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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真相

    当黄叔哼着小曲拿着小酒踱步来到院子里时,那里已经有个人站在那等着他了。

    “黄叔,别来无恙啊。”夜无欢嘴角带着笑意,眼神却清冷无比。

    “哎呦呦,丫头啊,你怎么有空来看我了!”黄叔喜出望外,伸手去迎。

    夜无欢退后一步,堪堪避开了黄叔,假笑道:“本尊是怕黄叔在这待得太久了,快不记得魔界是什么样子了。”

    “是吧,徨亦将军?”夜无欢的声音悠悠响起。

    黄叔的脸色霎时僵住,略带惊恐:“你都知道了?”

    “本尊若再不知道,只怕是个傻子了。”

    徨亦仰头饮了一杯酒,咂嘴道:“你呀你呀,我是真没想到你会把这天捅个窟窿,不愧是叱战之女,有他当年的魄力!”徨亦擦擦嘴角,一脸骄傲,摇摇手指“得亏我当初放你一马,不然我都看不到今日这有趣的一幕!”

    夜无欢皱眉:“当初是你故意放的本尊?”

    徨亦举着酒杯,依旧无所事事的模样:“是啊,我本来是想难为你来着,可是叱战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不想难为你了。”

    夜无欢嗤之以鼻:“你以为这样本尊就会饶了你吗?”

    徨亦端着酒杯摇摇手:“不不不,我可没想着你放过我,既然我当初放你走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夜无欢眼珠露出点点猩红:“你为什么要背叛我父尊!”

    “他?”徨亦顿了一下,“哈哈哈——”

    “在我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你的父尊还只是那个没用的六尊子,他受兄长压迫,行事处处小心,就连暗地里集结军马也得小心翼翼的,不能让人发现了。我的父亲是你叱战手下的一个小将,某一天事情败露,他为了保全那一支军队,讨老魔尊信任诬陷我父亲举兵谋反!”

    徨亦狠狠摔碎了酒杯。

    “我父亲母亲全都死了,都成了你父亲争取谋利的牺牲品,而我命大活了下来,我本心如死灰想了结这一生,可是偏偏又让我遇到了叱战,他把惨遭族人厮打的我救了下来,把我带回去,传我灵力,教我谋虑,甚至把我当弟弟。若是没有我父母的事情,我定当感激涕零、结草衔环!可是他每次与我说话,每次与我称兄道弟时我就想到我父母惨死的模样!”

    “我忘不了,我忘不了啊!”徨亦说得激动,鼻尖抽搐。

    夜无欢冷冷道:“于是你就在大战那一日投靠了仙界,献上了布防图。”

    徨亦笑道:“那时我一心想着报仇,而你父亲却真心把我当做兄弟,他封我和炎亭为左右护法将军,还把布防图给了我。说实话,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这么信任我,甚至把整个魔界的命脉交到我手里。可惜啊可惜,他看错了人,直到他死的前一刻我都能看见他眼神里的不可置信。”

    夜无欢问道:“那你后来为什么不继续为仙界效力,或者你登上魔尊的宝座?”

    “哼!”徨亦不屑一声,“那些权力什么的我根本就没想过,我父母就是因他们而死的,我又何必再重蹈他们的覆辙。我讨厌权力,都是因为这些欲望我的父母才会死。我讨厌战争,都是因为战争我每天都要费尽心思与别人争权夺位。可是胜者只有一个,我不可能把杀我双亲之人送到赢者那一方,我别无选择!”

    徨亦提起酒杯一饮而尽,悠悠叹了口气:“叱战死后,我发现我并没有想象中大仇得报的快乐,我每日不知道要干什么,相反我还会想起从前我和他在魔界时的场景,那时我和他一起练剑,一起商讨如何对付他的那些兄长,我没想到我的脑子里竟保存了那么多和他兄友弟恭的场面,真是可笑!只可惜,我们之间有着血汗深仇。后来我就来到了断情崖底,想着说不定能找到叱战的骸骨,对着他说说话,诉说那些他不知道的真相,嘲笑他凄惨的结局!可是我找了好久,也只是找到了一把七星剑。叱战形魂聚散,好似没来过这世间一般。主人一死,连剑灵都封闭了,一把破铁而已。后来我就在这搭了茅草屋一间,整天饮酒度日,也是快哉。”

    夜无欢侧首:“既如此,你当初又为何拿乾混珠救本尊?”

    徨亦对着酒壶饮了一口:“我也真没想到会遇见你,那日你就这样和那个傻小子掉了下来,你为了那个傻小子连命都不要了,那个傻小子又求我救你,我没办法,就想着看看能不能回天,结果发现了叱战给你下的禁忌,我自然得知了你的身世,我在崖底数百年好不容易放过了自己,前尘往事我早就不想再追究了。当时你经脉尽断,乾混珠有起死回生功效,我就将它入你体内,帮你重塑经脉。”

    “你没有把乾混珠交给仙界?”夜无欢诧异。

    “交给他们作甚?六界本就没有好坏之分,一切只在一念之间,乾混珠是女娲补天当初遗留下的一块神石,功效巨大,六界各自平衡在世间,若仙界得了弑魔杵和乾混珠,那岂不是一家独大。我只是单纯恨叱战一个人而已,何必帮仙界。”

    徨亦说出这些话后只感觉一身轻松,他扔掉酒壶张开双臂,一脸漠然:“来吧,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夜无欢瞟了他一眼:“谁说本尊要来杀你。”

    “丫头,你不是来杀我的?”徨亦好奇。

    夜无欢遥遥看了天边一眼:“天河泛滥,很快就会地陷东南洪水泛滥,六界各自独立却又息息相关,谁都逃不过,本尊又何必多此一举?父尊的死你难逃其咎,可是今日看到你这般,本尊却不想成为第二个你。”

    “哈哈哈——”徨亦仰天长笑,“丫头啊,我还以为你来找我会问我如何补上这窟窿呢,如此一看你是铁了心要置身事外了。”

    夜无欢没有理会他,绕过他要走。

    徨亦在后面喊道:“丫头,你最好是没这个心,我可好心提醒你,你和那乾混珠已是一体,有了它你自然可以得风得水,但若是没了它,你可就神魂俱灭了哦!”

    魔界

    “尊上,你回来了。”

    夜无欢见炎亭这幅样子似乎是有事要说。

    “怎么了?”

    “妖王在大厅等候。”

    “我知道了。”夜无欢毫无波澜地应了一声,随即朝大厅方向走去。

    大厅里,寒亦天已等候多时,看到夜无欢走来,大步走去。

    “欢儿,你怎么自己就去应战?”

    夜无欢面无表情:“本尊说过,没有妖界的支持本尊也一样可以重振魔族。”

    “欢儿,孤不是这个意思。”寒亦天听到夜无欢如此误解自己,难道在她心里,他只不过是她用来复仇的工具?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想来找我弥补过失,把那泛滥的河水给阻了,好不让你们妖族跟当初魔族一样覆灭吗?”

    寒亦天愣住一会,看着她的眼睛,决绝道:“你若是开心,就算让六界陪葬又如何?”

    这话一出,倒是让夜无欢不知所措了,她以为寒亦天过来会找她兴师问罪,没想到却会如此。

    “妖界当初与父尊本是同盟,当初妖界自身难保本尊可以不追究,但以后你我两族还是划分界限的好。”

    寒亦天眼神里一丝哀伤:“你当真要如此绝情?那日孤逼你成亲说的话都是玩笑,你若愿意孤可以为你倾注一切,只要你肯回来。”

    “不用!”夜无欢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的犹豫,“你我之间本就不该有纠葛,上一辈的事就留在上一辈吧!”

    夜无欢幻出一把剑,道:“这是破云剑,就当做是你之前帮本尊的谢礼了,从此你我两清。”

    夜无欢没有再说什么,掉头走了出去。

    寒亦天拿起那把冰冷的剑,盯着剑身上细致精美的流云图纹,垂眸道:“当真两清了吗?”

    夜无欢抛下寒亦天自己走出大厅,捏着自己的鼻梁,摇了摇头,她无意抬头,只看见那天灰蒙蒙的,只能看见一个漏着光的缺口,就如同破壳的蛋一般,从远处看那里就如同瀑布般倾泻下来。夜无欢扭头,权当没看见似的,一转身没了身影。

    夜无欢只身来到另一个地方,如今已是冬季,草木凋零,那梨树的破败的枝头只剩几片枯黄的叶子,风一吹就飘走了,在空中旋飞了几下就有气无力的掉了下来,落在尘埃里,最后被泥土掩埋。周围都是落魄的样子,毫无生机,就仿佛从未有人生存过的痕迹。

    夜无欢走到一山洞前,一挥手,洞口打开了,她顺着阶梯一步步走下去,洞里干干净净,还有鲜花藤蔓,上面的光线落下来,打在中间的冰棺上。夜无欢一步一步走过去,靠近冰棺,她呼吸微微颤抖,将手覆在棺盖上,冰面透明,她看着里面沉睡的人,只觉得鼻尖一酸。

    “姑姑,小影来看你了。”

    冰棺的里的人容貌没有任何变化,神色安详。夜无欢就对着冰棺里的人讲述起小时候的事,不知不觉就觉着累了,趴在冰棺上睡着了。自从姑姑走后,她很久没有熟睡过了,这一觉她睡得很舒服,就好像她躺在姑姑的怀里,旁边还有懿儿,在那追着蝴蝶到处跑。

    “懿儿,你慢一点,别把那梨枝弄折了,上面都有花骨朵了!”

    “小姐,快来,这里好多蝴蝶!”

    梦里的感觉很真实,就好像她还活在过去一样,如果可以,她希望这场梦永远不要醒来。

    可惜梦终究是梦,一个脚步声打破所有的美好。

    “谁!”夜无欢唰地睁眼。

    “是我。”

    一个熟悉声音响起,那人看见是夜无欢,满眼欣喜,随即又看到冰棺里躺着的人,眼神里又变成了窘迫。

    “你来做什么?”

    “我——”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夜无欢就打断了他的话,手里幻出七星剑,架在常歌笑的脖子上:“你没有资格来到这里!”

    常歌笑怔在原地,玉姬的死虽是云巅山造成的,但多多少少与他有点关系,更何况她是七舞影最亲的家人,他内心十分自责。

    他声音低了些:“我没有想到夫人也在这里,若你能消气,要杀要剐随你便,毕竟这是我欠你的。”

    常歌笑永远忘不了自己用剑刺向七舞影的那一刻,如今调换了位置,同一把剑,同样的两人,他似乎能感受到当时的她有多绝望。

    “你以为本尊不敢?”夜无欢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愠怒。

    常歌笑站在原地不出声,默默闭上眼,在等待落剑那一刻。

    夜无欢看着他等死的模样,终是放下剑。她是恨常歌笑,可是真当把剑指向他时,她却怎么也下不去手,若是他也死了,这个世上就再没有她任何的羁绊了。

    “你怎么找到这的?”

    她上次明明已经断了那姻缘线,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常歌笑:“我听说你和师父——”

    “不,是云巅山掌门。”常歌笑赶紧改了口,“我听说你们在不周山大战,我赶过去的时候你们都不在了,我又找不到你,只好想着能到这里来碰碰运气。”常歌笑说到这里突然一笑,“所幸我终于找到你了!”

    常歌笑这一笑夜无欢的心突然一颤,可是下一瞬她又冷起脸来,道:“找本尊做什么,本尊上次说过,再见你本尊不会再客气,今日姑姑在这本尊不动手,赶紧给本尊滚出去!”

    常歌笑的笑容僵在脸上:“你当真不会原谅我吗?”

    夜无欢别过头去。

    “你果然是不想理我了,也是,如若我是你,也不会原谅的。”常歌笑抬起头,眼神坚定,“不过没关系,不管你原不原谅我,愿不愿意理我,我就在这,直到你愿意看我一眼。”

    夜无欢转过头来,看他异常坚定的样子,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还是如同往常那样傻,她冷冷道:“随便你,你愿意待就待,你不走本尊走!”

    说完,就绕过常歌笑走出山洞。

    出了洞口,她看向荒废的霁园,眼里闪过不舍,但很快就掩盖了,刚抬脚欲走,又一个熟人来到她面前。

    “今天还真是稀奇,一天之内这么多人来找我,怎么云巅山掌座是来找本尊报仇的吗?”

    来者正是岑月,她还如同往日那边端庄美丽,只是在看到夜无欢时似乎有一丝心痛。

    “我不是来找你算账的,我只是觉得你该知道一些真相。”

    “哦?”夜无欢故意装作来了兴致一般,“不知道掌座过来是要告知本尊什么真相?”

    岑月知道夜无欢话里暗藏的不屑,但也不恼,继续道:“常歌笑自请离开云巅山,他已经不是掌座首徒了。”

    夜无欢内心一惊,但随即掩饰过去,她斜瞟了一眼洞内,难怪常歌笑此次来没有云巅山的阻挠。

    她轻飘飘道:“这是你们云巅山的事,这跟本尊有什么关系?”

    岑月:“虽然你嘴上说着无关紧要,但想必你对常歌笑刺你一剑耿耿于怀吧。其实那一剑并非常歌笑本心,他是被掌门施了摄魂术。”

    夜无欢抬眼,摄魂术?她之前还抱有一丝幻想觉着常歌笑不是有心的,可如今真相摆在面前时她又不能接受了,就算那一剑是无心之举,可是懿儿和姑姑的死又归咎于谁?或许世人说的没错,人妖殊途,从他们相见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是错的,他们注定是站在各自的对立面的。

    夜无欢语气依旧冰冷:“那又怎样,你觉得你告诉本尊,本尊就会原谅你们所做的一切了吗?”

    岑月倒也不恼,还是往日那般大方得体:“我不是想来求你原谅,这世间许多事无法论个对错,我只是觉得你该知道真相,最终的选择还是得你自己决定。我先走了。”

    “对了!”岑月又转过身来,“你来人间数月,只留意过云巅山那一隅之地,却未曾看过真正的世界,如今天河倾泻,不如趁着最后的时光好好去看一看吧。”

    人间?夜无欢再次看向那个露着天光的缺口,沉思起来,她自诩在云巅山数月看惯了世间的世态炎凉,可仔细想来从霁园出去过却再没去过别的地方,她思索片刻,迈出了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