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根草
老王五十岁了，还没有中举，依然是一名秀才，他很郁闷。老王六十岁了，依然想着中举，突然大清朝没了，辛亥革命一声炮响，一切都乱套了，男人要剪掉辫子，女人不再缠足，科举制度也废除了。可老王依然梦想着中举，成天读着四书五经，写着八股文。一天他在书房读书，读着读着，感到很困倦，打起了盹，迷迷糊糊地，看见了一位像人非人的怪物走了进来，怪物有人的眼睛，也有人的脸蛋，穿着人衣服，长长的尾巴拉在地上。怪物对老王说：“老王，你家世代忠厚，也没有做对不起人的事，更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本来你应该中举，名列前三甲，怎奈你本来是无根草转世为人，无根，经不住风吹雨打，更难以上爬。如果你想光宗耀祖，你应该找个寄主，攀爬好这个寄主，吸取其津液，你就会一路顺利，前途似锦。”老王还想问怎么去找个寄主。突然老婆子进来了，老婆子推着他，大声吼着：“好吃懒做的东西，死不了的，大白天还在睡觉。你看人家早都套牛犁了半晌地，你咋就这么懒呀！”
“该死的婆姨，我乃堂堂正正的秀才，读四书五经的，写八股文的秀才，怎能跟那些山村野夫相比，你这是在玷污我的人品，君子固穷，穷得坦坦荡荡……”
还没有等老王把话说完，老婆子扔过来了一个马勺，老王头一低，躲过了马勺，马勺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老婆子接着泼过来一盆洗脚水，这一次，老王没有躲过，满头满脸都是脏水。“我把你这个酸秀才，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以后永远不要回家。”
老王被赶出了家，脑子一直想着那个梦。无根草、寄主、攀爬、名列三甲、光宗耀祖、前途似锦，这些词在老王的脑子转来转去。没有了家，老王也不知道去那里，他无目的跨着沉重的步子走着……
走着的老王，在一块草地里发现了无根草，他跑了过去，蹲在无根草旁边，仔细地观察起来。无根草崁入寄主形成肿大处之观察，发现其侵入至寄主之髓部，且造成该处组织有较同一寄主输导组织排列紧密，且使木质部形成许多中空的组织异常变厚。无根草的寄生，经观察并无专一性，可以说是在其势力范围内的植物均难逃被寄生的危险，除非该处无根草的茎已老化，又其无大型叶及其无须大量自行制造养分，亦因此所发现的群落均非常庞大，不易寻找其源头，尔在刚形成之群落中，所发现之源头，皆是侵入寄主，造成该处异常的肿大。无根草侵入寄主后，”吸器”便与寄主的运输组织相连通，以便获取养份，另亦发现有无根草自身的缠绕，而由一方形成”吸器”侵入。若将寄主与无根草分离，可在寄主被吸附处发现”吸器”侵入寄主表皮的痕迹。
原来无根草是这样生活的，老王终于明白了。老王大步走出草地，走到了城区。城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老王走进了一家饭馆，坐在最显眼的地方，一位服务员走过来，对他说：“先生，你想要点什么？”
“一碗馄饨面，二两老白干。”老王斯文地说。
面很快上来了，二两老白干也来了。老王慢吞吞吃完了面，慢慢喝完了酒，站起来往出走。
“先生，您的饭钱。”服务员挡住了老王的去路，微笑着说。
饭钱，老王摸摸口袋，没有钱，他慢条斯理地说：“哦，饭钱，你咋不早说呢？我没有拿钱，对不起，下一次来双倍归还。”
“对不起，先生，我们饭馆从来不赊账。”服务员依然微笑着说。
老王看见一位身穿绫罗绸缎的公子在吃肉，老王走过去对他说：“李公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吃肉，十多年不见你，你长高了，比以前更英俊了，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吗？”老王说着，坐到了公子的对面。
老王吃面时，听见服务员称呼那个公子为李公子，老王喝二两老白干时，听见人们议论着这个公子，他们的谈话，老王都记在了心里。
“老伯伯，你是……”公子抬起头，问老王。
“我是你父亲生前的八拜之交，姓王，岭南人士，那一年，你五岁，我来看过你。”
“这个，对，小时候的确有一位姓王的伯父来看过我，对我可好了，你看，这是你给我的玛瑙手镯子，我现在还带着。”公子伸出一个胳膊，卷起衣袖，一个做工精细的玛瑙手镯子，出现在了老王的眼前。
“对对，这是那一年我去缅甸带回来的，总共两个，一个送给了我的宝贝女儿，另一个送给了你。”
“伯父对我真好，这些年，在哪里发财着呢？”
“说起来，惭愧，最近从云南带过来了一批玛瑙和翡翠，半路上却被一批蒙面人抢了去，现在连吃饭钱都没有了。哎，你看刚才服务员要钱，多尴尬。”
“服务员，把他的饭钱记到我的账上。”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李公子的朋友。”
“这不是我的朋友，而是我的伯父，和我父亲八拜之交，最近遇到了强盗，财物被抢，以后吃饭，你们不要为难他，他的饭钱统统我管了。”
“记住了，李公子。”服务员微笑着，转过身，对老王说，“对不起，刚才是我失礼，请先生海涵。”
“伯父，这里说话多有不方便，还是回到寒舍，咱们好好谈谈。”公子结了账，盛情邀请着老王。
“贤侄子，我还要回去，准备再进点货，就不去了。”老王说。
“既然伯父不愿意去我家，这一百两白银，你就拿上，做个盘缠。”
老王托辞了几句，就拿着一百两白银走出了饭店，公子牵着马送了一程又一程。已经出了城门，老王催着公子赶紧回去，公子对老王说：“伯父，山高路远，这匹枣红色马陪伴了我多年，今天就送给你。”
老王骑着枣红色马，带着一百两白银回到了家。老婆子看见老王出去不到五天，就带回来了一百两白银，还有一匹上好的马，非常高兴，为老王准备了上好的酒菜。老王喝着酒，吃着菜，嘴中不停地念叨着“无根草……”
老王似乎越来越明白了，他决定去做一根无根草。他整天流浪在城里，留意听着别人的谈话，从别人的谈话中寻找着寄主。如果他是一个无根草，就必须找到寄主。一天，老王听见两个路人议论着，南山有宝藏，每月八月十五月圆的时候，南山整夜灯火通明。两个人说着话，急急忙忙走着，老王悄悄跟在他们身后。这天，正好八月十五，月亮特别特别圆，一群人在南山点着火把挖着宝。终于挖出了一个大铁匣子，人们开始争抢大铁匣子，大铁匣子落到了老王的身边。老王抱起大铁匣子拼命地跑，终于跑到了一棵树下，确认没有人追来，老王打开了大铁匣子，发现里面装着一块玉石，上面还有字，月光朦朦胧胧，老王看不清楚字，准备取出玉石看看，刚一动手，一个利箭从玉石下面射出，射到了老王的喉咙上。
挖宝的人们慢腾腾走过来，看见了中箭的老王，一个人笑着说，“传说这个铁匣子有机关，我们都吓得不敢打开，便合演了一处戏，没有想到，这个酸秀才中计了。”另一个人也笑着说道：“这个酸秀才，成天在街道流浪着，做着无根的梦，今天中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个箭，年多生锈，根本没有射到老王的肉上。老王听见了刀剑碰击声，感到身后面跟着无数的人，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他想这个世界上，生命才是最重要的，为了保命，老王假装中箭身亡。老王静静地躺在树下，听着那两个人的谈话，欣喜自己中箭，不然就真得到了阴曹地府。
那些挖宝的，终于抱着宝走远了。老王爬起来，取下脖子上的箭，狠狠地扔在地上。站起来的老王，走到那块长满无根草的地方，用双手一根接一根把无根草拔了下来，然后抱着无根草，把无根草扔到了万丈深渊。看着那些掉进万丈深渊的无根草，老王跺着脚骂道：“可恶的无根草，我让你掉进万丈深渊，叫你再害人，做人做事就应该有跟，没跟就不要去祸害他人。”
老王终于回到了家，向老婆子讲了那些无根的故事。老婆子说：“老头子，这也怪我，我不应该把你赶出家。咱们也都过了六十岁了，能干点啥就干点啥，不要胡思乱想，不要做无根的事。只要我们身体健康，不拖累儿女，只要行动自如，就是我们的福气，也是儿女的福气。”
“谢谢你，孩子他妈。人老了，有个家真好。在外面，我整天流浪在街道，太累了。”老王说。
夜终于来临了，老王重新进入了梦乡，那个似人非人的怪物，再也没有来过。老王想，那个梦中的怪物一定也被他扔进了万丈深渊。
“该死的婆姨，我乃堂堂正正的秀才，读四书五经的，写八股文的秀才，怎能跟那些山村野夫相比，你这是在玷污我的人品，君子固穷，穷得坦坦荡荡……”
还没有等老王把话说完，老婆子扔过来了一个马勺，老王头一低，躲过了马勺，马勺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老婆子接着泼过来一盆洗脚水，这一次，老王没有躲过，满头满脸都是脏水。“我把你这个酸秀才，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以后永远不要回家。”
老王被赶出了家，脑子一直想着那个梦。无根草、寄主、攀爬、名列三甲、光宗耀祖、前途似锦，这些词在老王的脑子转来转去。没有了家，老王也不知道去那里，他无目的跨着沉重的步子走着……
走着的老王，在一块草地里发现了无根草，他跑了过去，蹲在无根草旁边，仔细地观察起来。无根草崁入寄主形成肿大处之观察，发现其侵入至寄主之髓部，且造成该处组织有较同一寄主输导组织排列紧密，且使木质部形成许多中空的组织异常变厚。无根草的寄生，经观察并无专一性，可以说是在其势力范围内的植物均难逃被寄生的危险，除非该处无根草的茎已老化，又其无大型叶及其无须大量自行制造养分，亦因此所发现的群落均非常庞大，不易寻找其源头，尔在刚形成之群落中，所发现之源头，皆是侵入寄主，造成该处异常的肿大。无根草侵入寄主后，”吸器”便与寄主的运输组织相连通，以便获取养份，另亦发现有无根草自身的缠绕，而由一方形成”吸器”侵入。若将寄主与无根草分离，可在寄主被吸附处发现”吸器”侵入寄主表皮的痕迹。
原来无根草是这样生活的，老王终于明白了。老王大步走出草地，走到了城区。城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老王走进了一家饭馆，坐在最显眼的地方，一位服务员走过来，对他说：“先生，你想要点什么？”
“一碗馄饨面，二两老白干。”老王斯文地说。
面很快上来了，二两老白干也来了。老王慢吞吞吃完了面，慢慢喝完了酒，站起来往出走。
“先生，您的饭钱。”服务员挡住了老王的去路，微笑着说。
饭钱，老王摸摸口袋，没有钱，他慢条斯理地说：“哦，饭钱，你咋不早说呢？我没有拿钱，对不起，下一次来双倍归还。”
“对不起，先生，我们饭馆从来不赊账。”服务员依然微笑着说。
老王看见一位身穿绫罗绸缎的公子在吃肉，老王走过去对他说：“李公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吃肉，十多年不见你，你长高了，比以前更英俊了，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吗？”老王说着，坐到了公子的对面。
老王吃面时，听见服务员称呼那个公子为李公子，老王喝二两老白干时，听见人们议论着这个公子，他们的谈话，老王都记在了心里。
“老伯伯，你是……”公子抬起头，问老王。
“我是你父亲生前的八拜之交，姓王，岭南人士，那一年，你五岁，我来看过你。”
“这个，对，小时候的确有一位姓王的伯父来看过我，对我可好了，你看，这是你给我的玛瑙手镯子，我现在还带着。”公子伸出一个胳膊，卷起衣袖，一个做工精细的玛瑙手镯子，出现在了老王的眼前。
“对对，这是那一年我去缅甸带回来的，总共两个，一个送给了我的宝贝女儿，另一个送给了你。”
“伯父对我真好，这些年，在哪里发财着呢？”
“说起来，惭愧，最近从云南带过来了一批玛瑙和翡翠，半路上却被一批蒙面人抢了去，现在连吃饭钱都没有了。哎，你看刚才服务员要钱，多尴尬。”
“服务员，把他的饭钱记到我的账上。”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李公子的朋友。”
“这不是我的朋友，而是我的伯父，和我父亲八拜之交，最近遇到了强盗，财物被抢，以后吃饭，你们不要为难他，他的饭钱统统我管了。”
“记住了，李公子。”服务员微笑着，转过身，对老王说，“对不起，刚才是我失礼，请先生海涵。”
“伯父，这里说话多有不方便，还是回到寒舍，咱们好好谈谈。”公子结了账，盛情邀请着老王。
“贤侄子，我还要回去，准备再进点货，就不去了。”老王说。
“既然伯父不愿意去我家，这一百两白银，你就拿上，做个盘缠。”
老王托辞了几句，就拿着一百两白银走出了饭店，公子牵着马送了一程又一程。已经出了城门，老王催着公子赶紧回去，公子对老王说：“伯父，山高路远，这匹枣红色马陪伴了我多年，今天就送给你。”
老王骑着枣红色马，带着一百两白银回到了家。老婆子看见老王出去不到五天，就带回来了一百两白银，还有一匹上好的马，非常高兴，为老王准备了上好的酒菜。老王喝着酒，吃着菜，嘴中不停地念叨着“无根草……”
老王似乎越来越明白了，他决定去做一根无根草。他整天流浪在城里，留意听着别人的谈话，从别人的谈话中寻找着寄主。如果他是一个无根草，就必须找到寄主。一天，老王听见两个路人议论着，南山有宝藏，每月八月十五月圆的时候，南山整夜灯火通明。两个人说着话，急急忙忙走着，老王悄悄跟在他们身后。这天，正好八月十五，月亮特别特别圆，一群人在南山点着火把挖着宝。终于挖出了一个大铁匣子，人们开始争抢大铁匣子，大铁匣子落到了老王的身边。老王抱起大铁匣子拼命地跑，终于跑到了一棵树下，确认没有人追来，老王打开了大铁匣子，发现里面装着一块玉石，上面还有字，月光朦朦胧胧，老王看不清楚字，准备取出玉石看看，刚一动手，一个利箭从玉石下面射出，射到了老王的喉咙上。
挖宝的人们慢腾腾走过来，看见了中箭的老王，一个人笑着说，“传说这个铁匣子有机关，我们都吓得不敢打开，便合演了一处戏，没有想到，这个酸秀才中计了。”另一个人也笑着说道：“这个酸秀才，成天在街道流浪着，做着无根的梦，今天中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个箭，年多生锈，根本没有射到老王的肉上。老王听见了刀剑碰击声，感到身后面跟着无数的人，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他想这个世界上，生命才是最重要的，为了保命，老王假装中箭身亡。老王静静地躺在树下，听着那两个人的谈话，欣喜自己中箭，不然就真得到了阴曹地府。
那些挖宝的，终于抱着宝走远了。老王爬起来，取下脖子上的箭，狠狠地扔在地上。站起来的老王，走到那块长满无根草的地方，用双手一根接一根把无根草拔了下来，然后抱着无根草，把无根草扔到了万丈深渊。看着那些掉进万丈深渊的无根草，老王跺着脚骂道：“可恶的无根草，我让你掉进万丈深渊，叫你再害人，做人做事就应该有跟，没跟就不要去祸害他人。”
老王终于回到了家，向老婆子讲了那些无根的故事。老婆子说：“老头子，这也怪我，我不应该把你赶出家。咱们也都过了六十岁了，能干点啥就干点啥，不要胡思乱想，不要做无根的事。只要我们身体健康，不拖累儿女，只要行动自如，就是我们的福气，也是儿女的福气。”
“谢谢你，孩子他妈。人老了，有个家真好。在外面，我整天流浪在街道，太累了。”老王说。
夜终于来临了，老王重新进入了梦乡，那个似人非人的怪物，再也没有来过。老王想，那个梦中的怪物一定也被他扔进了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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