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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一别两宽 各自安好

    那一段时间,孙鸿晨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反复向律师咨询事实婚姻的法律后果,每一次咨询之后,他的心情都十分沉重。他失眠,每晚要服用三到四次安眠药才能勉强入睡;他恐惧,害怕婚姻悲剧再次发生;他纠结,不知如何向我解释这一切。在我回国七个月后,我们在电话里终于把话说开了。

    他说:“由于我的特殊经历,我实在无法从以前的婚姻阴影中走出来,我努力过但没有效果。最近我的抑郁症越来越严重,而这种状态在短时间内很难改变,这不是你的错,是因为我对自己的病态心理没有信心。如果以后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做出什么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给你造成了伤害,那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我如实向你坦白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可鄙可恶但绝不隐瞒,是善良宽厚也绝不遮掩。”

    这一番话盛满了他的真诚、他的痛苦,他的坦白以及他深深的焦灼与不安。他继续说道:“我也痛恨自己的患得患失,你越是对我好,我就越害怕失去这一切,我简直要崩溃了。”

    孙鸿晨向我展示了他的真面目,让我看到一个渴望爱情而又恐惧爱情的人,一个疑心重重而又无比高傲的人,一个深思熟虑同时什么也不会隐瞒的人,一个蔑视一切同时又需要一切的人。我反复问自己,如果后半生与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会幸福吗?我内心的答案是:“不能委屈自己。”

    在现实面前,我们都感到心力交瘁但又无能为力。三年前,孙鸿晨正经受着言不尽的人生苦楚所带来的煎熬,我好不容易从失去博文的悲痛中走出来,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我们在婚恋网上相遇了。在共同度过三年安宁美好的生活之后,他又陷入了无法控制的病态漩涡之中,抑郁症使他把我想象成随时都会伤害他的人。我该怎么办,向他解释自己不会伤害他和孩子,他会相信吗,如果我继续和他纠缠在这无解的混乱磁场中,我们都会被折磨得体无完肤,此刻唯一的出路就是放手。虽然我们都万般不舍,但是只有这样才能拯救两颗受伤的心。

    他在电话那边说:“为了不耽误你,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各自都好好想一想,你看怎么样?”

    “你说得很对,但是,我们不是暂时分开,而是一别两宽各自安好。”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和孙鸿晨分手了,这段关系结束得干净利落,没有感情纠缠,没有经济瓜葛,只有平静和解脱。回顾自己简单的感情经历,我与博文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我们度过了28年的幸福时光。然而,民间有一种说法“恩爱夫妻不长久”,还有另一种解释“老天爷嫉妒你们了”,我只得认命并接受现实。自从遇到孙鸿晨之后,我又倾注了自己的所有的情感,好不容易找到喜欢的人,爱着走着却丢失了,如今我们分手的原因不是彼此不再相爱,而是爱到深处才生出的惧怕。

    失恋让我大病一场,只有独自关起门来慢慢疗伤。琳琳和静怡得知情况后来到我家,这一夜,她俩听我诉说,陪我流泪,和我一起借酒消愁。

    “他害怕我分走他的财产,他有什么可以分的啊。如果我是贪图金钱的女人,早就离开他了,还会和他相守三年。”我一边哭诉一边喝酒:“他确实有病,是那种不懂得珍惜女人的大病。”

    静怡从我的手中拿过酒瓶,说道:“亲爱的,别再喝了。”

    琳琳阻止道:“让她喝吧,总比把苦恼闷在肚子里要好。”

    “既然他有那么多的顾虑,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呀?这,这,这不是耍流氓吗?孙鸿晨,你真不是个东西。”我开始胡言乱语,嘴里还哼着:“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琳琳和静怡看着我痛苦的样子,很是心疼,也很无奈。两位闺蜜陪我一起度过了人生中的又一个黑暗时刻。老同学袁晓钢派员工小梅给我送来了药膳汽锅鸡,他在电话里对我说:“白冰,你要振作起来,希望同学们心中的女神风采依旧。”

    孙鸿晨的朋友得知我们平静分手了,先是震惊,接着是遗憾,他们分别给我发来了微信。

    “你和鸿晨都是好人,你们很般配啊,原以为你们能走到一起,真是太遗憾了。”

    “孙医生接受了不该接受的,失去了不该失去的。”

    “我们永远是朋友,无论何时何地。”

    “你是一个很有品位的人,我们都很喜欢你。”

    张娅得知我和孙鸿晨分手的消息,她给我打来电话:“其实,鸿晨非常爱你,他对你什么都满意,就是害怕你离开他。我知道这些担忧都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你就当他是生病了,希望你不要怨恨他。”

    张辉和小萍从加拿大回到重庆探亲,他们专程来家里看望我。

    小萍一进门就夸赞道:“白姐,你的家好宽敞,好漂亮啊!”然后她看了看我说:“白姐,你瘦多了。”

    我问:“他还好吗?”

    张辉说:“孙老师也瘦了,他的生活又回到了从前。”

    小萍说:“你回国后,孙老师很痛苦,看得出来他舍不得你,他再也遇不到像你这样好的女人了。”

    我亲手做了家乡菜款待他们,我母亲还拿出了她做的泡菜。

    “伯母做的泡菜真香,白姐的厨艺太棒了,可惜孙老师没有这个福气。”张辉边吃边感叹。

    我母亲说:“他们两个分手,这是孙鸿晨的损失。”

    “伯母说得对。来,我们以茶代酒敬老人家一杯,祝您身体健康。”

    我们在客厅里聊天,我母亲一会儿送来水果,一会儿过来续茶,我明白她是想了解孙鸿晨那边的情况。当客人起身离开时,我母亲从里屋出来送客,她是一位讲礼数的老人,她对客人说:“你们慢走,请代我向孙鸿晨问好。”

    我开车送他们回家,一路上我说:“刚才在我妈妈面前,我不方便说太多,我们找个地方再聊一会儿吧。”我们来到附近的一家茶楼,里面人不多,坐下后,服务员送来一壶菊花茶和一些点心。

    “谢谢你们来看望我,说实话,最近我非常痛苦。这几年来,我从心底里把孙鸿晨当成了自己的丈夫,我的一切都以他为中心。可是他却变了,轻信他人蛊惑,认定我要离开他,要分走他的财产,而我在短时间内又无法证明自己不是他想象的那种人。既然两个人的想法都不在一条水平线上,所以分手是不可避免的。”

    张辉说:“我们看得很清楚,孙老师很爱你,但在现实面前他却退缩了,这是他以前的经历所带来的心理障碍。他是一个好人,白姐,希望你不要责怪他。”

    我说:“我只能责怪自己,爱上了一个感情经历那么复杂的男人。他虽然是个好人,但不是一个好丈夫。”

    小萍说:“孙老师被那些嫁过去的女人吓怕了,其实,你和她们不一样。”

    我说:“正是因为我的背景,他才更加害怕。他认为与律师打交道自己必败无疑,他却看不到我守规则、有底线、更善良的一面。”。

    小萍说:“白姐,孙老师遇到你是他的幸运,如果他再遇上别的女人,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我说:“是啊,假如我要用事实婚姻来折腾他,那我就马上到温哥华岛去,他得负担我的生活费,一旦打起官司,不仅耗尽他的精力和时间,还要分走他的一大笔财产,其后果就是把他逼上绝路。”

    张辉说:“听白姐这么一说,我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孙老师也不例外。”

    我说:“正因为我了解我们打官司的法律后果,所以我才最大限度地包容他,正因为我们曾经真心相爱过,所以我才不忍心把他逼上绝路。”

    小萍说:“白姐,你真善良。”

    “让时间去向他证明,我不是他所认为的那种女人,我也不想他带着对女人的怨恨和偏见生活下去。其实,认识孙鸿晨也是我的幸运,是他把我带到美丽的温哥华岛,这三年的时光让我难忘,丰富了阅历、增长了见识、考验了人品,让我的人生更加成熟和丰满。”

    张辉说:“我能理解孙老师的担忧,从表面上看,他事业有成受人尊敬,其实,近来他的诊所运营十分艰难,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差,手停嘴就停,这就是加拿大的现实。他害怕今后收入减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他觉得对不起你。”

    小萍说:“我问过孙老师,他始终不承认你们两人已经分手了。”

    我苦笑道:“不好意思,今天我有些失态。有些话我也无法对别人说,因为他们并不了解孙鸿晨,所以,在你们面前说出来,我也释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