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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镇疑案

    雨已停,阳光微露,微风轻得就像情人的手,抚过浓密的山林,空旷的田野,顺滑至祥和的小镇——千叶镇。

    此地居民不足百户,村人的先祖曾因战乱流落至此,便选了一处依山伴水的地方,依山而立,择水而居,想着倚占山水的福泽能够避祸就福,于此开枝散叶,一直繁衍下去,于是取名为“千叶镇”。

    已是春耕时节,连续几天的春雨仿佛已经清洗掉了冬藏后遗留的所有污垢,万物如新,此刻春阳高挂,新鲜而柔媚。

    本该是一片繁忙的田地里,今日却瞧不见劳作的身影。

    散落在田地里的耕具像是早已被人遗弃,无人看管的老牛正在田间里啃着青草,还时不时地抬起头望着村口的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咚……咚咚……”

    村里传来一阵阵鸣锣声,声音急切清脆,在这被群山环绕的村谷里,经久不绝,宛如摄人的魂铃,悚然不止。

    莫非村子出了什么事?

    此刻,村民都聚在村里的祠堂口。

    只听得屋内传来一阵阵凄厉地哭喊,悲痛欲绝。

    一名青衣老妪倚在儿媳的怀里,恸哭不止,全身都在颤抖着不停。

    身旁的儿媳,也在不停的抽泣,她的神色凄惨,干红的双眼尽是悲痛之色,她已无泪可流,因为眼泪已经流尽。

    不更事的孩子,始终抱着母亲的腿,眼神痴痴地盯着棂棺前那闪动的烛火。

    里面躺着的正是她们的儿子,丈夫和父亲。

    昨日还在享受着天伦的一家人,今日却是阴阳两隔,这种打击任谁也忍受不了的。

    生命本就充满了忧患和不幸,任何人都无可奈何。

    村民都聚在屋外的广场,神情复杂,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副难以释怀的隐忧。

    就连平时顽皮喧闹的稚童,都似乎察觉到大人们的异样,变得安分乖巧。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任谁瞧了都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一名虬髯大汉悲愤着喝道:“村长,您倒是说句话啊。这都……哎……”

    他似已忍受不了场面的凝重,满腔的悲愤亦不知该如何宣泄,话也只说了一半,便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

    他这一声刚落,村民就都纷纷议论开来,你一言,我一语,焦躁不安。

    “这……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大蒜头何故就……”

    “你问我,我问谁啊!”

    “老青叔,今早不是你发现了大蒜头的尸首么。你快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哎,今早我去北山收拾陷阱,这大蒜头似被人抛在林子里,我恰巧经过,就发现他人已没了。”

    “这人昨日还好好的,怎会说没,就没了呢?”

    “这留下一家子老小,叫他们怎地是好?”

    “听义庄的大友说,是被一种好似镰刀的利器,割破了喉咙致死。”

    “啊?这……这是谁干的啊?怎地如此狠毒。”

    “大蒜头为人温和,与人素无冤仇怨,何故会遭此毒手?”

    “这就怪事了,平日里大伙上山打猎,就算在山上住个几晚,也无甚大碍,何故今日就……就……难道这山上还来了强盗土匪不成?”

    “错不了,准是那天杀的强盗土匪,才会干下这等泯灭天良的事来。”

    “这…这要真来了强盗土匪,那我……我们可如何是好啊?”

    …………

    “笃…笃…”

    广场右边有个半圆行的高台,高台上站着一个清癯的老人,他用拐杖杵了杵地面,众人顿时变得安静下来。

    他右手拄着拐杖,左手抚着浓密的胡须。岁月早已染白了他的头发,雕刻了他的面颊,年纪显然很大。

    他的颧骨高耸,双目紧闭。直到此时才终于睁开,一双铜铃般的眼,深邃明亮,充满着智慧的光芒,丝毫看不出他的老态。

    此刻,他就站在这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威严。

    老人终于开口道:“今日召集大伙来,想必大家都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说完他又扫了人群一眼,神色颇为凝重,道:“昨日上山捕猎的大蒜头彻夜未归,今早却在山林里发现了他的尸首……”

    说到此,老人不禁黯然,顿了顿,又道:“祖上迁居于此,历代以来都恪守本分,从不曾与人结怨。今日有村民突遭横祸,老朽知道,大伙心里都不好受。”

    千叶镇虽然偏然一隅,鲜有人至,却也不是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偶尔会有过往的药商,流浪的方士路经此地,但好客的村民都热情的款待,不曾有半点矛盾。

    再说这里也不是什么辎宝重地,更无金银珠玉,他们只是本本分分的寻常百姓,却何以要遭受如此罪孽。

    老人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今早我已收到邻村传来的消息,说是有一伙流匪逃窜到了此地,提醒我们要小心留意,却不想还是生了意外。”

    他接着道:“想必是大蒜头在山里不幸撞见了这伙贼人,才会遭此不测。”

    众人听了是既惊又忧,可是一想到死去的村民,不禁悲愤填膺,纷纷闹着要冲上山去寻仇。

    老人又杵了杵地,接着道:“大伙莫躁。如今这伙贼人是否还藏匿在山中,又藏匿在哪座山头,他们有多少人马,尽是未知。更不知他们是否会掠下山来洗劫庄落。若是贸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他又接着道:“何况这货贼人出手狠毒,想必是江湖中人,岂是我们寻常人家所能对付的?”

    众人听了都纷纷嚷道:“那大蒜头岂不是枉死了?”

    “若是不赶走这群匪徒,那我们哪里还有安生日子?”

    …………

    老人沉默了一会,黯然道:“老朽知道大伙心里都不好受,可是如今村子人丁凋零,若是莽撞而行,只怕后果更不堪设想,那时……那时我们该如何去面对辛辛苦苦创下这份家业的祖辈?”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俱是满面凄然,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虬髯大汉也为之动容,黯然道:“既是如此,那村长你说该如何是好?”

    老人道:“老朽已派小柱子去向官府求救,这段时间大伙就莫要再进山打猎了,为免再生枝节,村里的壮年暂时停下农活,分成三轮,早午晚巡守村子,若是发现意外,即刻鸣警,大伙则迅速藏于地窖,这就去准备吧。”

    那虬髯大汉道:“那……那大蒜头的身后事……”

    老人望了望一眼祠堂内,屋里的哭声未绝,他长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委屈了。”

    众人面面相觑,村民惨死,他们反倒什么都不能做,还要躲进地窖里,谁能忍受得了?

    可是村长的命令却不得不听,老人的话句句在理,为了村子,他们只得委曲求全。

    他们并非贪生怕死,只因为他们已经明白,仇恨当前,不必要的牺牲才是村子延续的根本。

    尽管悲伤、痛恨,他们却不得不隐忍。

    人生本就充满了矛盾与无奈,他们活着就得接受。

    众人都已离去,老人正要转身离开,却瞧见看守村门的门童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

    “村…村长…外…外面……”

    莫非那伙强盗已然袭来?

    老人心里一阵大骇,沉声道:“莫慌,外面怎么了?”

    那门童咽了咽口水,慌忙道:“有……有三个外人正……正朝着村子跑过来。”

    还没等他说完,老人就已瞧见身后跟着三个人来。

    那门童当真是吓了一跳,这三人方才还在村口百丈之外,怎地转眼间就已赶上了自己,这些人难道是鬼魅吗?

    只见这三人都穿着紫色的劲服,为首的男子约摸二十五六的年纪,剑眉星目,浑身透漏着一股正气。

    第二个年纪稍小些,身形却很庞大,顾盼之间,虎虎生威。

    第三个显然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浑身充满着朝气,大大的眼睛,十分有神。

    三个人看上去都显得很疲惫,仿佛经过一段很漫长的跋涉,可是眉宇间却又紧促得很,就像是受累的野兽,看上去疲惫不堪,可是一旦接触危险,便会打起所有的精神。看来旅途的艰辛非但没有消磨他们的意志,反倒让他们另有一番活力。

    这些人看起来到不像是匪徒。

    老人心下稍宽,刚想开口。

    那为首的青年男子便作揖道:“老人家叨扰了。”

    声音温和有礼。

    他又接着道:“我们三人是从无双城来的……”

    还不等他说完,那门童便张口惊呼道:“啊!原…原来你们是从无双城来的,我听我爷爷说,无双城可是江湖中响当当的名门正派。我…我还以你们是强盗呢?”

    那青年男子笑道:“我们看起来像是强盗么?”

    那门童道:“那可说不准,现在的强盗,可不会把‘强盗’两个字刻在脑门上。”

    那十五六岁的少年忍不住道:“我们若是强盗,早就已经把你……”

    那门童抢道:“把我怎地?”

    那少年瞪着他,沉着脸道:“早就把你绑起来,然后丢去河里喂鱼。”

    说完他就哈哈大笑起来。

    那门童支支吾吾的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说了,好像生怕他们就要来绑自己。

    老人瞪了瞪他,道:“你的话太多了。”

    随即又转向三人,心里暗忖:“这几个人看上去虽面善,却不知是否真的来自无双城。”

    他早年间颇有游历,期间听过不少江湖上关于无双城的盛谈,甚至一度有着想要结交一两个豪仕的想法,可现如今他却不得不谨慎。

    他似仍有顾虑,又接着道:“几位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青年男子笑道:“在下幸离,这两位是我的同门师弟。”

    比他稍小的那位男子随即作揖道:“在下宁通。”

    旁边的少年笑着道:“我叫幼安。”

    幸离又道:“还有一位师弟在附近没有前来。我们四人身受师命,追踪一伙流匪至此,得悉那伙匪徒就藏匿于此间的山头,只是对此地形势不熟,今日特此前来,也是向老人家求教。”

    老人这才动容道:“几位当真是无双城派来的。”

    幸离笑道:“正是。”

    老人动容道:“这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这下村子可有救了。”

    他又道:“小庄,快……快去把村子里的人都叫过来。”

    那门童不曾见到村长有这般激动,腿脚像是抹了油,飞似的朝着各家各户奔去,嘴里还在大声的呼喊着:“大伙快出来啊,救星到了……救星到了……”

    幸离笑了笑,沉吟道:“村长,方才过来时,我们瞧着地里的耕具都闲置着,庄内也都不见其他村民,村子这般警惕,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老人叹了口气,黯然道:“村里确实发生了一些事。几位远道而来,还请屋里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