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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奶奶来了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叔和二姑姑回来说:阿虎妈妈同意出五百块钱,而且已经把钱先给了。大姑夫妇和二姑夫等人再无话可说,默认了找保姆的方案。

    马交虎却暗暗叫苦不迭:“按照叔婶以往的一贯作风,就算收了钱也未必会请什么保姆,我刚伺候完爷爷,奶奶这又搬过去住了,想都不用想还得我伺候,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俗话说的好:久病床前无孝子。若是普通人家的父母生病,作为孩子,不仅需要花费大笔医疗费用,还需整天陪在父母床前照顾。毋庸置疑,孝顺和工作便会出现矛盾。这时间一长,就觉得压力很大,压力大就会很烦躁,自然对父母就没以前那样有耐心了。加上还得工作不能一直陪伴,自然就是老一辈所说的不孝了。还有就是父母若久病缠身,一些儿女就认为治不好了,他们反而想着父母的遗产该怎么分配,自然就不孝顺父母了。

    马仁卿主动请缨,非要接奶奶到江北住,究竟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旁者不得而知。也许真是出于孝心,然而纵观爷爷老年痴呆症后,他所表现出的行为和态度,此种目的几乎不存在。那就剩下第二种目地,为了老人的遗产。

    这是在奶奶去世之后,年少的马交虎才大彻大悟的。正因为年少的缘故,他之前才没那么多想法,伺候两位老人,纯粹是出于一片孝心。可毋论再有孝心,每天都待在一个狭小空间里,面对着一个无法交谈的老人,搁谁也受不了啊。更何况前面已经有爷爷了,奶奶是第二个。

    老人安葬第七日下午,孝子贤孙都要到墓地祭奠。这也是当地习俗,从死者离世算起,丧家每隔七天就要举行一次烧纸祭奠,共有7次。分称为头七、二七、三七、四七、五七、六七、末七,共计四十九天。民间传说:人有三魂七魄,死后一年去一魂,七天去一魄,三年魂尽,七满魄尽,所以要过七期和三周年。每当烧七时,丧家要在大门口挂白纸灯笼,表示家有重孝。头七在家里设灵牌,焚香明烛,供献酒肴祭奠,下余六七都会到坟地化纸钱。一般以一、三、五等单七祭礼较隆重,亲友皆至,孝子贤孙都要哭灵;二、四、六等双七,亲友不来。孝子只烧纸、不哭灵,称为空七。尤以三七和末七最重要,每逢这两个“七”日,亲友要到坟上烧纸祭奠,孝子也要大哭一场。末七又称尽七,丧家大都要诵经礼忏,亲友也要送冥币、香、纸、大蜡、金银斗等祭奠。

    马交虎先跪在爷爷坟前嚎啕大哭一番,磕了三个响头,又跪到父亲坟前,声泪俱下道:“爸啊,你咋这么狠心啊,回来看看你儿子吧,他也快死了!”

    众亲人见他哭得撕心裂肺,无不为之动容。

    母亲蒋桂芝抖抖瑟瑟搂住儿子,泪流满面道:“阿虎,别哭了,快起来吧,等会还得给你爷爷添土了。”

    大姑姑、二姑姑等人见状,也纷纷前来百般抚慰。

    马交虎好不容易止住悲声,便就地捧起几把黄土,实实的堆在父亲坟上,心想:“命,这都是命!先是老爸走了,接着爷爷去世,这都是我的命,没办法,认了,不认又能怎么样?”

    马仁卿喊道:“爸,您老人家在那边有什么事,夜里就托个梦,我们走了。”

    众亲人这才一一磕头作揖,洒泪作别。

    怀揣老妈给的七千块钱,马交虎二次前往异城他乡。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到江北没几天,家里就突然来了个瘦小的女人,大概二十三、四岁年纪,相貌生得很漂亮,说是给老人当保姆的。

    看着女人站在客厅中那娇滴滴的样子,马交虎暗付:“就她这身板,别说伺候奶奶了,估计连提桶水都费劲,肯定是婶家的亲戚。”果不其然,只见郑淑芬拉着那个瘦小女人的手,兴高采烈的道:“阿虎,这是你三姨夫的亲弟媳妇,也是婶婶的弟媳妇,按辈分你得叫,对、你得叫舅妈。”马交虎心道:“没错吧,我一猜就知道,又是你家什么亲戚,但愿她是个能干活的,不是个姑奶奶。”口中却喊道:“舅妈好。”瘦小女人摆摆手,嫣然含笑:“姐,舅妈舅妈的多难听,我叫孙小香,让他叫我香香阿姨吧。”马交虎听了忍不住想吐:“香香,我嘞个去,这名字真够牛叉,也不知道她到底哪个地方香。”郑淑芬吩咐:“阿虎,还愣着干什么,快领你香香阿姨去奶奶房里瞧瞧。”马交虎答应:“知道了婶。”孙小香遂冲郑淑芬点头示意,跟在后面走进保姆房。

    母亲来家之后,马仁卿随即对住宿问题做出以下调整:为了方便看护老人,孙小香和奶奶同住在保姆房,冯程程还是到大女儿屋里,侄子搬回原先的次卧。

    马交虎觉得叔叔这个决定,实在是太英明。因为爷爷是个男的,怎么着都无所谓;可奶奶是个女的,他不知该如何侍奉。

    岁月荏苒,眨眼就是半个月。大家平昔说说笑笑,相处的还算融洽。

    有天傍晚回家,到保姆房陪伴老人,却发现老人露出的胳膊和腿部有伤,不是青一块就是紫一块。马交虎问:“我奶奶怎么了?”孙小香懒洋洋躺在床上,不屑道:“前几天我去做饭,她不小心掉地上了。”马交虎满腹狐疑,道:“摔地上几次?”孙小香缓缓坐起来,道:“不记得了,大概有三四次。”马交虎更加感到困惑,问道:“摔这么多次,我叔婶知道吗?”孙小香脸上一副满面不在乎的神情,道:“告诉他们干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奶奶稀里糊涂的,半夜掉在地上很正常啊。”马交虎听了,顿时勃然大怒,道:“放屁,她都伤成这样了,这事还特么小吗,我把你打的鼻青脸肿的试试!”孙小香腾地站起身,嘴里振振有词,道:“咋了,那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来的,又不是我打的,你凭什么对我大喊大叫?”马交虎睁大眼睛指着她,暴喝道:“你再特么胡扯,老子弄死你!”孙小香吓得浑身一颤,接着迅速躲到阳台上,大声尖叫道:“姐、姐夫,你们快看啊,你侄子要打死我了!”

    即便是这种情况,马仁卿也不踏入保姆房半步,他站在门口叼着一根香烟,斥道:“阿虎,你干什么!”郑淑芬闻喊也匆匆跑来,挡在二人之间,连声问道:“香香、阿虎,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马交虎捋起奶奶的袖子,气汹汹质问,道:“婶,你看看啊,这伤是摔的吗,明明是有人打的!”孙小香随即一屁股坐在床上,双手捂脸“呜呜呜”的哭诉,道:“二姐啊,我是真没法活了,我整天端屎端尿,又洗衣服又做饭,没日没夜的伺候着奶奶,到头来说是我打了老人。”马交虎更加火冒三丈,吼道:“少尼玛在这装蒜,奶奶伤这么厉害,不是你打的是谁打的,我特么弄死......”

    “啪”一巴掌,郑淑芬挥手重重的扇在侄子左颊上,破口大骂道:“小兔崽子,还反了天,给我滚出去!”

    一直待在门外的冯程程,赶紧冲进来护住马交虎,埋怨道:“二姨,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你干嘛打他啊!”

    郑淑芬顿时一怔,道:“程程,这没你的事!”

    冯程程转身拽着马交虎的胳膊,道:“阿虎,跟我出去。”

    躲在阳台上的孙小香仍旧抽抽噎噎,道:“老天爷呐,我可怎么活呀?再怎么说我也是他舅妈,外甥打舅妈,这要让人知道了,我那还有脸活啊。”

    冯程程柳眉紧蹙,道:“得了吧你,阿虎刚才就是说说,又没真的动手,你号什么号!”

    马交虎一甩她的手,道:“今天我那也不去,就在这看着奶奶。”

    孙小香停住哭声,旋气呼呼走到客厅,旋说道:“你当谁愿意伺候啊,就叫她孙子看着吧。”

    马仁卿立刻沉着脸,道:“阿虎,你跟我过来。”

    马交虎回头看了看奶奶,攥紧拳头迈出保姆房。

    二人一前一后厮跟着,行至书房门口。

    马仁卿止步回首看了看,道:“程程,我跟阿虎有说几句话,你先在外面等一会。”冯程程斩钉截铁,道:“不,我和他一块听!”马仁卿无奈的点了点头,道:“那好,你们俩都进来吧。”

    郑淑芬便长吁口气,拉住弟媳妇坐在客厅沙发上,道:“香香,到底怎么回事?”孙小香用手帕拭着泪水,道:“谁知道啊姐,我白天忙活一天累的要死,刚喂完饭,正准备躺床上歇会。阿虎回来一看,就说有人打奶奶,我不承认,他就撸胳膊卷袖子的要打我。那是二姐夫的亲妈啊,按辈分我得叫大娘,弟媳妇就再不是人,也不能打老人吧?姐你说,是不是这理儿?”郑淑芳扯出几张纸巾,安慰道:“阿虎这孩子性子比较直,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有二姐在,没事的。”孙小香可怜巴巴的道:“发生这样的事,我也是有苦难言。放心吧姐,看在你和姐夫的面子上,我不会跟他一样的。”郑淑芳蔼然言道:“这就对喽,阿虎还是个小孩子,看见他奶奶摔成那样,心里肯定不好受。喏,我把上个工资给你,这是三千块钱,你点点。”说着话,从包里掏出一叠纸钞。孙小香连忙接过钱,莞尔含笑,道:“谢谢姐。”郑淑芬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道:“谢什么谢,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回房去吧,奶奶还得你多操心。

    那厢书房内,气氛稍有点凝滞。

    马仁卿坐在书桌前的转椅抽烟,马交虎低头坐他对面。冯程程站马交虎身旁,惑然道:“二姨夫,你刚才不是叫阿虎有话说吗,说啊,还等什么呢?”马仁卿干咳了两声,道:“阿虎,再怎么说那也是你舅妈,你怎么能骂她,还有点人样没有?”马交虎余怒未消,道:“你等着叔,要是叫我知道她打奶奶了,别说像她这个什么乱七八糟的舅妈了,就是亲舅舅也不行!”冯程程听了,挺直白皙的脖子,附和道:“就是,要是换我,我就拿刀劈了她!”马仁卿看了看外甥女,和颜悦色的道:“阿虎,你已经十七了,年龄不小了,怎么总听不懂叔的意思?”马交虎惑然道:“咋听不懂,这和她打奶奶有什么关系?”马仁卿双目一瞪,厉声道:“还敢顶嘴,你看你说的话,她是你三姨夫弟媳妇,也是你婶弟媳妇,怎么能说是乱七八糟的亲戚,这要叫你婶听见还得了!”马交虎越听越糊涂了,心想:“我婶的弟媳妇又咋了,这和打奶奶有什么关系?噢,我婶的弟媳妇就能打奶奶?”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即听冯程程理直气壮,道:“谁的弟媳妇都不行,打奶奶还有理了!”马仁卿唉了声,道:“程程,你能不能别多嘴?我就知道,你在这我俩没法谈话。”冯程程质疑道:“我说错了吗,阿虎做错了吗?我就奇怪了二姨夫,奶奶可是你亲妈,这事本来该你管的,你刚才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又弯腰伸出小手,心疼的抚摸着马交虎左颊,道:“你看二姨把阿虎打的,脸上都肿了!”马仁卿干咳两声,道:“算了,你们俩都出去吧。”马交虎坐着动也没动,皱眉问道:“叔,要是她以后再打奶奶怎么办?”可能,也许由于刚才冯程程说话太直接了,马仁卿在两个小辈跟前面子有点过不去。腾地站起来,叱道:“怎么办,你亲眼看见她打你奶奶了?”马交虎不禁一怔,遂摇了摇头,道:“没有!”马仁卿质问:“那你凭什么说不是你奶奶自己摔的,就认定是她打的?”马交虎神色诧异,道:“这还用亲眼见吗,一看就知道,奶奶就是被人打的,要摔地上能碰到胳膊里面吗?”马仁卿道:“你废什么话,要真是她打的,叔......”冯程程又接住话茬,道:“阿虎说的没错,我都能看出来!二姨夫,你是没瞧见,奶奶的两条胳膊、腿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马仁卿瞄一眼外甥女,闷闷抽口烟,又冲侄子摆摆手,道:“算了算了,这事改天再说吧,待会,你去给香香阿姨道个歉。”冯程程听了艴然不悦,道:“凭什么让阿虎给她道歉,不让她给奶奶道歉就算不错了!”马仁卿慢慢坐下,长叹了口气,道:“行,咱都不道歉了,你俩出去吧,马上该吃饭了。”冯程程一把抓主马交虎的手,道:“阿虎,咱们走!”并肩离开书房。马仁卿自言自语,道:“有这丫头在家里护着阿虎,以后还打不得骂不得了。”

    郑淑芬正在餐厅里摆放着碗筷,唤道:“程程,来吃饭。”

    正在这时,孙小香匆匆从保姆房内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