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青铜镜
四面都是小连山，八方都是红伞伞。
四面八方，如同天地同时挤压过来般，让江浪瞬间有了窒息的感觉。
小连山下，江浪已经看清那无数红彤彤的亮点。
那是一个个仿佛放大的虫儿，又仿佛是一只只艳丽的大蘑菇。
鲜艳肥厚的红色大头，如同蘑菇的伞盖，白白胖胖的身子，还有黑色的小脚跟。
红色伞头里仿佛点着火焰，发出夺目刺眼的红光，那上面分明还有两只红豆般的小眼，还有一张裂到脑袋后面的大嘴，正流淌着绿色黏糊糊的口涎。
数不清的蘑菇般怪物儿，一跳一跳地，向着江浪扑来……
八里岗，青石子小道另一侧，开荒修士居住的房舍。
路东今年七十九了，散修做了整整六十年，如今须发皆白，走在外面，没谁会认为他是个修士，大都会以为他是田园中人。
路东很简朴，也很勤奋，不喝不赌不嫖，一心都扑在修炼上。
但是，他的运气不太好，因为小时候住在偏僻的山沟里，既没有路过“仙人”发现他的资质，也不知道修行宗门招收弟子的事情。
等他知道自己有修行天赋时，已经足足十九岁了，这个年龄，若不是天赋真的很高，又或者有关系可以走走后门，宗门也是不大会收了。
他只是中等天赋，算不上极好，且已经过了最好的打基础年龄，但他并不甘心。
从小没读过书，也没有练过武，更没有一副好皮囊，人生的机会已经没了一大半。
他自知自事，知道自家脑瓜也不算太灵活，为人也木讷不油滑，做生意十有九成也是要亏钱的，何况他也没本钱去做那买来卖去的行当。
如此人生的机会就更稀少了，穷不过三代，若是将来他连老婆都讨不上，那就连继续穷的资格也丧失掉了。
彼时，他正在一家铜镜铺做磨镜郎，名字很好听，可说穿了就是名学徒。
这家铜镜铺子很大，在州府内算是数一数二，有官家特许的炼铜引，铜为王朝重器，没有官方信引不能做此类生意。
可这个行当并不好干，就算是全州最大的镜铺，利润也并不是很高，远没有马路斜对面的棺材铺来银子快。
镜铺自己有作坊，也收外面手艺人偷偷送来的成品，也回收旧铜镜，翻新或者打磨了重做成新镜。
但其实没人愿意干磨镜郎，赚钱太少又太累，铺子里的学徒伙计，不是出身穷乡僻壤，就是身体有残缺。
一个偶然的机会，路东知道了自己有修行天赋，便打算离开这里，但就在这时，斜对面棺材铺的老板拿过来一面镜子。
镜是旧镜，样式很奇特，反正镜铺里的伙计，包括掌柜的，都从没见过这种式样的铜镜。
镜身颜色青黑，约半尺左右，下面的铜镜托手是一只头顶六角，面目狰狞，身下长了八须触手的怪物。
两侧镜耳，一边为哭泣的半人面，另外一边则是只圆圆眼珠。
上面的镜头则是一个蛇身女怪，面貌诡异，吐出长长蛇信，与细长蛇身一起盘绕了整个铜镜边框。
铜镜背面有尖刺状镜纽，镜纽四面则是各种人、兽、怪的残肢骸骨。
这面铜镜，是棺材铺老板收旧板子时搭的添头，旧板子就是用过的棺材木料，从地下起出来的。
至于收的板子是无主野坟被大水冲出来，还是被盗墓贼给挖出来的，棺材铺老板并没有说。
只说以为是个明器，拿到古董店却被人丢了出来，说是东陆上下多少年就没有这种造型的镜子，这是臆器，是时下人用以前的材料参照自己想象的模样打造的赝品。
棺材铺老板不大相信，所以便过来镜铺这边打算问问，看下到底有没有过这种造型的镜子，毕竟这镜铺是州府内最大的一家。
伙计掌柜的都不认识，说只能等东家回来看，东家去城外给世家老爷的书房安装照骨镜去了，得半夜才能回来。
棺材铺老板也没当回事儿，把铜镜丢在镜铺，说半夜回来让东家给掌掌眼，明早再过来请教。
本来路东打算第二天就走，但是看到这面铜镜，他却改了主意。
他这时虽然没开始正式修炼，但他发现这面铜镜里仿佛有一股神秘力量，在牵引着他体内的某种东西。
于是半夜时，路东就将这面青铜镜偷走，然后悄悄地离开了镜铺。
以后几十年，路东绞尽脑汁得到了一些粗浅的修炼法门，算是勉强踏上修炼之路，但可惜的是直到七十岁时，才达到养神圆满的境界，从此再无寸进。
做为一名修士，如果不能筑基，那么寿命是不可能增加的，这也是路东看起来老迈的原因。
至于那面青铜镜，他研究了几十年，已经确认是一件法器，似乎品阶还不低。
得出这种结论的理由是，他将所有的法力输入到镜中，这面看起来破旧古老的青铜镜，居然可以承受得住。
但是他又催使不动这面铜镜，于是便再加了个品阶高的结论。
眼下路东慢腾腾地从床上爬起来，他小腹发胀，想要起夜。
路东心中一边感叹开灵田是个累人的活，一边摸了摸桌上的铜镜。
他微微眯眼，铜镜在手下腻滑无比，让他感觉十分之润。
他前些年得到个法子，用活人身上取下的油脂，加一些特殊材料，炼出的油，可以滋养青铜类法器。
这世道，别的可能不多，但人还是很多的。
出门小解，自言自语，絮叨了一番年轻顶风飙三丈，如今顺风砸脚跟后，他这才转身欲回房间。
但就在这时，路东轻“咦”了一声，向一旁张望起来，这一看之下却是原地呆住，只见无论远近，一旁的那些小院房间里，都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这是……都点着灯？路东疑惑地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胡须。
不应该啊，他心中纳闷，来开荒的修士几乎都是他这种穷途潦倒的，恨不得一颗碎灵石都掰成八瓣花，怎么舍得通宵点灯？
更何况怎么个个屋里都亮着？
路东狐疑地向远处张望，他的目光越过青石子小路，看向了血河派外门弟子那一边。
只见远远的，那边漆黑一片，没有一丝灯火。
甚至连青石子路两边大槐树上的红灯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灭掉了……
四面八方，如同天地同时挤压过来般，让江浪瞬间有了窒息的感觉。
小连山下，江浪已经看清那无数红彤彤的亮点。
那是一个个仿佛放大的虫儿，又仿佛是一只只艳丽的大蘑菇。
鲜艳肥厚的红色大头，如同蘑菇的伞盖，白白胖胖的身子，还有黑色的小脚跟。
红色伞头里仿佛点着火焰，发出夺目刺眼的红光，那上面分明还有两只红豆般的小眼，还有一张裂到脑袋后面的大嘴，正流淌着绿色黏糊糊的口涎。
数不清的蘑菇般怪物儿，一跳一跳地，向着江浪扑来……
八里岗，青石子小道另一侧，开荒修士居住的房舍。
路东今年七十九了，散修做了整整六十年，如今须发皆白，走在外面，没谁会认为他是个修士，大都会以为他是田园中人。
路东很简朴，也很勤奋，不喝不赌不嫖，一心都扑在修炼上。
但是，他的运气不太好，因为小时候住在偏僻的山沟里，既没有路过“仙人”发现他的资质，也不知道修行宗门招收弟子的事情。
等他知道自己有修行天赋时，已经足足十九岁了，这个年龄，若不是天赋真的很高，又或者有关系可以走走后门，宗门也是不大会收了。
他只是中等天赋，算不上极好，且已经过了最好的打基础年龄，但他并不甘心。
从小没读过书，也没有练过武，更没有一副好皮囊，人生的机会已经没了一大半。
他自知自事，知道自家脑瓜也不算太灵活，为人也木讷不油滑，做生意十有九成也是要亏钱的，何况他也没本钱去做那买来卖去的行当。
如此人生的机会就更稀少了，穷不过三代，若是将来他连老婆都讨不上，那就连继续穷的资格也丧失掉了。
彼时，他正在一家铜镜铺做磨镜郎，名字很好听，可说穿了就是名学徒。
这家铜镜铺子很大，在州府内算是数一数二，有官家特许的炼铜引，铜为王朝重器，没有官方信引不能做此类生意。
可这个行当并不好干，就算是全州最大的镜铺，利润也并不是很高，远没有马路斜对面的棺材铺来银子快。
镜铺自己有作坊，也收外面手艺人偷偷送来的成品，也回收旧铜镜，翻新或者打磨了重做成新镜。
但其实没人愿意干磨镜郎，赚钱太少又太累，铺子里的学徒伙计，不是出身穷乡僻壤，就是身体有残缺。
一个偶然的机会，路东知道了自己有修行天赋，便打算离开这里，但就在这时，斜对面棺材铺的老板拿过来一面镜子。
镜是旧镜，样式很奇特，反正镜铺里的伙计，包括掌柜的，都从没见过这种式样的铜镜。
镜身颜色青黑，约半尺左右，下面的铜镜托手是一只头顶六角，面目狰狞，身下长了八须触手的怪物。
两侧镜耳，一边为哭泣的半人面，另外一边则是只圆圆眼珠。
上面的镜头则是一个蛇身女怪，面貌诡异，吐出长长蛇信，与细长蛇身一起盘绕了整个铜镜边框。
铜镜背面有尖刺状镜纽，镜纽四面则是各种人、兽、怪的残肢骸骨。
这面铜镜，是棺材铺老板收旧板子时搭的添头，旧板子就是用过的棺材木料，从地下起出来的。
至于收的板子是无主野坟被大水冲出来，还是被盗墓贼给挖出来的，棺材铺老板并没有说。
只说以为是个明器，拿到古董店却被人丢了出来，说是东陆上下多少年就没有这种造型的镜子，这是臆器，是时下人用以前的材料参照自己想象的模样打造的赝品。
棺材铺老板不大相信，所以便过来镜铺这边打算问问，看下到底有没有过这种造型的镜子，毕竟这镜铺是州府内最大的一家。
伙计掌柜的都不认识，说只能等东家回来看，东家去城外给世家老爷的书房安装照骨镜去了，得半夜才能回来。
棺材铺老板也没当回事儿，把铜镜丢在镜铺，说半夜回来让东家给掌掌眼，明早再过来请教。
本来路东打算第二天就走，但是看到这面铜镜，他却改了主意。
他这时虽然没开始正式修炼，但他发现这面铜镜里仿佛有一股神秘力量，在牵引着他体内的某种东西。
于是半夜时，路东就将这面青铜镜偷走，然后悄悄地离开了镜铺。
以后几十年，路东绞尽脑汁得到了一些粗浅的修炼法门，算是勉强踏上修炼之路，但可惜的是直到七十岁时，才达到养神圆满的境界，从此再无寸进。
做为一名修士，如果不能筑基，那么寿命是不可能增加的，这也是路东看起来老迈的原因。
至于那面青铜镜，他研究了几十年，已经确认是一件法器，似乎品阶还不低。
得出这种结论的理由是，他将所有的法力输入到镜中，这面看起来破旧古老的青铜镜，居然可以承受得住。
但是他又催使不动这面铜镜，于是便再加了个品阶高的结论。
眼下路东慢腾腾地从床上爬起来，他小腹发胀，想要起夜。
路东心中一边感叹开灵田是个累人的活，一边摸了摸桌上的铜镜。
他微微眯眼，铜镜在手下腻滑无比，让他感觉十分之润。
他前些年得到个法子，用活人身上取下的油脂，加一些特殊材料，炼出的油，可以滋养青铜类法器。
这世道，别的可能不多，但人还是很多的。
出门小解，自言自语，絮叨了一番年轻顶风飙三丈，如今顺风砸脚跟后，他这才转身欲回房间。
但就在这时，路东轻“咦”了一声，向一旁张望起来，这一看之下却是原地呆住，只见无论远近，一旁的那些小院房间里，都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这是……都点着灯？路东疑惑地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胡须。
不应该啊，他心中纳闷，来开荒的修士几乎都是他这种穷途潦倒的，恨不得一颗碎灵石都掰成八瓣花，怎么舍得通宵点灯？
更何况怎么个个屋里都亮着？
路东狐疑地向远处张望，他的目光越过青石子小路，看向了血河派外门弟子那一边。
只见远远的，那边漆黑一片，没有一丝灯火。
甚至连青石子路两边大槐树上的红灯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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