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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一掌一剑

    夏长风、公孙望、诸葛洵,以及如幻、无尘、无厄、无色、无界,这些一流高手,见了沈青冥所使剑法,也由衷地暗暗赞叹。除了夏长风与姜离漫以及凤九霄,知晓沈青冥所用乃是纵横剑气,唯有少林的如幻大师,方才一见沈青冥拔出手中之剑,便立时认出那正是秋暝剑。

    六十余年前,江湖中出了一位绝世高手,他长随身侧的正是秋暝剑,而他所使的剑法就是一生未逢敌手的纵横剑气。他还有一门绝世超尘的掌法——逍遥六合掌,这门掌法也正是沈青冥扬名江湖的独门绝技,而这套掌法不仅掌力雄厚、掌法绝妙,练至第九层最高境界,更是有意念所至、掌力所达,天地之间、无所遁藏,六合之内、任我逍遥的威力。这位武功出神入化的前辈高人,便是一掌一剑——灵木道人。

    如幻大师一见秋暝剑,又见到沈青冥使出的纵横剑气,心中笃定,沈青冥必是一掌一剑灵木道人的传人。他心下暗暗摇头,饶是这三人武功已属后辈弟子一流,可又怎会是一掌一剑传人的对手。他心中又道:“便算是夏长风、公孙望、诸葛洵这三位,一派之宗师,可纵横剑气的威力,哪怕他们齐上,当真生死相搏,也不见得会是沈青冥的对手。只怕到时必然血溅玉虚宫,死伤无数,我佛慈悲,老衲必须出手阻止,万不可使杀孽徒增,殃及无辜。”心念所及,如幻大师便在一旁仔细观望,以待必要时出手罢休争斗,阻止血杀。

    曲停云在一旁见了沈青冥的武功,不想他的剑法已到了如此境界,江湖之中,恐怕无人可以比肩。可又瞧着尚未出手的夏长风、公孙望、诸葛洵,还有如幻等人,心中也不觉为沈青冥担忧,若是众人齐上,即便他剑法举世无敌,一人之力亦是有限,又怎么抵得过这么多高手。他心中已打定主意,若是这几位出手,他必出手助沈青冥一臂之力。

    而凤九霄也是一样,早已做好准备,随时出手为沈青冥助阵。

    转眼间,沈青冥与吴亭山、李希夷、季归未已斗得三十余招,他相惜这几人的为人与武功,不愿痛下杀手,一直未曾使分毫内力,但他应接有暇,丝毫没有落败之象。三人却已是尽展平生所学,又是心为报仇,各自杀招频频,尽向沈青冥要害攻去。眼见三人攻势愈发凌厉迅疾,一番相斗,已有互相默契配合之势,渐渐两柄剑、一把刀,三人宛如一人,两种剑法与左手刀法同时攻向沈青冥多处要害。

    起先沈青冥凭借绝妙剑法应接有余,可随之三人越发默契,沈青冥渐已成守势,避开一剑还有一剑,一剑之后尚有一刀,或一刀一剑同时而至,或两剑一刀齐齐攻来。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况且沈青冥剑中未有剑气,气势已自弱了几分,这三人武功实也不弱,不多时,他已落于下风了。

    忽然间,李希夷一剑刺向沈青冥左胸,跟着吴亭山一剑朝他右肩削去,未及沈青冥反应,季归未刀锋已直逼沈青冥头顶。大殿内所有人都以为沈青冥绝避不开三人此刻同时攻来的招式,就连楚天野、凤九霄以及曲停云都已同时拔地而起,几乎同时掠向他们四人。

    可就在电光火石间,只见沈青冥大喝一声,忽地剑气奔涌横贯而出,接着只听得三个人同时一声大喊。待众人睁大眼瞧清时,只见吴亭山、李希夷、季归未三人均已口吐鲜血,被震得跌出丈远,倒在地下,竟一时难以起身。可无人瞧清楚,沈青冥是如何出招,竟在眨眼间同时重伤三人。这等威力无穷、招式奇快的剑法,果然称得上举世无双。

    楚天野、凤九霄、曲停云奔向沈青冥身侧后,楚天野急忙问道:“沈兄弟,你怎么样?”

    曲停云一笑道:“沈兄剑法无敌,又怎会有碍,楚兄多心了。”

    凤九霄也说道:“沈兄弟这套剑法的确绝妙,方才老夫还以为你就要遭遇不测,可老夫还是过虞了。”

    而有一个人躲在人群之后,但见沈青冥性命只在顷刻,正要冲出人群,奔向沈青冥而去,却还未等他移动脚步,已瞧见沈青冥瞬间击败三人。他便驻足不前,瞥了一眼夏长风,又默默退了回去。

    这时,沈青冥欠身道:“我本不意伤了三位,但沈某危在顷刻,万不得已,以剑气伤了三位,还请莫怪。”接着又对楚天野几人道:“沈青冥让你们忧心了,多谢!”

    吴亭山被师弟秦昭然和丁羽搀扶起身后,勉力说道:“沈兄不必如此,我等乃为报仇,本就是与沈兄生死相搏,沈兄已然手下留情,未曾伤我等性命,足见沈兄高义。”

    而季归未与李希夷也说道:“正是,我等既然报仇不成,便是学艺未精,沈兄不伤我等性命,此等胸怀已非常人所能及。”

    方才几乎同时,夏长风、公孙望、诸葛洵皆已飞身来到各自弟子身旁。见到沈青冥武功剑法如此之高,他们也顾不得前辈身份,公孙望与诸葛洵二人缓缓走向沈青冥。

    只听公孙望先道:“阁下剑法精妙无双,贫道前来讨教一二。”

    沈青冥只是说道:“前辈,请!”说完又看了看夏长风与诸葛洵。

    诸葛洵也说道:“小徒武功不济,贫道亲自向阁下请教请教!”

    夏长风立在李希夷身前,并未直接上前,他虽报仇心切,却也放不下身份,与两人合力相斗一个后辈。可公孙望与诸葛洵已是言明要与沈青冥交手,三派本是联合而来,若不出手,又怕显得故作清高,可出手岂不成了乘虚而入的小人,一时左右为难。

    姜离漫在一旁暗暗瞧出夏长风心中忧虑,便上前轻声道:“掌门师兄,此刻既已打破局面,已是骑虎难下,只稍时手下留情,不伤沈青冥性命便是,先擒住他再做计较。”

    夏长风闻言动容,点头示意。他徐徐上前几步,抱拳道:“沈少侠,老夫等人自知单打独斗不是你的对手,方才也已见识过你的武功。此刻便也只好厚颜,三人合力与你交手了!”

    听得夏长风、公孙望、诸葛洵三人合力对付沈青冥,楚天野愤怒喝道:“三位也是闻名江湖的武林前辈,单打独斗不成,却要倚仗人多势众,对付一个江湖后辈,岂不令江湖耻笑!”

    凤九霄也沉肃道:“正是!三人合力斗一人,实在毫无江湖道义可言!”

    夏长风长袖一抖,沉色道:“老夫几人是为报仇,并非武林中比武切磋,何谈耻笑?若是沈少侠束手就擒,或可另作计议。”

    未等楚天野、凤九霄说话,沈青冥却放声笑道:“夏掌门,恕晚辈狂妄。你与诸葛掌门、公孙道长三人齐上,我也不惧,我也正想试试这套剑法的威力到底如何!”

    夏长风怒目道:“如此,老夫便得罪了!”说罢夏长风长剑一抖,步履奇快,直向沈青冥而去。

    但见夏长风率先出手,公孙望与诸葛洵立时拔剑,齐向沈青冥攻去。

    沈青冥只见三人同时攻来,不觉豪气顿生,大喝一声:“来得正好!”跟着寒光一闪,已欺身而至夏长风身前。

    夏长风未曾想到沈青冥身法如此之快,但见对方长剑迅疾无比,弃守而攻,剑锋直逼自己胸口。夏长风顺势右腕倒转,长剑横格胸前,恰好沈青冥剑尖直抵剑身,直压得夏长风手中长剑向内弯折。夏长风一手持住剑身,一手紧握剑柄,暗运真气抵挡。公孙望、诸葛洵两人挥动长剑,左右分刺沈青冥两胁。正在此时,夏长风劲力一吐,弹开沈青冥剑锋,沈青冥借势往后退去,堪堪避开公孙望、诸葛洵两人攻势。跟着沈青冥抖动手腕,挽了几个剑花,在身前划了几个圈,以防对方趁势攻来。

    只一招相接,夏长风三人更觉此人内力剑法皆属不凡,万不可轻敌。于是三人运起十成内力,全力出招。只见他们三人剑光如星,有如满天星斗,将沈青冥尽数笼罩在剑光之中。沈青冥但见三人全力以赴,不及思索,立时真气行遍周身,以气驭剑,展开纵横剑气招式,沉着应对。

    沈青冥一施展开纵横剑气,只见剑势沉稳,剑气雄浑,观战众人不觉为剑气所迫,退向大殿四周。一时之间,四股剑气纵横交合,倏忽来往,尤以沈青冥最盛,夏长风、公孙望、诸葛洵三人只与他斗得个旗鼓相当。

    夏长风三人不愧为一派之首,个个俱是一代宗师,不论招式、内力,俱属当世一流高手。他们不仅武功卓绝,且临敌经验丰富,招式变化繁杂,且出招不寻常道,总是出其不意。可沈青冥所学纵横剑气,乃是世上第一等的剑法,不仅招式精妙,且须以深厚内力方能发挥出此剑法的威力,须知其号曰“纵横”,若是剑法内力臻至化境,便能达到纵绝天地、横扫八荒的至高境界。

    少林如幻大师在一旁凝神观战,心下不禁暗叹:“灵木道人,一掌一剑,果然是天下第一的无上绝学!这沈青冥年不过二十五六,便算初会行走时就跟随灵木道人学艺,也不过二十余年功力。但见此人内力,当世除了我师兄弟四人外,可说是无人匹及,而他这套剑法,实已颇得灵木道人真传,更称得上是天下第一的剑法!夏掌门、诸葛掌门、公孙道长他们三位,虽久经江湖,武功内力当今江湖已是少有对手,可饶是三人合力,或许三百余招之后,便敌不过这位沈施主了。”

    再看沈青冥与夏长风、诸葛洵、公孙望三人对战,沈青冥虽被三人合力相斗,却仍是丝毫不落下风,招式章法有度,步法随势灵转。沈青冥自知他们三人武功高深,未敢轻敌,自始至终皆以内力催动剑气,虽百余招后,仍旧气势不减分毫,以至三人长剑无法近得沈青冥周身一寸。

    又过得片刻,楚天野、凤九霄、曲停云见沈青冥剑势不减,尚能应对这三人围攻,也已瞧出沈青冥必不会落败,心中皆是担心少林派若是出手,局势便会立时扭转。他们心中明了,单是如幻大师一人之力,他们便须以二人之力方能勉强应对,何况还有无字辈四位大师。只是此刻,谁也不知,少林会不会出手。

    而此时,少林无字辈四位大师在一旁观摩,也是对沈青冥的武功暗暗称赞。他们心中也是迟疑,若论单打独斗,不知如字辈高僧是否能战胜沈青冥。

    玉虚宫大殿上,沈青冥气势如虹,剑气犹如浪潮,一波接着一浪,源源不断地翻涌而来。但夏长风的华山剑法,剑招刚猛凌厉,飘逸灵动,剑走轻快,一招未老,后招又至,连绵不断。而诸葛洵的黄林剑法,剑势沉猛,剑招大开大合,沉稳力重,大巧不工。崆峒派的公孙望,却是剑势圆转,剑招忽快忽慢,迅疾时如雷霆闪电,徐缓时如轻拂尘灰,刚中带柔,柔中带刚,刚柔相济。

    一盏茶后,四人已鏖战两百多招,仍旧不分高下。沈青冥一则年轻力壮,二则内力着实深厚,酣斗至此,却是不见半分疲累之态。而另一边,夏长风、诸葛洵、公孙望三人,却因沈青冥剑气强劲,内力耗损过多,加之年长,体力虚耗太过,渐感疲累不支。可他们三人合力围攻沈青冥不但不能取胜,却先因内力和体力不支,就此败下阵来,面上实在难以过得去,不由得,三人竟硬提一口真气,咬紧牙关,全力而上,宁愿拼死相斗至最后一刻,也绝不向人言败,自损颜面,堕了门派声威。

    沈青冥本愈战愈勇,但见三位武林前辈以死相拼,可也不愿收手认输,任凭他们处置,不免坐实了凶手之名。他心中也十分清楚,若是再这般恶斗,只怕他未有心杀害三人,这三人也必会力竭而死。沈青冥心下计较道:“此刻情势所逼,唯有击退这三人,方能避免杀端再起,误会更深。”

    沈青冥心念及此,只见夏长风、诸葛洵、公孙望三人全力自三个不同方位向沈青冥攻来。突然剑光一闪,一股强大的剑气自沈青冥长剑发出,犹如天地之气骤聚一剑,顿时风起云涌,气势迫人,众人只觉剑气逼人难以呼吸,连连退后,直退至墙脚退无可退。就连楚天野、姜离漫以及无字辈四位大师也接连退却数步。唯有如幻大师稳如泰山,凤九霄与曲停云也不禁退了半步。却是沈青冥使出了“浩然千里”这一招,此招剑意在于凝聚天地浩然正气,化为剑气,正所谓“一口浩然气,千里快哉风”,此招威力惊人,实乃夺天地之造化而成。

    剑气奔涌,其势难挡,夏长风、诸葛洵、公孙望三人,竟瞬间同时为剑气所震开,各自退了十余步。但因内力虚耗、体力透支,一时站立不稳,皆插剑入地深入寸许,强自支撑身体不至立时倒下。就在三人方自立稳时,三人却突然同时吐出一口鲜血来。各派门下弟子见状,连忙上前将三人缓缓搀扶回座。

    刹那间,胜负立现,所有人无不称奇,皆感叹于沈青冥剑法之高、内力之深。

    如此一来,三派之首皆败阵受伤,余下门人弟子更是无人能胜过沈青冥。此番看来,似是谁也挡不住沈青冥离去了。

    沈青冥还剑入鞘,拱手道:“三位前辈,在下多有得罪。”

    公孙望先道:“不必说了,我等技不如人,阁下武功的确非凡!”

    夏长风跟着道:“一掌一剑,今日虽只见一剑,却已是一败涂地。可陆师弟被害之仇,我既身为师兄,又为一派掌门,纵然拼死,也要为陆师弟讨还公道!”

    姜离漫搀扶着夏长风,说道:“沈少侠,我华山弟子,虽然武功低微,今日亦皆追随掌门,情愿拼死一战,也要报血仇、还公道!”

    诸葛洵闻言,也是激动道:“正是!纵是一死,也要报此血仇!”

    未等沈青冥开口,公孙望慨然又道:“崆峒弟子听令,掌门无端遭人暗害,全派上下但尽全力,今日必杀此人,为掌门报仇!”

    崆峒派众弟子,闻声齐道:“弟子领命!诛杀恶贼,为掌门报仇!”

    这时李希夷对夏长风说道:“师父,咱们也一并与他拼了!为三师叔报仇!”

    夏长风眼见此时形势,于是点头示意。李希夷见夏长风示意,立时振臂高呼:“华山众弟子听令,掌门有命,杀害三师叔的仇敌就在眼前,今日不惜一死,也要报仇雪恨!”

    华山派弟子闻言,立即同声应道:“弟子遵命!”

    诸葛洵亦跟着道:“黄林全派上下一概人等听命,今日便是血洒当场,也要杀身成仁,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黄林派门下弟子,一同拜首,齐道:“弟子领命!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一时间,三派弟子齐心同道,不惧生死,势为报仇,呼啦啦将沈青冥围住,一个个皆杀气腾腾,目厉如虎。

    如幻大师见此情形,连忙上前阻止,说道:“诸位,请听老衲一言。杀机一起,杀孽即生。阿弥陀佛!”

    沈青冥黯然道:“大师,这些人,皆欲将我杀之而后快,我虽不愿枉杀人命,可此时,却已由不得我了!”

    夏长风、诸葛洵、公孙望亦同声道:“血海深仇,不可不报!”

    沈青冥不等如幻再出言,直道:“尔等既不自量力,沈某今日便只好大开杀戒了!”

    这三派一众弟子闻言,忿恨陡生,上百名弟子同时杀向沈青冥而去。

    如幻本欲再出言劝阻,却已是不及。只见华山派的李希夷、姜离漫,黄林派的吴亭山、秦昭然,还有崆峒派的季归未、崔信,六人抢先从六个不同方位,齐向沈青冥头、颈、胸口、两胁、腹中六处要害攻去。

    可沈青冥既已抛却生死,手中劲力更胜方才,几已全力而出。如幻眼力过人,已然瞧出沈青冥剑气势极,这几人决计难以抵挡。眼见沈青冥出招极快,一剑自上而下全力劈向姜离漫。只见如幻身法奇快,弹指间便已飞身而至姜离漫身前,跟着同时自项中取下一串佛珠,运起全身真气,双手托住佛珠,替姜离漫挡住这一剑。如幻大师果然内力惊人,竟一下接住沈青冥一剑,但沈青冥剑气去势不衰,长剑与佛珠相接,真气激荡,竟也直将如幻大师震退两步。

    如幻大师退定之后,称奇道:“纵横剑气,果然名不虚传,的确威力惊人!老衲向沈施主讨教几招这套绝世剑法。”

    说完,如幻大师即挥动手中佛珠,施展佛珠降魔功,向沈青冥而来。沈青冥自是心知少林如字辈高僧,个个皆是不世高人,少林七十二绝技更是非同小可,于是不敢轻敌,凝神应对。余下众人,但见如幻大师出手,便默默退了回去,退在一旁观战。

    当此情急之时,少林派无奈之下插手两方争斗。天下第一的剑法,与少林七十二绝技,在一众人等的见证之下,或将一较高下,分出孰强孰弱。

    在场众人,只见沈青冥手中秋暝剑,剑势更疾、剑气更盛,比之方才全力对战夏长风、诸葛洵、公孙望三人,此时似又凭空多了两成功力,更是惊叹于纵横剑气蕴藏威力深不可测,几可说是遇强更强。而另一边,少林如幻大师,虽仅以一串佛珠对接利剑,却也是内力深厚,招式沉稳,一时高下难分。

    如幻大师身兼七门少林七十二绝技,此刻催动易筋经深厚内力,真气磅礴,一串普通的佛珠使出来更是虎虎生风,若是稍不留神被碰着一下,便是坚石只怕立时也可被击碎。沈青冥亦是内力深厚难测,虽已对战一轮,此时仍是气势不减,剑气势不可挡。世间两大绝世高手,此番对决,虽非生死相斗,亦是精彩绝伦,绝无仅有。

    斗得五十余招后,沈青冥身形忽地一闪,不见了踪影。如幻大师心下大惊,突然惊觉头顶剑气忽至,未及多想,右足用力一踏,撤身向后避开来剑。只见沈青冥手持长剑,从大殿顶上有如千斤铅石,迅疾无比猛地刺将下来,如幻大师反应迅速,正好避开剑锋,但见长剑紧贴如幻大师足尖落下,直插入地下约莫半尺深。如幻大师身体微向后仰,未及返过身来,顺势便将手中佛珠奋力抛出,直砸向沈青冥后背。沈青冥只觉后背一道强劲之力骤至,不及拔出长剑,身子一旋,右腕一抖,掀起地下数块地砖直奔如幻而去,同时长剑一撩挥挡佛珠。只听得“叮”地一声响,剑珠相击,沈青冥已将佛珠一剑弹回如幻大师一边。如幻大师正使出千手如来掌击落飞来的砖石,但见一掌发出宛如千手如来,掌影错落令人眩目。转瞬之间,只见如幻大师一招便将数块地砖击落于地下,手中正握着方才抛出的佛珠。

    如幻大师忽然将佛珠还挂于胸前,沈青冥不解,问道:“大师何意?”

    如幻回道:“沈施主这套纵横剑法,实乃当世无敌,但凭老衲这套佛珠降魔功,恐不是施主的对手。老衲有意以参详多年的千手如来掌,对战沈施主的逍遥六合掌,不知沈施主可否赐教?”

    原来如幻也自觉若论刀剑等兵刃交手,恐难敌纵横剑气,但他潜心修炼七十二绝技之一的千手如来掌,已有四十余年功力,亦是少林寺两百年来将千手如来掌练至最高层的唯一一人。他自认这套千手如来掌当世无人匹及,且他还身怀少林无上内功心法,少林易筋经,其内功修为更是当世屈指可数。但灵木道人当年一套逍遥六合掌,天下无人掌法能出其右,他便有心一试逍遥六合掌威力到底如何,是否果如江湖传言那般,当真威力惊人、无人可敌。

    沈青冥面色不改,说道:“大师言重,晚辈岂敢赐教!今日大师既出手干预此事,晚辈便唯有与大师一较高低,方能作罢。不过,晚辈与大师无有仇怨,那便点到即止,若是晚辈侥幸胜得一招半式,还请大师不再插手此事。”

    如幻瞧着眼前的青年人,一袭青衫,身姿挺拔,堂堂而立,清秀的面庞下难掩那一抹忧郁沧桑,实在难以看透此人,虽正气浩然,却孤傲不逊,正义中总带着一丝邪气,令人捉摸不透。

    听见沈青冥如此说道,如幻看了一眼华山、崆峒、黄林各派众人,回道:“老衲代二位掌门以及公孙道长,应了沈施主所言。若是老衲败于沈施主手下,今日便听凭沈施主去留,我少林绝不再加干预。”

    诸葛洵正欲争辩,话到了嘴边,但见夏长风与公孙望二人并未开口,却又咽了回去。少林本是受崆峒派所请,公孙望自是无法反驳如幻所言。夏长风心中也是十分清楚,倘若真个让门下众弟子与沈青冥性命相拼,只怕无辜死伤,却仍旧无法杀了沈青冥,既然如幻大师与沈青冥对赌,不如便赌一把。不论胜不胜得了沈青冥,也总是好过弟子们徒送性命,胜负结果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沈青冥见夏长风、公孙望、诸葛洵三人皆默然不语,便收起剑来,拱手道:“大师请!”

    如幻大师道了声“看招”,双足向前踏出,两手左右划了个圈,跟着右手拈指于胸前,左手掌心向上托着右手,忽地右指化掌遽然向前挥去,一招“礼敬朝佛”直取沈青冥膻中穴。本来两人相距不过数尺,这一掌骤然即至,沈青冥随即左足横踏一步,立个马步,右掌随之迎去。两掌“砰”地一下相击,这一招两人内力相当,双掌一接,两人身躯一震,各自震得退后一步。

    一掌相接之后,沈青冥立刻提掌,使一招“遨游四海”直取如幻大师左胁之下。只见他右掌轻飘而至,掌中似无半分内力,连一点掌风也未带起。如幻大师本欲左掌取他肩头,右掌取他期门穴。可刹那间,沈青冥右掌突然劲力喷涌而来,有如浪潮席卷,掌力厚重无比。如幻大师立时双掌变换,足下步法随之变动,侧身一让,左掌拍向沈青冥右腕,右掌挥向沈青冥正面。沈青冥亦跟着变换招式,右手一抬,立掌直切如幻大师手腕外关穴,左掌直插如幻大师另一手内关穴。两人四掌未及相接,身法不住闪动,手上更是应接不暇,一招接着一招,你来我往,见招拆招。

    沈青冥心中暗叹,少林七十二绝技果然非同寻常,如字辈高僧武功果然深不可测。单是如幻大师这套千手如来掌,招式繁复,变化多端,掌力浑厚,已实属是世上少有的绝学。听闻如幻大师身兼七门少林七十二绝技,其武功便已是这般高深,实不知当年创派达摩老祖,其武功已到了何种地步,方能创出这七十二门绝技,且每一门武功皆是上乘,历传数百年之久,经久而不衰。少林高僧,的确不可小觑,我今日若欲脱身,不得不尽力而为了。

    沈青冥虽然心下思索计较着,手中却时刻不曾松懈一丝分毫,他的逍遥六合掌亦是招式精妙,包罗万象,内力吞吐任意自然。如幻大师也深感灵木道人心智过人,天资异禀,竟创出这等绝妙的武功来。此时,两人又斗了五十余招,如幻大师的千手如来掌也只和沈青冥的逍遥六合掌战个平手,一时两人皆不落下风,难分难解。

    沈青冥所学武功,皆须以深厚内力方能发挥威力,而他方才与夏长风、诸葛洵、公孙望三人一番恶战,先已耗费了不少内力,这如幻大师内力惊人,若持久作战,虽然不至耗尽内力,但总内力损耗太过,稍时不免吃亏。于是,沈青冥便打算速战速决,以防有变。

    身随意动,沈青冥招式斗变,身法奇快,内力强劲,每一掌皆是劲力厚重,气势逼人。如幻大师见他突然发力,已知他意,却也同样觉得长久下去真气大损,只得两败俱伤,速战速决或有可乘之机。于是,如幻大师一般的不住催动内力,千手如来掌使将出来,确是手影错落,恍如千手齐发,虚虚实实,难以捉摸。这时,两个人四掌交接,众人在一旁观战,但只瞧见两个身影不住来往闪动,四只手更是奇快无比,愈到后来愈发看不清两人招式了。

    又过得片刻,沈青冥逍遥六合掌愈打愈快,掌路奇诡,招式绝妙,如幻大师渐渐应接不暇,他忽然一招“天女散花”,一瞬间犹如疾风暴雨般,无数个手掌齐齐拍向沈青冥而来。沈青冥见状,不敢轻易相接,便使一招“遨游四海”,掌力向四面八方发出,如鲲游北溟,其势虽内敛不外放,却气势强大,大海虽深广,亦行无可阻,任之遨游。这两人皆是真气遍及周身,掌中内力深厚,几已全力。只见得四掌相接,“砰”地一声巨响,两人须发飞扬,衣衫掣动如旗招展,两人真气交锋,直逼得一众人,内力浅薄的直觉压抑得呼吸不畅,内力较强的虽暗中以内力抵挡,仍觉得气浪逼人微感憋闷。

    沈青冥与如幻大师四掌一接,未及撤掌,便又比上了内力,相持在大殿中。若论当世高手内力之深,或许少林方丈如空大师首屈一指。并且如字辈其余三位大师亦是个个精习易筋经内功心法,尤其这位如幻大师,更是修习易筋经多年,且其悟性极高,恐其功力已不在方丈如空大师之下。再往下,应是东来山庄庄主凤九霄了,他曾有缘得紫阳真人传授武功,其紫阳真气亦是一门无上内功心法。只可惜他虽然将紫阳真气练至最高层,却未能将其威力尽数发挥出来,或许是尚未参透其中精奥,以至凤九霄内力修为在少林四位如字辈大师之下。其余几派的高手,虽已属一流高手,但与之这几位绝世高手,尚有差距。可令所有人不解的是,沈青冥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多岁,便算是从一出生便懂得练功,也不过二十多年的功力,可瞧他与如幻大师比拼内力,却丝毫不落下风,两人实是旗鼓相当,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凤九霄见沈青冥与如幻大师内力相较,仍能相持不下,心中更是对灵木道人佩服不已。世人只知一掌一剑闻名天下,却不想他所传的内功心法,竟可与少林易筋经不分上下,更属绝世未有之奇功。况且沈青冥年纪尚浅,就已能与有数十年易筋经内力修为的如幻大师旗鼓相当。这样的武功,竟能亲眼所见,身为习武之人,此生于愿足矣。

    曲停云在一旁亦自瞧得真切,这沈青冥的确武功奇高,不仅掌法与如幻大师不分伯仲,便是内力也与如幻大师不分上下。他心中不禁啧啧称奇,却也闪过一抹黯然不甘的神情。

    一炷香后,沈青冥与如幻大师兀自相持不下,双双内力源源不断地使出。见此情形,凤九霄一来担心沈青冥不敌,二来又怕两人内力耗竭伤及性命,不免两败俱伤。微微一顿,便朗声道:“如幻大师、沈兄弟,二位已比较多时,尚未分出胜负,若如此比拼内力,只怕两败俱伤,还请就此罢手,再作他议。”

    无厄几人闻言,也是如此想法,跟着道:“师叔,这位沈施主内力深厚,这般损耗内力比将下去,恐于你二人皆为不利,不若暂且罢手,另行比较切磋。”

    如幻与沈青冥二人听闻众人所言,心下也是一般心思,他二人心知对方内力都不在自身功力之下,如此损耗真气内力比拼,只会落得真气枯竭的境地,到时也不见得能分出个胜负。他二人旧无仇怨,犯不着如此拼命的比武切磋。如幻大师身为前辈,心中更是爱惜沈青冥的武功,也对他的为人心下称赞,方才一番比试,已起了相惜之意,此刻听闻几人所言,心中也是十分认同。

    如幻大师便先言道:“沈施主,好深厚的内力,好厉害的功夫!”

    沈青冥闻言后回道:“大师谬赞了!大师不过手下留情而已,你的武功出神入化,晚辈岂是大师的对手。”

    如幻见他谦逊,又道:“沈施主,既然你我难分胜负,不如一齐撤掌停手,另行比试如何?”

    沈青冥回道:“大师所言,正合我意。晚辈自不量力,与大师比试内力,大师未尽全力,成全在下落个平手,晚辈这里先行谢过了。”

    华山、崆峒、黄林几派门下弟子听沈青冥如此说道,还道如幻大师果真手下留情,未曾全力而为,只是难以置信沈青冥如此年轻,便能与当世屈指可数的绝世高手内力不相上下。只有无厄无尘等,还有凤九霄、楚天野、曲停云,以及几派掌门前辈,心知沈青冥确是武功绝顶,内力深厚难测。

    如幻大师又道:“既是如此,那你我便数过三声,同时撤掌,以免伤及对方。”

    沈青冥应了声“好”,便欲准备撤掌。

    只听如幻大师缓缓数道:“一!二!三……”正数到第三声时,话音未落。突然之间,如幻大师身后人群中,蓦地冲出一个人来,眨眼间已掠过如幻大师头顶,一手持剑朝沈青冥劈将而去。

    事出突然,就连沈青冥也是未曾防备,不想竟有人趁他二人全神贯注比试内力时暗施偷袭。沈青冥本与如幻大师相约三声后同时撤掌,此时他仍不愿误伤了如幻大师。饶是他武功高强,反应迅捷,忽地右掌朝来人拍击而去,他此时心下激愤,出手未留分毫,但如幻大师掌力未撤。沈青冥一掌方自挥出,随即那人便被一掌击出丈远,可如幻大师内力却如潮水般涌来,不及收回,沈青冥刹那间又提一口真气,以抵挡如幻大师内力,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这两人便为对方内力震开。如幻大师退出两步后便已站定,神情自若。

    可沈青冥为挡那人偷袭,勉强拼力与如幻大师对了一掌,他一退之下未及站稳,又接连退了几步,方才站稳。当他缓缓抬起头,尚未开口,却突然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这一切都只在瞬息之间,众人这才看清偷袭之人却是黄林派的秦昭然,他已中了沈青冥一掌,昏倒在地。回过头看时,只见沈青冥已然负伤吐血,却仍是挺立在当下,神情淡漠,眼神十分凌厉,并透着一股鄙夷不屑之色。

    凤九霄、楚天野见状急忙上前,楚天野急切道:“沈兄弟,你怎么样?”沈青冥未开口,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并无大碍。

    楚天野跟着转过身来,指着那些人,怒吼道:“什么名门正派!狗屁不如!沈兄弟既已和这老和尚相约对赌,你们也已应允,却还做出这等卑鄙无耻的事来,明着打不过,却来暗中偷袭!还算什么名门正派,不过是群宵小卑劣之徒!”

    沈青冥本与如幻大师不分胜负,若是再与之比试剑法,沈青冥必可取胜,到时自可安然下山而去。可这些人心知沈青冥剑法无双,担心如幻大师不敌,便使这暗中偷袭之卑劣行径,实在令人不齿。楚天野自然明白其中道理,但他仍是感到怒不可遏,更对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人鄙夷不已。

    凤九霄也说道:“不错!诸位都是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各派开山立派少则也已达百年之久,今日却做出这等令人不齿的行径,实在有失正派之名、君子所为!”

    这时,曲停云随即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青釉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送至沈青冥身前,并道:“沈兄,此乃在下密炼灵药,于你所受内伤大有裨益,快快服下!”

    沈青冥已微微调息一番,见曲停云赠药,便轻轻道:“多谢!”跟着接过药丸,送至口中服下,然后运起功来缓缓调息。

    公孙望、夏长风、诸葛洵等被楚天野、凤九霄一番数落、斥责,却是理亏无法反驳,只是此事事发突然,倒也并非他们授意而为,他们也是一般的惊讶意外。诸葛洵等人也立时前去将一旁的秦昭然扶起,而姜离漫内力未损,则为他运功疗伤。沈青冥并未对秦昭然下死手,一番推拿之后,姜离漫的真气输入秦昭然体内,不一会儿,秦昭然缓缓转醒。

    这时,如幻大师也开口道:“这名弟子所为,的确不该!我等自命正派,却已然大失正派所为。方才,老衲与沈施主胜负不分,此刻,却是老衲输了,也是我们这些正派输了。我们并非输在武功,而是输在品行上了!”

    秦昭然闻言,心中大惊,竟不想自己所为,反而令如幻大师自行认输。他仍是心中不甘,挣扎道:“即便弟子偷袭有失正派所为,却也是情非得已,大师却又何故认输,难道您果真要放虎归山吗?”

    如幻大师续道:“小施主,老衲虽属佛门,亦是武林中人。这武林之中,最紧要的不是武功强弱,而是道义二字。若是江湖武林没了道义可言,岂非没了规矩,又如何区分正邪?”

    见秦昭然无言以对,如幻大师又对几位掌门说道:“公孙道长、夏掌门、诸葛掌门,今日是老衲输了,少林派遵守诺言,决意任凭沈施主去留,不知诸位是否遵守先前约定,放他下山?”

    公孙望等人互相看了看,又看向如幻大师,讷讷道:“这……这……”

    楚天野瞧不下去,便道:“你们打不过沈兄弟,邀了少林高僧前来相助,可如幻大师已自认输,你们此时怕是反悔了,不肯就此让沈兄弟下山,是也不是?何必在此惺惺作态,既是不肯,那咱们只好硬闯下山去了!”说罢,楚天野挽起沈青冥,便要作势硬闯。

    凤九霄既担心他们几人硬闯不过,又担心留在此地沈青冥性命更加危险,一时间,进退为难。忽然,他向如幻大师言道:“如幻大师,你既已认输,那便是不再过问此事了?”

    如幻回道:“正是如此。沈施主因老衲而受伤,老衲自是绝不会再出手阻止沈施主下山。且我与沈施主有约在前,不但老衲不再出手,今日我少林派弟子亦不许插手。”

    凤九霄正是想要如幻大师亲口所言,少林派不再插手此事。如此一来,助沈青冥下山变多了几分把握。凤九霄恭敬道:“多谢大师!”

    接着,凤九霄又对公孙望等人道:“诸位,沈兄弟已受伤,不如让老夫将他带回山庄疗养,此间之事日后再作计较,诸位意下如何?”

    公孙望冷冷道:“凤庄主,是铁定要相助于沈青冥了?若是在下执意不肯,又当如何呢?”

    夏长风突然说道:“凤庄主,此事乃是我等几派之事,关乎血海深仇,不便外人插手!”

    凤九霄尚未答话,而诸葛洵却道:“夏掌门所言不错!凤庄主,我等素来敬你侠义无双,还请你不要插手此事。”

    凤九霄见他们欲弃诺毁约,还咄咄相逼,不免怒从中来,愤愤道:“凤某今日偏要插手此事,你等又如何?”

    本来崆峒、华山、黄林三派,前有少林派相助,擒拿沈青冥原本胜算极大。但少林派退出不再插手,可沈青冥也已受伤,他们仍是胜算较大。此刻东来山庄凤九霄却突然强出头,双方势力又复发生变化,依然是势均力敌,哪一方也无必胜把握。

    正在两方剑拔弩张之时,曲停云却站出来缓缓说道:“各位前辈,请听在下一言。今日本是为各派亡故的前辈讨要说法,寻出真凶。但真相未明,真凶未断,就此两败俱伤,血流崆峒山上玉虚宫内,不仅亡故冤魂不得告慰,更是让真凶法外逍遥,真相永无大白之日。”

    如幻大师闻听此言,连连点头称是。另一边,公孙望几人闻言后,也是各自盘算。

    诸葛洵先问道:“这位小兄弟,何出此言?莫非你反倒知晓真相,知道谁是真凶?”

    曲停云回道:“晚辈也只是猜测而已。”

    公孙望这时道:“你且说来听听。”

    曲停云又继续说道:“不知各位前辈可曾听闻‘白衣碧萧’之名?”

    大殿一侧,一人伏在梁上而匿,陡然间听闻“白衣碧萧”名号,心中突然一惊。这人正是薛白衣,他早已在此躲藏多时。正是疑心这些正派中人将这一连串命案扣在他头上,因此得知他们今日相聚于此,便潜入崆峒山而来,一探究竟。他本以为这些人只顾跟沈青冥为难,或许不至疑心到自己身上来,眼见他们不敌沈青冥,搬出了少林如幻大师也是无济于事,却不想明招易躲、暗箭难防,被他们偷袭沈青冥得手,以至沈青冥受伤。此时少林退出,这三派也不见得能擒住沈青冥,但沈青冥也绝非轻易便可脱身。可不曾想,却无缘无故将他薛白衣扯了进来,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只好更加小心,屏住呼吸,暗运内功,极轻极慢呼吸吐纳,不让别人发现。

    听了曲停云所言,公孙望、夏长风几乎同时异口同声道:“天下第一杀手,‘白衣碧萧’薛白衣?”

    曲停云见二人同时说出此人,又道:“看来薛白衣的名号倒也响亮。既然几位前辈听过此人名号,为何却丝毫没有怀疑过此人?他可是江湖第一杀手,他的武功之高,无人可知,至今成谜。”

    诸葛洵问道:“你有何凭据,是此人所为?”

    薛白衣本来有些鄙夷诸葛洵等人,但听他为自己辩解,质问曲停云,却也稍稍缓和了些厌恶之感,觉得此人也并非那么讨厌。

    曲停云回答道:“请恕晚辈无礼。敢问各位前辈,指认沈青冥,又有何真凭实据?岂非不是一样的揣测而已?又有谁亲眼所见了?”

    薛白衣心下暗骂道:“真是个鳖孙王八蛋!你倒是为沈青冥洗脱了罪名,却又将这屎盆子扣到我头上了!我又不曾招惹你,为何来冤枉了我?”

    沈青冥在一旁暗自运功调息,听得曲停云为他辩白,心中自是不尽感激,可他与薛白衣把酒一会,虽只短短一面,却也并不认为薛白衣就是真凶。他此时想要为薛白衣辩解,只因正运功调息疗伤,却是无法开口。

    耳听得曲停云直言质问,公孙望嗔怒道:“不论其他,至少杀人的招式是他沈青冥独门绝技,这便是最有力的证据!可是,足下所言薛白衣之嫌疑,又有何证据?”

    公孙望此言一出,夏长风、诸葛洵及一众弟子等,皆望向曲停云,待听他如何说法。曲停云看了看众人,不紧不慢地说道:“真乃荒唐之言,可笑之极!在下听闻三派故去的前辈,是被一招毙命的,现场并无打斗痕迹。可三位前辈皆是各派顶尖的高手,若非武功绝顶之辈,即便是趁机偷袭,也决不能轻易得手,又岂会一招毙命。再者,江湖之中偷学他人武功,再行嫁祸之事,也并非没有。岂能单凭武功招式断定杀人凶手!”

    公孙望紧跟着急又问道:“便是如此,可你说薛白衣难脱嫌疑,证据何在?”

    薛白衣伏在房梁上,心中也是同样的问道:“正是,你小子有何证据说我是凶手?”

    曲停云接着道:“薛白衣被称为‘天下第一杀手’,其武功之高,从无一人从他手下生还。他武功繁杂,每每以各派不同招式杀人,且还有许多奇异招式,江湖之中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若是他暗中偷学沈兄的武功,也未不可。并且他也会受雇而杀人,难保不是有人买凶,借刀杀人,再行嫁祸之事。”

    公孙望满脸不信,冷道:“这便是你所说的证据?不过是你胡乱一番猜测而已,又怎能做得数!你切莫要在这里胡言,否则莫怪我等不留情面!”

    曲停云忽然为沈青冥辩解,将矛头直指薛白衣,可言辞之中确实并无真凭实据,所有人包括沈青冥在内,谁也猜不透他为何如此,又有何目的。沈青冥虽见他为自己辩解,但他直言薛白衣嫌疑重大,却无凭据,却也着实看不透此人,不知他意欲何为,是敌是友?

    见公孙望沉下脸,冷言直对,曲停云却还是继续说道:“这便奇怪了,你们指认沈青冥,也不过是一心揣测,要说真凭实据,你们又拿得出什么来?”

    曲停云此言一出,公孙望、夏长风、诸葛洵等人皆是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来证据。正在这时,沈青冥经过一番调息运功,气息已复顺畅,其所受内伤暂且平息了。只听沈青冥忽然说道:“曲兄,承蒙你的好意,在下感激不尽。只是,有一言在下不得不说明。”

    曲停云微微一愣,不解道:“沈兄客气了。只是不知沈兄所言何意?”

    沈青冥又道:“在下要说明的便是薛白衣并非凶手。昨夜我曾与他相会,虽只一面,但我深知,凶手绝非是他,必是另有其人。”

    曲停云闻言,一脸迷惑,甚是不解,已是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公孙望却是上前说道:“沈青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竟与白衣碧萧薛白衣相识,莫非是你二人勾结,加害于我派掌门?”

    沈青冥言道:“此前我与薛白衣从不相识,我和他也只是昨夜有过一面之缘。公孙道长此言,不免断章取义了!”

    公孙望又接着道:“你若与他不是朋友同伙,又怎会为他辩白?你此刻自身亦是难保,却还来为他辩白,这其中若无干系,如何教人相信?”

    沈青冥不屑道:“你们既可冤枉我,便也可来冤枉别人。你等冤屈于我,我自不服,你等冤屈他人,我更加不服。若是这世间毫无公道可言,那我便为这混浊的世间,肃清冤屈,还之公道!”

    公孙望闻言立时怒道:“好你个沈青冥!原来你竟与这天下第一杀手,乃是一丘之貉!想来必是你二人合伙,一同谋杀害各派首要人物。你们到底有何企图,背后又在谋划着什么?”

    原本公孙望等人一口认定是沈青冥杀害各派门人,此时无端将薛白衣牵扯进来,沈青冥心中只觉不妥,未及多想,却不想令他们误会更深。以至认为沈青冥与薛白衣勾结,谋害各派高手,图谋不轨。

    公孙望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觉似乎大有道理,不然,沈青冥既言明与薛白衣无甚干系,却又不顾自身为之辩解。如此一来,众人难以理解,但觉公孙望所言更符合情理,更合逻辑。此时,沈青冥只是越描越黑,不仅未能为薛白衣辩白,反而越发令众人误会两人关系匪浅,更是怀疑两人皆是凶手,都难逃干系。

    薛白衣听闻沈青冥为他争辩,他只觉此人也是个令人捉摸不定的怪人。本来我是个人人避而不及的杀手,向来为武林中人不耻,可他却仅与我一面之交,只交过一次手,便断定我绝非暗中偷袭杀人的小人。此等识人眼力,过人胸襟,却也乖戾孤傲,实是世间少有的奇人。薛白衣心中如此念到,不觉对沈青冥心生亲近之意、敬重之情。

    听得公孙望如此说到,沈青冥冷声道:“看来所谓的名门正派,不过是徒有虚名,你们除了无辜冤枉别人,又会做什么?”不等公孙望接话,沈青冥怒气渐升,不快道:“我已不想再多说废话,各派被害的前辈,非我所为,亦非薛白衣所为。今日沈某无意杀人,就此别过!”

    说罢,沈青冥大步朝门口走去,全然不理会在场的所有人。楚天野见他动怒,也便跟着往殿外,追随而去。凤九霄却是稳稳站在原地,并未动一下脚步,手上轻捻着胡须,瞧着一众人等,默不作声。

    正在这时,公孙望大步踏出,高声喊道:“沈青冥,你好生狂妄,今日我等岂能容你这般轻易离去!”

    沈青冥并未理会,头也没回,继续往门外走去。忽然,公孙望忽地掠向沈青冥而去,一道寒光乍现,直袭沈青冥后心。突然,一人闪身而出,以奇快身法,手中长剑却已截下了公孙望的利剑。原来却是凤九霄,不知何时竟已来到公孙望身前,持剑挡住了他的剑招。

    沈青冥仍是没有回头,突然也停住了脚步,冷言道:“背后偷袭,原是你们名门正派所惯用的招式!若非凤庄主拦下你,此刻你早已倒下了!”

    公孙望不以为意,冷笑道:“你虽武功高深,却也过于自大了,竟如此口出狂言。方才,贫道只是想要将你留下,并非是要杀你,又怎算是背后偷袭?”他又转过来对凤九霄言道:“凤庄主,看今日情形,你必是要为沈青冥出头了!”

    凤九霄淡淡说道:“老夫不过是见沈兄弟已经负伤,不愿各位落得个欺负后生晚辈、身负重伤之人的恶名。我东来山庄被江湖中人敬称为天下第一庄,此等不平之事,凤某自是难免要平一平的。”

    公孙望见凤九霄这般说道,心下举棋不定,便瞧了瞧夏长风、诸葛洵二人,示意询问二人意下何如。凤九霄见公孙望望着夏长风、诸葛洵二人,却是默不作声,便朝夏长风、诸葛洵一边说道:“二位掌门,你等意下如何?今日是要卖老夫一个薄面,还是要凭手中长剑说话?”

    夏长风听得凤九霄语气强硬,言语之中甚是不快,似是已决意要助沈青冥下山。虽然师弟被杀、仇深似海,可毕竟没有真凭实据证实沈青冥乃是凶手。此刻若是冒然与东来山庄交恶,得罪于凤九霄,不仅日后少了一个朋友,还多了一个敌人,也于华山派不利。况且凤九霄内力深厚、剑法绝世,若他与沈青冥二人合力,再加上楚天野、曲停云这二人,着实不可轻敌,胜负之数难以预料。不妨,今日就顺水推舟送他凤九霄一个人情,待日后真相查明,那时再将凶手正法,到时,无论何人,也就无话可说了。如此一来,却也不失了我华山派的面子,眼下得罪东来山庄和凤九霄,有百害而无一利,绝不可如此。

    夏长风不住心中计较着,而另一边诸葛洵见他多时仍尚未开口,便先言道:“凤庄主,今日本是我等与沈青冥之间的事,你既然强行要插手此事,那我等也只好得罪了!”诸葛洵与师弟情如手足,见凤九霄自恃天下第一庄、剑法高超,心中早已不快,怒气渐生,便欲与凤九霄一试高低,言辞间便也生硬直接。

    未等凤九霄接口,夏长风却抢先道:“诸葛掌门,且听在下一言。”

    诸葛洵疑惑道:“不知夏掌门,有何指教?”

    夏长风道:“诸葛兄言重了,岂敢谈何指教二字。不过,在下却有一言,还望听上一听。”

    诸葛洵便道:“夏兄,但说无妨,在下洗耳恭听。”

    夏长风正了正衣衫,接着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捋着胡须,缓缓道:“今日之事,我等不如但看凤庄主情面,暂且放了沈青冥下山去。容日后查明真凶,寻得证据,那时,不论凶手是何人,咱们必手刃真凶,以报血仇,任何人也是无法阻拦的。诸葛兄,你看如何?”

    诸葛洵愣了一愣,心中不甘道:“便这般轻易将他放走?”

    公孙望还道夏长风有何妙计,却不想竟是出的这样的馊主意,他也跟着说道:“不错,这般轻易放走他,贫道第一个便不答应!”

    沈青冥缓缓回过身,冷冰冰地道:“你们以为我已受伤,便能胜得过我了?既然如此,何不一齐而上,看我手中秋瞑剑,可饮得几许鲜血!”

    沈青冥此言一出,楚天野、凤九霄、曲停云三人立时闪身至沈青冥身旁。公孙望、夏长风、诸葛洵等见此情形,却是不敢轻举妄动,轻易出手。

    夏长风见这三人护在沈青冥两旁,便出言道:“各位,现下华山、崆峒、黄林三派,并无真凭实据证明沈青冥便是杀害各派门人的凶手。既是如此,今日之事不如暂且搁置,待日后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之时,再做计较。”

    凤九霄待夏长风说完,接道:“凤某认为夏掌门所言不错,既是真相不明,大家徒在此地无谓流血争斗,于任何一方皆无利可言,不过两败俱伤而已。”

    公孙望、诸葛洵仍有些许迟疑,心中拿不定主意。这时,凤九霄将目光投向少林如幻大师,言道:“如幻大师,不知大师你意下如何?还请大师为我等指点迷津。”

    如幻本已有言在先,与沈青冥比试落败,便不再过问此事。但此时若不开口,只怕不免又是一番恶斗,徒增杀戮。如幻双眼微闭,双掌合十,口中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本不便再插手此事,但为今日不妄增杀孽,老和尚不得不开口一言了。夏掌门、凤庄主二位言之有理,这位沈施主你们并无证据证明他是凶手,又何苦妄动杀念,徒增无谓争斗。不如便依夏掌门所言,今日之事暂且罢休,日后另行计较。未知各位意下何如?”

    华山、崆峒、黄林三派这边,夏长风、公孙望、诸葛洵、姜离漫四个一流高手,以及吴亭山、季归未、李希夷三人,亦是后一辈中的翘楚。而沈青冥这边,除他之外,尚有剑神凤九霄这样的绝顶高手,还有曲停云、楚天野二人,此二人武功亦非寻常,只怕不在夏长风等人之下。可是,此时沈青冥先已受伤,便算他与凤九霄二人对战夏、姜、公孙、诸葛四人,而楚天野与曲停云对战吴、季、李三人,场面上看来还是三派胜算略大。但鉴于沈青冥武功深不可测,纵横剑气实在太过霸道,加之剑神凤九霄,他们的确并无太大把握胜过对方。双方就此蓄势对峙,杀气骤起萦绕周遭,就连空气都好似凝滞,所有人都已屏住了呼吸。

    如幻大师语音落罢,却无一人答话,双方只是凝视着对方,仔细瞧着对方一举一动,暗运真气,随时待发。

    约莫一柱香后,崆峒派掌门首徒季归未上前一步,打破沉寂,道:“沈兄,虽然暗害师父之人未必是你,可眼下你的嫌疑却是最大。在下只想让沈兄暂留崆峒山些许时日,以待我等查明真凶,到时既还沈兄之清白,亦可告慰师父他老人家在天之灵!若是沈兄今日毫无交代,直此下山而去,在下却是万不能答应!”

    崆峒派此次被人杀害的是一派掌门,全派上下自是无不切齿恨极,便是四海八荒、掘地三尺,也要将凶手寻出,以报大仇。饶是如此,身为崆峒掌门首徒,掌门传人,季归未却是表现得气度不凡,言语恳切、卑亢无差。

    沈青冥见季归未言辞不卑不亢,言语间情理得当,他也稍稍客气道:“季兄,非沈某狂傲,只是你们三派实在逼人太甚。我不曾做过的事,便决计不会承认。我既非凶手,便也无须多做理会。今日,不论怎样,沈某必定离去!”

    季归未见他毫无半分退让,坚定不移,便也傲气丛生,高声道:“既是如此,在下只好得罪了!无论或死或伤,今日得以与沈兄这样的人交手,已是无憾了!”

    沈青冥既不愿束手被囚于此,但与他们也无深仇大恨,不愿杀伤无辜性命。可此时已是毫无退路,只得直迎而上,联手凤九霄、楚天野、曲停云三人,打败三派一众人等,冲下山去。心中既已盘算已定,沈青冥上前朗声道:“诸位,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沈某去意已决,若想强留沈某于此,那便剑下说话罢!”

    霎时间,夏长风、诸葛洵、公孙望三人先已将沈青冥围住,凤九霄见状,忽地一闪,不知怎的已来到沈青冥身后,并与沈青冥贴身而靠。夏长风三人见凤九霄身法如此了得,心中直道此人不愧一代剑神,武功的确高深已极,此二人联手,胜负实在难以预料。另一边,楚天野、曲停云也闪身上前,却被吴亭山、季归未、李希夷三人拦住。此时,果真已成了沈青

    冥、凤九霄对战夏长风、公孙望、诸葛洵三人,楚天野、曲停云对战吴亭山、季归未、李希夷三人的局势。

    沈青冥与凤九霄被夏长风三人围在圈中,三人不住交换步法,游走圈外,等待进攻时机。而沈青冥与凤九霄则立在原地不动如山,以不变应万变。那三人环绕十数圈,仍旧无破绽可寻,便在此时,夏长风抢先打破僵局,一招“仙人指路”,平平无奇,直刺沈青冥左侧肩头。一息之间,公孙望、诸葛洵二人也立时出招,分别攻向沈青冥右胁、凤九霄下腹。沈青冥方才被如幻大师内力所伤,经过一番调息之后虽无大碍,却也令他真气不可尽用,时刻须以真气护住心脉,不至内伤牵动发作。瞬息间,沈青冥挥动秋暝剑,一格一挑,接住夏长风、公孙望二人剑招,凤九霄一个撩剑式,不仅格开诸葛洵来剑,更是顺势剑尖直撩他胸腹。诸葛洵急忙回身,并横剑抵挡凤九霄剑招,一招未尽,却又顺势横削凤九霄肩头。夏长风为何先以一招寻常的“仙人指路”攻向沈青冥,为的正是一试沈青冥伤势如何。他们本就是以多敌少,此刻却是不免趁人之危,他虽不愿轻易让沈青冥离去,却也不愿直下杀手,否则胜之不武岂非贻笑江湖。便是这寻常的一招,夏长风已知沈青冥伤势不轻,已损及脏腑,但他内力异常深厚,虽是受伤之下,剑招威力虽有消减,却亦非寻常人可抵挡。

    而另一边,楚天野、曲停云二人对敌三人,虽论单打独斗,他二人武功皆胜过那三人,可此时却是以二敌三,不免势寡。且吴、季、李三人武功亦是不弱,一时间,却是谁也不占上风。只见吴亭山、李希夷手中利剑寒星四射,季归未一把环首刀似刀非刀、似剑非剑,寒光慑人,使将开来,将曲、楚二人团团围在刀光剑影中。楚天野手中长剑不住挥动,游如龙蛇、声如龙吟,曲停云却是一双空拳,拳风毕至、虎虎生风,招式潇洒飘逸,两人合力,威力亦是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