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千里孤坟何处话凄凉

    至此这李家只剩下这李婉儿独自一人。这王献倒也热心，留下照顾李婉儿几日。一来二去两人互生情意，缘定三生，成百年之好。一年后李婉儿诞下一子，取名王晨。如清晨时光，生机勃勃之意。不想爱子未及满月，那王献突然失踪。最初只以为有事耽搁，可过去半载仍然未归。李婉儿这才思及竟不知相公哪里人士，家住何方？可曾有过婚配？越想越悲，越想越痛，大病一场，直想自绝，一了百了。可看到爱子年幼不及满月之龄。自己死了倒是痛快，自己的儿子怕也只能饿死、冻死、心中又怎会舍得？

    一个女子带着未及满月的孩子又如何生存，随后变卖唯一剩下的宅院。女人抛头露面的去变卖产业，又岂能卖的了高价？不过是无良之人随意给几个银钱打发了。李婉儿本是大家闺秀，又怎么经历过这些？无可奈何之下，在堵牛镇后山置办几亩薄田，盖了两间茅屋，就此母子二人生活下来。将儿子改姓李随自己，名念。念的又是谁呢？或是终究放不下那人，且爱又恨，终究是自己输的一败涂地。言说：鸳鸯戏水两相对，二月常开并蒂花。世间甚苦唯情误，孤雁南飞不回顾。随着时日渐长，心中抑郁成疾，终究是一病不起。方时李念才五岁。李婉儿本就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四书五经无一不晓。从小便教导李念诗书文章礼仪道德。是以李念不同别家孩童，异常听话懂事。五岁之时便承担起家里的重担，学着耕田煮饭，洗衣打扫，背着田里种的番薯去集市贩卖，照顾母亲。稚嫩的肩膀承担了不该承受的重担。从小到大跟随李婉儿生活在这罕有人至的后山，更没有相龄的玩伴，李念就像是成年人一样从不玩闹，令人心疼。

    此刻看到那可怜的孩子听到能跟自己同睡一榻，高兴的模样。李婉儿怎么能不肝肠寸断？虽说从小没有父爱，可曾又体会了多少母爱呢？李婉儿止住眼泪，看着心爱的儿子。笑了、笑得那么不舍，笑的那么无奈，那么伤怀。

    天渐渐昏暗，雨势已停，屋外草丛深处传来阵阵虫鸣蛙叫声。小小的床板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儿相互依偎。在娘亲的怀抱里李念从未如此的安心快乐。黑夜中看不清模样，只听李婉儿温柔的说道：念儿、娘亲舍不得你。娘亲会一直看着你长大，念儿是最懂事的孩子。虽然你看不到娘亲，但你要相信娘亲一直在你身边，在天上看着你。不要悲伤，莫要哭泣。念儿、娘亲、娘亲对不起你。此后跟随刘先生学医定要用心才是。等学得了一身本领，在这世上也能安稳渡日了。说着微微一笑，待到我儿成年，娶妻生子，带来看看娘亲。还有，娘亲的母族乃是上阳都城的李家，因奸人所害获罪满门抄斩。娘亲因你外祖父疼爱侥幸逃命。记住娘亲的叮嘱，去得上阳城万万不可泄露了自己的身世。娘亲同你说这些不是让我儿替李家报仇平冤，而是能时常替娘亲给祖父烧上几张黄纸，洒下一壶清酒。你外祖父的埋骨之地就在上阳城东三十里外的乱葬岗。你找到一棵松树上面刻着一杆银枪，你外祖父就埋在树下。我儿可替娘亲时常看顾，也全了娘亲的孝心。李念从未听过母亲提起自己的身世，听罢李婉儿所言连连点头道：娘亲孩儿记下了，您放心就是。李婉儿念及自己就要入黄泉之地，在也看不到自己的孩子。他还么小，纵使有了托付为娘的又有多少心安呢？眼泪止不住的留下。李念虽看不到，但也能感觉到李婉儿身子颤抖隐隐抽泣。李念轻轻笑出声来。娘亲，念儿听话，您放心就是。只是李婉儿怎么都不会知道。那黑暗中，那小小的人儿紧咬下唇，丝丝鲜血流出，两行泪水如注，却是保持着笑声。念儿、李婉儿轻轻的抱住了那倔强的孩子。

    夜总是漫长而又短暂。茅屋中不时传来一阵阵欢笑，一对母子诉说着幸福的往事。而那虫鸣蛙叫此起彼伏，似乎也在谈论着这人世间的别离！

    堵牛镇东南侧有一水潭，潭靠一处矮山。其山不高，只有十丈上下。此地原是耕牛饮水之所。堵牛镇之人称这里为歇牛坡。只是此时那山上隐约可见一片片坟墓。清晨时光透过那湿漉漉的树叶，折射出片片霞光。新起的坟墓前一个苍老的身影站在一旁，八九岁的男孩跪在地上。面前火盆里燃烧着纸钱，坟前摆着一盘苹果、一盘梨子、一只烧鸡。一块石碑立在坟前。看中间刻着一行大字，慈母李氏婉儿之墓。右侧一行小字，上阳人氏蜀历74年春—蜀历99年夏。左下角写着不孝子李念谨立。

    这二人正是刘圣手和李念。黄土中长眠的却是那可怜温柔的苦命女子李婉儿。李念一把纸钱放进火盆中。微微一笑：娘亲、您对念儿说的话念儿会记住的。念儿带来了您爱吃的烧鸡，您每次吃的时侯都吃的很少，您说饱了。现下念儿也饱了，念儿已经吃过了呢！所以这只烧鸡娘亲您要吃完不要浪费。念儿多烧些钱给您别不舍得用，以后会常来看您的。刘圣手看了看李念，对着坟墓说道：李家娘子，你且宽心。老夫说到做到，安息吧！言罢对着那坟墓一恭身，看向李念。念儿，我们走吧，不要打扰你娘亲了。李念闻言一点头，对着坟墓拜了四下站起身来。深深看了墓碑一眼转身离去。而那转身的一刹，双眼通红，泪水突如雨下。浑身颤抖，又连忙紧咬下唇，大步行去。唉！苍天啊、苍天可怜见？…叹世间多少忧伤？离别寸断肠。千般无奈，万般悲惶。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