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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云笑

    “洛姑娘见笑,不过是个黄毛小郎没带银子在这里撑门面。”玉姑笑着对洛莲九说道,示意那虬髯汉立在一旁。

    洛莲九看了看那绯色衣衫的少年,正呜呜地挣扎,宛若一头落入陷阱的小鹿,一双水晶透亮的眼睛正巴巴地将她乞求着。

    洛莲九笑笑,不顾其他人在场一般,一双葱白的手便细细抚上了少年的脸庞,充满了挑(*)逗的意味,笑着说道:“我瞧着这小郎君眉清目秀,倒也投缘。”

    她的声音婉转娇嫩,仿若能抚平一切不甘与落寞,挑起一切兴味与热火,听得叫人不知不觉间沉醉其中。

    那少年一张白净的小脸登时通红,她本是个女儿,如今却被一个女人拨(*)撩得心猿意马,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觉得眼前的洛莲九生而媚骨,天生只应属于这平康坊一般。

    洛莲九一把掀去了少年口中的布条,扔在一旁,眯着眼睛瞧着少年,一双眼睛如烈酒一般叫人绵软沉醉:“郎君觉得莲九跳的舞如何?”

    此情此景她竟然还有心思问他这些,少年一愣,仿若不会言语,怔怔点点头。

    洛莲九笑笑:“那郎君说要给莲九十五两黄金买脂粉,郎君可还记得。”

    少年木木地点点头。

    洛莲九又问道:“郎君出门在外怎不带银子,让莲九白白欢喜了一场。”

    那少年清醒了些,惶急地说道:“我带了荷包的,进邀月阁前还记得在,只是现在却找不着了,洛都知,你信我。”

    洛莲九伸手抚了扶少年的下颌,似在安慰,她巧笑着说道:“我的侍女从楼梯上看到了这个,不知可是郎君之物?”她一边说着,一边变戏法似的手中出现那蓝色锦缎的荷包。

    绯色衣衫的少年惊讶地点点头:“正是正是,就是这个,方才不知去了哪里。”

    洛莲九也不待他细问,换了副淡漠地神色说道:“既然找到了,公子日后还要小心。”

    绯色衣衫的少年感激地点点头,将荷包好好检查了一下,惹得玉姑她们几个白眼,少年又从荷包里拿出金锭,徐徐说道:“十五两谢过洛都知。”

    洛莲九看了看那少年,笑笑:“既是给了莲九脂粉钱,不如郎君去看看莲九与哪一色脂粉相宜。”说罢她也不含糊,巧笑着拿过金锭给了一旁的玉姑,不等少年回神,便已经拉着他到了屋外水榭旁的一处雅居。

    湖面已然落了冰,屋中的炭火将屋内炙烤得火热,纱幔外可以见得湖面落雪白茫茫的景色。

    阿遹乖觉地带着一众侍女为二人布菜斟酒,洛莲九挥了挥手,阿遹又领着人下去,只留得那少年与洛莲九。

    少年虽然有些刚才被人擒住的落魄,脸色微红,却依然带着一副初生牛犊一般的锐气,或者在莲九看来,那是几分傻气,少年向洛莲九抱拳,说道:“今日之事,洛都知拾金而不昧,云某多谢洛都知相助。”

    云某?洛莲九把玩着手中的金边琉璃盏,漫不经心地笑着:“公子客气了,莲九虽在烟花处,他人财物不能私取的道理,还是明白几分的。”

    少年有些怔愣,自知口中失言,歉然道:“云某失言,自罚三杯,姑娘勿怪。”

    洛莲九挑了挑眉,觉得眼前女扮男装的少年郎颇有几分可爱,说道:“云公子言重了,莲九只不过开个玩笑,还望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少年点点头,带着好奇环顾这雅居四周。

    洛莲九捧起琉璃盏,轻轻地呷了一口,徐徐说道:“不知云公子是哪里人士,莲九瞧着倒也面生得紧。”

    少年微微一笑,点点头:“在下云笑,方从嘉州来到长安游历,人生地不熟,今日节外生枝倒是让姑娘见笑。”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骄傲。

    洛莲九面上挂着关怀的神情,不由得说道:“嘉州离长安路远,公子一人来此,定是不易。”

    云笑似乎被开了话头一般,点点头:“可不是嘛,幸好我功夫还是了得,那些毛贼盗匪还算不了什么。”

    洛莲九看着云笑衣摆处露出的紫璧玉雕笑着倾听一样,说道:“公子一人独行到长安,自是武艺非凡。但长安城不比别处,这世道也远不是谁拳头硬谁便能说话有分量。”

    云笑点点头,若有所思,想着这秦楼楚馆的女子看来定有一番背后的故事,所以难免会心生此感,她素来渴望以武犯禁,匡扶正义,此番与爹爹观念不合偷偷溜出来,就是要干一番侠客的事业。

    洛莲九不知道那眼前的云笑已经心思百转,颇有几番话本子的情节,洛莲九恬笑着说道:“公子虽远道长安,莲九瞧着倒也不同京城的公子贵胄,颇有几分侠客风骨,倒是真心让莲九敬佩”

    这几句恭维倒真的让云笑颇是受用,云笑笑道:“洛都知谬赞,过奖了。”

    洛莲九心中微动,从袖中掏出一方锦帕,说道:“莲九不知公子日后作何打算,这锦帕上有莲九的印信,蒙公子不弃,这锦帕自当赠与公子,全莲九一番相识相知之情,日后公子在这平康坊自然无人敢叨扰公子。”

    云笑颇为感动,接过锦帕,她本是个单纯得带着几分豪气的少女,心中此刻又上演着话本子上少侠佳人的佳话,见洛莲九在平康坊地位虽高,却并未怠慢自己,仍旧帮了她大忙,不由得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云笑思忖片刻,收好锦帕,又拿出腰间的一只飞鸟环璧的玉佩赠与莲九:“云某在长安初来乍到,蒙姑娘不弃,虽不知洛姑娘能否到嘉州让云笑有尽地主之谊的荣幸。这飞鸟环璧是我家信物,若是洛姑娘到了嘉州,凭这个便可找到云笑。”

    洛莲九媚眼若丝,巧笑着结果那飞鸟环璧把玩,那翠绿欲滴的环璧上精致地雕满了各色鸟类环绕一只盘踞半块玉璧的凤凰,正是一副百鸟朝凤的景象,玉璧的后面用小篆刻着一个“顾”字,那璇教教主名唤顾行之,看来眼前的云公子,八成是璇教教主顾行之的小女顾云笑。

    若是能借上璇教这阵好风,许多事情就能够变得容易得多。

    洛莲九倒也不推脱请辞一番,媚笑着说道:“锦帕换环璧,如此说来,倒是莲九沾了公子的便宜。说来也巧,莲九新得了几瓶酒仙梅子琛酿的桃花酒,今日与公子投缘,愿与公子一醉方休。”

    云笑很是惊异,说道:“早闻梅子琛一夕只酿一坛酒,没想到今日竟能在洛姑娘处有此口福。”

    洛莲九笑笑,自己坑了那言怿几坛酒,不知道他那小心眼的性子该会心疼成何等模样,自己哪日跟菡萏说下,让她去赔罪就好。

    洛莲九摇了摇一旁系着的铃铛,阿遹便携着几个侍女乖巧地端着桃花酒进来,复又轻巧地阖门出去。

    洛莲九亲手为顾云笑斟酒,笑着:“这一杯,莲九敬云公子侠义肝胆。”

    顾云笑摆摆手,接过酒杯:“岂敢岂敢,洛都知客气。”刻意压低的嗓子也掩不了那少女独有的清脆甘甜的嗓音。

    洛莲九却是一副劝人喝酒的好功夫,嘴里的词忙不迭地换着,教顾云笑一杯又一杯地吃着,不多时便倒在了桌上。

    洛莲九端着酒盏,轻轻呷了一口桃花酒手里把玩着那飞鸟环璧,唤了一声:“阿遹。”

    阿遹乖觉地进来,瞧着里面睡熟的顾云笑,缓缓说道:“主子,可是要阿遹把她丢出去。”

    洛莲九摇摇头,随手往外面一指说道:“云公子一身酒气,去拖到外间的床上。”

    暖玉香屑徐徐地焚着,空气中勾着若有若无的香甜。洛莲九看了看榻上的顾云笑,微微勾了勾嘴角,提着裙裾坐在榻旁,看着如意帐四角垂挂的四方玉鱼坠,复又看着顾云笑清俊而略带稚气的脸庞。

    躺着的顾云笑似乎有了些许意识,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睑,睫毛微闪,方觉得有些头痛欲裂,待到意识到自己躺在榻上,七分酒意登时去了三分,连忙看向自己的衣衫,见衣衫完整,荷包也还在,复松了口气又将浑浑噩噩的头垂到枕上,这才看见榻旁坐着一身红裙的洛莲九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顾云笑急忙要起身,却被洛莲九一把扶住,给顾云笑垫了个软枕在身后让她坐好。

    顾云笑尴尬地笑着:“洛都知,我怎地一觉睡过去了。”

    洛莲九嗔笑着说道:“公子只不过不胜酒力,看来这酒仙酿的酒果真不同。莲九见公子倒下不理莲九,怕公子着凉,便遣人将公子抬了进来。这里是莲九的屋子,旁人不敢进来,公子若是还是不舒服,喝了着醒酒汤再休息也无妨。”

    顾云笑看着洛莲九端起一盏白瓷碗正要递给她,便颇为不好意思地接过来,这一路上她偷偷跑出来,吃了不少亏,好歹凭着教中的迷药毒药屡次脱身陷阱,行至今日,那些防身的药物也所剩无几。

    饶是她年少无知,偏执地以为外面世界繁花似锦,如今乍然在一路酸涩苦辣中尝到些甜头,不知怎地鼻头一酸,想起惯会骂她贪玩的阿爹。

    顾云笑感激地看着莲九说道:“承蒙洛姑娘关怀,云笑在此谢过。”

    洛莲九看她眼角微红,心底哂道,到底是千娇万贵受人保护的教中少主,头一次出来见些世面,定是少不了波折,如今得到点温情,便视作何其珍贵的情谊。

    顾云笑这副草包的样子如何能再在鱼龙混杂的长安城中多待几日,须得把她早日弄回璇教才是,好好的线,不能就此断开。

    洛莲九娇俏慵懒地说道:“公子何须客气,公子侠义肝胆又年少有为,莲九将公子视为朋友,既是朋友何须这般客套,莫不是公子瞧不起莲九身处红尘?”

    顾云笑连忙摆手解释,说道:“能成为长安城大名鼎鼎的洛都知的朋友是云某的荣幸。”

    洛莲九笑笑,眉眼间皆是韵味,顾云笑觉得不说男子,连是她也快被莲九唬得神魂颠倒。洛莲九关切地问道:“不知云公子下一步有何打算,可是还要四处游历?马上便是上元节,倒是与家人团聚的良辰美景。”

    顾云笑眼神黯了黯,她到底出来久了,若是去岁上元节,方出关的阿爹带着她看花灯,彼时的她正因为阿爹醉心武学不理自己而怄气。阿爹为了哄她开心,让整个邙山百里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她甚是思念。

    洛莲九装作无意地叹了叹气说道:“我来这里已是许多年了,依稀还记得阿爹阿娘还在时,抱我去河边放花灯,那时候的我什么也不懂,还觉得阿爹说的许多上元节的规矩聒噪,如今却是难以企及的奢求了。”

    顾云笑登时心中升起怜惜之情,抚慰着洛莲九。

    洛莲九复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仍旧是那副娇艳欲滴的样子看着顾云笑说道:“子欲养而亲不待,公子少年心性,仗剑江湖,却莫要忘了亲情天伦。”

    顾云笑若有所思,神情复杂,此次与阿爹赌气出走,如今自己已然消了气,不知道阿爹他找不到自己该有多着急,上元节欲至,思乡之情不由得油然而生。

    她的爹爹虽然是个武痴,却从来将自己视为珍宝,并无亏待。

    顾云笑嗫嚅半晌开口道:“洛姑娘,你说得对,晌午我便启程,兴许还能在上元节前赶到嘉州。”

    洛莲九点点头,对着顾云笑莞尔一笑。

    顾云笑说道:“洛姑娘既然认下我这个朋友,不如一同与在下往嘉州过节,我阿爹见了我有了朋友,一定会高兴的。”

    洛莲九摇摇头,甜笑着:“公子好意莲九心领,莲九已在长安多年,这里便是我的家,若是公子明年有空,可来长安与莲九一起看花灯百里。”

    顾云笑点点头:“那就一言为定,明年我来找你看百里花灯。”

    洛莲九笑了笑,微不可察地摩挲着袖间的飞鸟环璧,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