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1 居心

    《楚世家》·楚平·阴谋家（3）

    弃疾居心

    接下来介绍楚灵与弃疾各自对郑国的态度与作派。

    首先说明一下春秋时期郑国的特殊之处。郑国地理上是天下的中心，军事上的战略意义很重要，本身国家比较弱，四面平原，无所依仗，国家又小，即便大国如宋，四面无所屏障，也会逐渐为强国蚕食。尤其到了春秋中后期，晋楚争霸，于是郑国显出它的重要性来，这就是成为晋楚争霸的主战场，深受战争的困扰，夹在晋楚之间，但有冲突，郑国首遭其殃。

    附属晋国时，楚国就会出兵攻打，附属楚国时，晋国又会出兵攻打，据说郑穆公受不了如此打击而一命呜呼，继位的郑襄公更是制定了“唯强是从，晋来从晋，楚来从楚”的国策，就好比是一棵不起眼的墙头草，很是狼狈。晋、楚总体实力相当，双方都深知无力灭掉对方，直接接壤势必导致两国更加剧烈的冲突，因此郑国很长一段时间内，不得不忽而晋忽而楚。

    楚灵即位，放弃了与晋共霸的盟约，力求楚国霸天下。实际上在楚灵未即位前，就暴露了伐郑的野心，而他的伐郑非常残暴，所谓残暴就是直接灭国，不跟你玩中原“礼乐”，什么打服你即可，只要你承认楚为霸主，那你的国家继续存在，这些楚灵都不玩，直接兼并！这也是楚灵在史家那没有半点好名的重要原因。

    楚公子围聘于郑，且娶于公孙段氏，伍举为介。将入馆，郑人恶之，使行人子羽与之言，乃馆于外。既聘，将以众逆。子产患之，使子羽辞，曰：“以敝邑褊小，不足以容从者，请墠听命！”令尹命大宰伯州犁对曰：“君辱贶寡大夫围，谓围：‘将使丰氏抚有而室。’围布几筵，告于庄、共之庙而来。若野赐之，是委君贶于草莽也！是寡大夫不得列于诸卿也！不宁唯是，又使围蒙其先君，将不得为寡君老，其蔑以复矣。唯大夫图之！”子羽曰：“小国无罪，恃实其罪。将恃大国之安靖己，而无乃包藏祸心以图之。小国失恃而惩诸侯，使莫不憾者，距违君命，而有所壅塞不行是惧！不然，敝邑，馆人之属也，其敢爱丰氏之祧？”伍举知其有备也，请垂橐而入。许之。《左传》

    郑国愿意结交楚国，与楚联姻。公子围，即后来的楚灵王，带人去聘女。郑国人发现异常，公子围暗藏杀机，所谓“包藏祸心”，带了许多人马，暗地里携带弓箭武器，担忧遭受袭击。公子围就是这么想的，打服不刺激，直接纳入楚国版图，省得麻烦。

    郑国识破了公子围的诡计，安排外交官子羽出去交涉，子羽说话很厉害，大旨意思是我们小国指望依靠大国而存在，现在公子想趁机攻打，我们肯定打不过，但是其他国家会怎么看，一定会誓死抵抗吧，到时候楚国再强也难抵众多小国。何况这次我们既然看破，多少也会进行准备，到时候宁死不屈，公子未必能得到利益。于是公子围就放弃了袭击的计划。这是楚灵的作派。

    后来公子围弑君即位，更是大肆扩张，惹得国际上各国怨声载道，但是楚国强大，晋国都忍让妥协，甚至委曲求全，与楚联姻，各国个个没有办法，都暗地里拜托楚灵别发神经打到自己国家来。来看下公子弃疾过郑是怎么做的：

    楚公子弃疾如晋，过郑，郑罕虎（子皮）、公孙侨（子产）、游吉（子大叔）从郑伯以劳诸祖。辞不敢见。固请见之。见，如见王，以其乘马八匹私面，见子皮如上卿，以马六匹。见子产，以马四匹。见子大叔，以马二匹。禁当牧采樵，不入田，不樵树，不采氛，不抽屋，不强匄。誓曰：“有犯命者，君子废，小人降。”舍不为暴，主不恩宾。往来如是。郑三卿皆知其将为王也。《左传》

    公子弃疾，即后来的楚平王。他代表楚国前往晋国商议婚事，路过郑国。这次，郑国主动出面接待，郑国君以及三位国家重臣陪同，给了公子弃疾很大的面子。弃疾怎么做的呢？辞不敢见。见，如见王。公子弃疾表现出极其谦逊的态度，太隆重了，不敢当，实在推辞不了，见了郑国君好像在国内见楚王一样，行大礼，而且赠予陪同的三位大臣宝马，且嘱咐一行人马遵纪守规，不得惊扰郑国百姓。这样的做法让郑国君臣非常惊讶，郑三卿皆知其将为王也。

    什么意思呢？郑国这三位重臣觉得公子弃疾才是楚国最应该作王的。如果后来的楚平王真的是用贤治国，振兴大楚，把楚国带到新的鼎盛，回头再看当下的行为，那么楚平王在历史上的赞誉肯定如潮。事实却相反，正因为楚平即位后的不作为，甚至把国家搞乱了，几乎要亡国了，才暴露出当初的谦逊实际是故意为之，做给国际上看的，所谓沽名钓誉，在国际舆论上占据道德的高地，一旦势力养成，恐怕会有夺权之举。公子弃疾在郑国这等弱国面前，如此谦逊，如此遵“礼”，为他赢得了美誉，他日政变，至少国际上会得到很多支持，不能说弃疾没有处心积虑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