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信取原城

    《晋世家》·晋国霸业·信取原城

    晋文公重耳诛杀太叔带叔傀，亲自迎接周襄王返周，襄王当然欢喜不尽，吩咐赏赐晋文公美酒宝物，晋文公推辞不受，却提出一个想法来，臣重耳不敢当，有朝一日希望能实行隧葬，不知可否。这个隧葬是周天子历代留下的传统，也只有天子才有资格，诸侯不得擅自行此礼仪，从晋文公请隧这个事上能看出当时周朝天子已经对诸侯失去了约束，空有名义上的王号在，但凡周有事，往往都求助于诸侯大者，前有齐桓公襄助周室，但也表现的中规中矩，至少在表面上给足了周室面子，到了晋文公时，能公开提出请隧，可见周室不仅实力不济，连周王这个天子的名义，在诸侯心目中早已不当回事，所谓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天子失其政。

    不过襄王的回应倒是让重耳有点难堪。周王说，我实在是不敢开这个头，这是先王的礼仪，虽然晋侯对我本人有大功，理应进行报答，但是对我来说是私事，隧葬则不然，这是本朝的传统礼制，我没有资格进行更改，如果晋侯喜欢那么做，晋国土地广大，自己去隧葬就好了，让我颁布这个指令，我做不到。这话周王说得非常客气，传统的礼制不能毁在我手里，现在晋国强大，就算你自己按照天子的礼仪来，我想管也管不了啊，你自己看着办，但有句话说到前头，这样做可能会让晋国失去诸侯的尊敬。为什么，这是僭越之举，不好听的说是造反。重耳一听，有点不好意思。周王于是赐予晋文公四座城池，表示答谢。

    四座城一是阳樊，一是攒茅，一是温，一是原。攒茅与温，晋文公的人一到都箪食壶浆列队欢迎，但是在温这个地方遇到了麻烦。这四座城池本是天子的地盘，城池的守令直接隶属于周天子管理，也就是属于周王的臣子，现在周王赐予晋国，很是不满，从天子臣变成了诸侯臣，政治待遇骤然下降。于是晋文公颁布公告，说明温这个地方不是我用强来抢夺，实在是周王的赏赐，我也不愿意接收，现在你们有想法，我理解，如果你们愿意归我管理当然好，不愿意的话可以选择离开，“归周者去，从晋者留”。就是说，地盘给我，你们这些人要走就走，不走就要做我的臣。温地接管的还算痛快。

    到了原这个地方，麻烦更大，守令带兵抵抗，反对原地归晋。守令传告全城百姓，一定要死守，这是我们的家园，晋兵一来就屠城。这样就很严重，周王当时赐予这四城，大概也有为难晋文公的意思，地盘给你了，能不能拿到看你们自己怎么办了。现在对抗激烈，不好兴师动众，不然难以向天下交待，传到国际上会议论纷纷，说晋国依仗势力强取天子地盘，这个名声并不美好。

    文公手下赵衰提出自己的建议，现在舆论对我们不利，我们不好展开伐城，还是应该攻心为上。晋文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赵衰表示，现在原地百姓听信传言，对抗我们，不如与原地军民盟约，告谕百姓，原地是天子赐予，王命不敢违。现在围城三日，如果三日内攻原不下，原地我们就不要了，你们自理。

    到了第三天，晋军粮草已尽，看看不行，晋文公也觉得没面子，一个城拿不下来，怎么称霸天下？心里正不痛快，原地情况有变化，城内有人来约，表示误信屠城的传言，现在真相已知，愿意献城。也是晋文公厉害，虽说心里高兴，话上还得掩饰一番，不行，我们答应三日不下就解围走人。约期已到，马上撤兵，不能因为一座城池失信天下。于是撤军解围。

    这下原地百姓被感动了，看看晋侯，宁愿失城，也不失信，这是仁义之君。原地归晋。晋文公虽然伐原示信，以仁义为大，但是不要忘了，先是请隧不行，然后接收周王的地盘，这些都是违背礼制的行为，晋文公能坦然接受，足以说明其时周室式微，威望削减，就剩下一个空壳罢了。史家不谴责晋文公僭越之行，反而褒扬讲究诚信，降服原地，是不是很有意思。倒是孔子那里不客气的进行了批评，“齐桓公正而不谲，晋文公谲而不正”，把晋文公骂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