数次离奇的事情，甚至曾在永暗深渊生活了十三天。此刻，他全身的神经绷得紧紧，仿佛一条条带刺的坚韧铁链，从内而外撕扯他的肉体。他死命地咬着牙齿，拼命抵抗难以描述的疼痛。
时间缓缓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渐渐消散，阿德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忍不住恨恨地骂道。他没有觉察到一缕绝望和恐惧像隐形的种子似的，在他的心里扎下了根。
阿德金通过信之水晶向奥德里奇报告战士们的伤亡和利斯特要塞的损坏情况，告诉他等情况稳定下来，确定永暗魔物不再侵袭要塞，他再回去。奥德里奇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天色逐渐暗下来，阿德金命令所有的战士下去休息，孤身一人站立在城墙上，眼睛眨也不眨地凝望幽静的利斯特森林。至今为止，他仍想不明白永暗魔物为何突然攻击利斯特要塞，又为何在即将胜利的时候突然退去。那些匪夷所思的能力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又应当如何应对。还有，它们是否有其他的能力未曾露出来。
他越想越头疼，越想越心烦意乱。曾几何时，他认为再过几年欧神族将有实力与永暗魔物抗衡。到那个时候，再联系斯柯伊族和兰特族，合三族之力，攻入永暗深渊，杀尽永暗魔物，让族人们不再担惊受怕，过上平静幸福的生活。
今天梦魇般的战斗将他的梦想击得粉碎。他开始怀疑，却像被困在浓浓的迷雾中，不知朝哪个方向走。
难道族人们永远不可能摆脱永暗魔物，永远活在永暗深渊的阴影下吗？这是阿德金平生第一次生出这么悲观的念头。
阵阵夜风轻抚阿德金火焰似的红色头发，仿佛妻子亲昵的爱抚，他的心中生起一股柔情。“你还活着吗，伊迪丝？”他仰望点缀在深沉的夜空中的黯淡星辰，喃喃低语。
“阿德金大人，时候不早了，我想永暗魔物不会再来了。”
阿德金好像受到惊吓似的，身体抖了一下。“我这是怎么了？”他转头看向恢复些许精神的伦道夫，在他的眼中看到同样的疑惑。“伦道夫老哥，战士们都休息了吗？”
“睡了，那些伤势严重的战士注射了镇静药剂，也睡了。”伦道夫忽然长长地叹口气，“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能醒过来看到明天的太阳。”
沉默，压抑的沉默，扎心的沉默，堂堂烈焰骑士之首竟无言以对。
“但我更担心另一件事。”
阿德金立刻冲伦道夫扭过头。
“我担心经过白天的战斗，战士们的精神受到严重的创伤。不瞒你说，我刚刚想躺下睡觉，闭上眼睛却看到突变的永暗魔物撕咬吞噬战士们。”伦道夫的眼睛模糊起来，好像罩上一层阴霾。“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不畏惧死亡，更不畏惧永暗魔物，否则我又不会亲自阻击马尔格了。”
他的眼角聚起深深的鱼尾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害怕恐怖的未知。阿德金，当马尔格施展瞬移的特殊能力，当与你搏斗的莫特汉迪突然多出几条手臂，当安布德发出扰乱我们心神的音波，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
阿德金在伦道夫的脸上看到浓浓的绝望和恐慌。
“强大如我们烈焰骑士尚且如此，遑论大骑士、骑士、骑士侍从、异能者、魔法师和普通的战士。”
“老哥，你想说什么？”阿德金蹙起眉头。
“你不明白吗？”
两位无比强大的烈焰骑士再次沉默下来。夜风越来越大，空气中仍残留着白天惨烈战斗的气息。不远处的利斯特森林发出如泣如诉的呜呜声，偶尔响起一声某种野兽的尖啸。
“我会将这些情况如实禀告奥德里奇王，请他和诸位烈焰骑士定夺。”
伦道夫摇了摇头。“那些人虽然位列烈焰骑士，但没几个人有脑子。我想听你一句真心话，你认为我们欧神族还有可能击败永暗魔物吗？”
阿德金在最年老的烈焰骑士的眼中看到期待、紧张和不安。“老哥——，我们决不能失去信心，族人还等着我们呐。”
伦道夫的嘴唇轻轻颤抖，眼睛中的复杂神情一点点地散去，整个人好像泄了气的皮球。“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含混不清地咕哝着，转身走了。他没有乘升降梯，而是沿着蜿蜒漫长的阶梯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夜色越来越浓，风越来越大，天空中的星辰隐去身形，阿德金感觉到些许寒意，不禁打了个冷颤。他像一棵笔直的华斯树似的孤独地矗立在宽广的城墙上，一动也不动。
永暗魔物还会再来吗？我们真的不可能战胜它们吗？
没有人能够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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