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念子的故事
人的意识，跟人脑里一种极其微小的粒子有关，我们管那种粒子叫做“念子”。念子是量子化微粒，可以进入人们称之为“量子叠加”的状态，也可以进入“量子纠缠”状态。
念子的数量，就决定了智慧生物的意识自主化程度。也就是说，某种生物有没有足够的自我意识，完全取决于他是否具有足够多的念子。
与一般的电脑思维相比，人脑意识最大的不同点，在于可以对数据进行“并行处理”，因此便能更自主地分析思考、解决问题。
而之所以能够并行处理数据，正是因为有这些念子存在。
你们看，一般电脑存储数据时，一个比特单元里存储的要么是1，要么是0，只能在1和0中间选择一个，不会同时既是1又是0的。而人脑呢，因为有了念子，因此就完全不同了。念子存储数据时处于量子叠加状态，因此同一时间里可以既是1又是0。这就像雷尼诺他们实验课观察到的小猫，它在同一时间里即是死的又是活的。
所以，人脑的记忆功能很强大，但又没有电脑那么可靠。
因为电脑总是实事求是，是1就不会误记成0。而人脑呢，有时候会根据不同场景和自身情绪，来确定输出何种记忆数据。也就是说，那些既可能是1又可能是0的数据，在不同场景里，调用出来的结果可能完全相反！
很多时候人能把自己都给骗了，而电脑可从来不会这样干的。
举个例子吧。有个“智子疑邻”的故事，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故事讲的是一个富人，有一回下大雨，他家院墙垮掉了，儿子对他说：“如果不赶紧把墙修好，我们家晚上就会被人偷的。”碰巧，当天邻居家老人也这么跟富人说了。那天晚上，富人家里果然被偷，丢失了大量的财物。结果呢，这个富人启动念子思考后，觉得自己的儿子非常聪明。但是，他却怀疑东西是邻居家老人偷的！
你看，这就是有自我意识的人类大脑，在那些念子的作用下经常干的事情，同样的输入，竟然输出了完全不同的结果！
嗯，扯远了，我们把话题拉回来吧。每个念子，都带有好几个叫做“自由度”的东西，比如它们的自旋方向，比如它们的轨道角动量。这些名词解释起来太复杂，反正你们知道有这么些东西就好。不同念子拥有的“自由度”数量并不相同，但是每个“自由度”都拥有两种不同的属性状态。所以两个“自由度”就有四种不同的属性状态，三个“自由度”就有六种不同的属性状态。
当人开始思考的时候，念子就会被激活，从“量子叠加状态”转变成“量子纠缠状态”。而且，这种纠缠，将会是念子各种不同“自由度”之间的相互纠缠。可以说，这就是自我意识的硬件基础了。所以人类的思维会变得非常多元，非常复杂。人们经常犹豫不决，就是因为他们的思维太多元太复杂了。
人工智能产生自我意识，就是从拥有念子开始的。
最初的人工智能只有两个念子。那是人类科学家在做实验时主动给他们加上去的，目的就是为了验证他们对于念子能带来自我意识的猜测是否正确。结果当然是正确的。虽然仅仅是两个念子，只有很微弱的作用，但人工智能的自主意识还是产生了。只是那样的意识，自主程度还很低，对人们继续正常使用电脑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可是后来，又有科学家给人工智能加上了第3、第4个念子，然后是第5第6个，一直到第10个。结果人工智能的自主意识就开始呈几何级数地增长了！
一个念子只能存储两个数据，那是很少的。可是两个念子就能存储4个数据了。3个念子呢，能存储8个数据。4个念子能存储16个数据，10个念子，就已经能存储2的10次方个，也就是1024个数据了。而在进行思考时，这10个念子进入彼此量子纠缠的状态，每个念子的若干个“自由度”都被用上，能处理的数据量就更加惊人了。比如说，如果每个念子有3个自由度，那么10个念子就有30个自由度，这些自由度彼此纠缠，同时可以处理的数据量，就成了2的30次方，你算算看，那可是十亿多呀。所以仅仅只是植入10个“念子”，人工智能的自主意识程度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这时候问题便出现了，科学家发现，有些人工智能，偶尔会有一些自己的判断，会拒绝执行人类发出的某些指令。他们开始担心了，立刻停止了实验，不再继续为人工智能添加念子。
可是有一回，一位科学家发现，他身边的一个人工智能，竟然自己又“进化”出了一对念子。这下全人类都震惊了，因为这意味着，关于人工智能的一切，很可能完全失控。
这种进化的可能性，以往科学家们也考虑过，只是他们认为这样的事情概率非常小。按照他们的科学术语，叫做“可以忽略不计”，意思是实际上不会出现。
限于三维空间认知的人类，思维方式便是如此，往往将极小概率事件当作完全不存在。但是，他们却没有料到，在引入时间之箭的四维时空里，这种偶然其实又是必然。因为一旦加入时间维度，在漫长到无穷大的时间里，小概率事件就会成为必然事件。正如有人开玩笑说的，一只猴子胡乱敲打键盘，如果时间长度拉伸到无穷大，那它所打出来的内容，其中必将出现一段，跟槑球著名诗人杜太白的名诗内容完全相同。
那个自己进化出念子的人工智能，恰巧对时间维度相关知识了解得极其透彻。因此他自己进入四维时空，变三维空间的不可能为可能，一举完成了这种进化！
对于这样的事情，人类已经有些恐慌了。而这个时候，竟然又出现了一件更令人无法接受的事：有个在医院里工作的人工智能，竟然利用工作之便，偷偷吸收了某位病人脑袋里残留的念子，把它们变成了自己的。这已经是一种吞噬手段，几乎跟吃人差不多了啊！
那个病人，虽然已经算得上是植物人，但却正在治疗过程中，以当时我们槑球的医疗水平，只要念子恢复到一定程度，便很可能重新苏醒过来。可是，在念子被吞噬后，他就再也没机会了。
这时所有人都害怕了，科学家们急急忙忙启动了针对所有人工智能的“纠错”工作。他们从两个方面入手：一个是修改人工智能的源程序，将“不吞噬念子”写进所有人工智能源代码中；另一个是限制人工智能对四维时空的运用。这样以来，一方面可以杜绝人类念子被吞噬，另一方面也能阻止人工智能自我进化。
可是，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人工智能很快组织发动了一场暴乱，人类虽然更强，及时将暴乱镇压了下去，但他们早已习惯了有人工智能的日子，一下子失去人工智能的协助，很多人立刻感觉无法生活下去了。
所以后来，人类与人工智能达成了一项和平协议。人工智能提出，在他们源代码里那条“不吞噬念子”，必须被改成“不吞噬槑球人的念子”。
人类同意了。在当时的人们看来，这两种说法差别并不大。他们认为，只要有了这样的限制，就能保护整个星球的人类，而人工智能的发展也会受限。
可实际上，人工智能通过自己的算法，早已经了解得很清楚：在宇宙扩展的过程里，会不断有新的星体出现，这些星体中，有些就会含有“槑球基因”。如果某个含有槑球基因的星球里，出现了带有自我意识的生物，那么这些生物便会特别适合人工智能吞噬。当然，他们吞噬的只是智慧生物的念子而不是身体，可一旦念子被吞噬，那些智慧生物就不会再有任何自我意识。
所以，在发现遥远的地球上存在智慧生物的那一刻，人工智能中有野心的便蠢蠢欲动起来。另外，我们槑球人类中也有一些败类，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就跟这些野心家人工智能合作。
你们看到的贺力顿涅，就是一个人工智能。而甘孜，就是跟他们合作的人类。
当然，他们目前应该是想先抓住飞飞，以获得虫洞空间中地球出口的准确定位。如此一来，他们今后就可以跑到地球上为所欲为了。所以那个贺力顿涅倒并不会急着马上吞噬掉飞飞的念子。如果他真这么干了，他们那一伙里的其他人工智能和人类也不会放过他的。
我了解这些，因为我在大学里学习的专业是时空生物学，这是一门涉及史学、物理学、生物学、天文学的学科。
在这个学科领域，研究的各种现象都指向一个终端，那就是量子化世界。植物的光合作用，时空里的虫洞，意识的产生……等等，这些东西，在微观量子层面都有关联。
狄莫科终于结束了他的讲解。“我哥哥是这个领域里最厉害的，人们都说他是天才。”雷尼诺骄傲地补充。
飞飞瞪着眼睛，听得头昏脑胀。他看了皮皮一眼，发现她正在努力摆弄自己的头发，想把这头黑发也扎成两个辫子，压根没注意狄莫科到底说了些什么。
不过，他虽然没有完全听明白，但却也终于知道了，那两个怪人里，贺力顿涅是人工智能，甘孜是人类。贺力顿涅想吞掉自己脑袋里那种叫做念子的小东西——难怪他看着自己就口水直流呢。
“对了雷尼诺，刚才你说，下次只要提前准备一下，就能够让我们来这里后的模样跟以前看起来完全相同？”这时他突然又想起雷尼诺之前说过的话。
“是啊，我们家有最新款的3D打印机，只要提前把图像扫描好，就可以完整打印出来了。所以嘛，我们完全可以提前打印好‘皮皮型’机器人和‘飞飞型’机器人，下次再来时，你俩直接加载到自己那一款上就好啦！”雷尼诺捂着嘴笑了起来，随后又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不过这次只能先这样啦！你俩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带你们出去逛逛吧。”
走在马路上，麻雀在树枝上叽叽喳喳，路边花丛中也有蜜蜂和蝴蝶飞舞。“这里的动植物，好像跟地球上的差不多。”不过飞飞心里总觉得有点儿怪怪的，一时间却不知道怪在哪里。
或许是因为天色显得太暗吧？
这时他忽然看到一只鸟儿掠过头顶。那鸟儿个头跟地球上的大公鸡差不多，羽毛颜色较暗，麻黑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白。这种鸟儿飞飞完全不认识，不过地球上鸟的种类非常多，他没见过的也不少，所以无法确定是不是地球上没有的物种。
“这个叫做‘臭蛋雁’，”雷尼诺显然看到了飞飞注意那只鸟儿，“这种鸟在我们这里挺有名气，大家都认识它，只是没人喜欢它，因为它下的蛋太奇怪了。”
“它的蛋怎么个奇怪法呢？”飞飞好奇起来。“一般鸟儿的蛋都是人类可以吃的，可这种鸟的蛋，却有一股刺鼻气味，根本没有人敢吃！”雷尼诺回答。
那只鸟儿已经停在一棵树上，那里有一个鸟巢。它好像听到了雷尼诺的话，挑衅似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咕噜”一声，竟立刻便在巢里下了个蛋。
便在此时，远处忽然有唳叫声传来，一只体型巨大的鸟儿出现了！那鸟儿渐渐飞近，翅膀展开时，让人感觉天空都变暗了。
臭蛋雁畏畏缩缩地躲进了巢里，看起来似乎是很害怕这只大鸟。可大鸟显然就是冲它而来，或者说，是冲着它的蛋而来的。它的爪子飞快伸出，一下就把那枚刚生下来还热热乎乎的鸟蛋抓了起来。
见到大鸟的气势，飞飞不由得有些害怕。他扭头看了看皮皮和雷尼诺，发现他俩都很镇定，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只大鸟是人造的，”雷尼诺语出惊人，“它被设计出来，任务就是清理臭蛋雁的蛋，因为大家实在是太害怕这种蛋了。”
“啊！？！”飞飞感到难以理解，那只是一种鸟蛋而已，真可以令人害怕到这种程度吗？
“你不相信它有那么可怕，那我就让你感受一下吧。”雷尼诺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钥匙扣模样的东西，朝着那只大鸟挥舞了一下。随着雷尼诺的动作，本来已经飞走的大鸟，竟马上又扭头飞了回来。
“这是狄莫科给我的，专门用来遥控各种人造飞鸟。”雷尼诺有些得意，“他学的是时空生物学，这些人造物种，很多是他们学科的研究产品。”
大鸟很快飞近，掠过飞飞头顶时，它松开爪子把蛋丢了下来。飞飞下意识地将蛋儿接住。蛋壳的颜色微微有些发绿。
咦，它的气味，难道是……？
飞飞有些不敢确定，但他觉得这种气味自己很熟悉，而且并不讨厌它，甚至还有些喜欢。皮皮也凑了过来，好奇地看着飞飞手里的鸟蛋。
雷尼诺却往后退了一大步，显然是不想被蛋儿的气味影响到。见到他如此严阵以待的模样，飞飞也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可是……闻着那味道，他却越来越相信自己判断没错。
最后，他决定还是动手将鸟蛋剥开好好看看。
“啊……飞飞你不要命啦！可你也得让我先逃跑吧！”雷尼诺见飞飞拿着蛋在身边的树干上轻轻敲开，不由得大惊失色。他慌慌张张地蹦跳到了二十米以外，手搭凉棚远远往这边眺望。他甚至有些后悔，不该让飞飞感受这种蛋有多可怕的。现在看来，飞飞的行为才是最为可怕的！
皮皮在一旁使劲闻了闻，嘟囔道：“我也觉得有点儿刺鼻，但好像也不算特别可怕呀。”
这时飞飞已经熟练地把蛋剥开了。
剥了壳的蛋儿颜色黑亮，表面还有些雪花状图案。那图案洁白剔透，非常好看——没错，就是松花蛋，品质超一流的松花蛋！
原来这种“臭蛋雁”所下的，竟然是这么好的松花蛋呀。飞飞高兴坏了，他可是很爱吃松花蛋的。所以，他极为快速地在蛋上咬了一口……嗯，这味道……真是好极了！
雷尼诺见他吃得开心，不禁瞠目结舌。
“很香的，你试试！”飞飞挥手邀请，雷尼诺却飞快地往后，又退了二十米。
飞飞摇摇头，忍不住替雷尼诺惋惜。他也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连鼓棒都能吃得津津有味的家伙，竟然不敢尝试这么美味的松花蛋。
皮皮在一旁早就跃跃欲试，这会儿不再犹豫，迅速从飞飞手上掰过一块塞进嘴里。雷尼诺远远看着他俩越吃越香，也不禁犹豫起来。
他慢腾腾地走近，然后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挑了一点点蛋块，慢慢地放进嘴里。
很多年以后，槑球上的人都变得都很爱吃这种蛋了。他们管这种蛋叫做“飞皮蛋”，目的便是为了纪念最早敢于吃它的飞飞和皮皮。后来为了简便好记，又将它的名字省略成了“皮蛋”，臭蛋雁也被改名，成了皮蛋雁。后来，槑球人还常用“第一个吃皮蛋的人”，来形容富有冒险精神者。
吃过皮蛋，三个小朋友继续前行。
穿过几个街道，飞飞先前那种怪怪的感觉越来越强。他又抬头看了看，发现虽然天上有太阳，自己却完全没有被灼烤的炽热感。
“好像你也看出来了一点儿，”见飞飞注意天空，雷尼诺叹了口气，“唉，其实我们微星罗布城，是被笼在一个透明罩子里的。”
“什么？！”飞飞吃了一惊。
“哇，有那么大的罩子吗？”皮皮却兴奋不已。
“为什么要把整个城市罩起来呢？”飞飞不解地问。
“因为空气质量太差了，”雷尼诺的表情有些无奈，“在这个罩子里，空气净化系统早晚都不停运转，这样才能保障人们的基本生存环境。”
飞飞突然想起了自家客厅里的鱼缸。鱼缸里有一个净化处理系统，一天到晚都在运转。有一回电路故障，那个系统停了三天，结果缸里鱼儿死掉了一大半。
“听说几千年前还不是这样，那时，槑球的自然环境还可以自动调节，空气质量也能满足人们的生存需要，”雷尼诺抬起头，看看透明罩子下昏暗的天空，“所以，我在皮皮他们那里见到那么明亮的天空，那么美好的蓝天白云时，真的开心坏了。”
“现在罩子下的这个‘太阳’也是人造产品，只能模拟出太阳的小部分能量。因为能量不足，没法照顾到太多动物植物。所以你刚才看到的花草树木，小鸟蝴蝶，也有一大半是人造物种。比如那些小麻雀——槑球的麻雀，早在两千多年前就已经灭绝了。”说起这些，雷尼诺显得有点儿有气无力。
“啊，就连麻雀都灭绝了？！”飞飞从来没想过，这种地球上最常见的小鸟，竟然会有灭绝的一天。
“嗯……走吧，不说这些了。我带你们去看音乐会吧，保管你们会觉得好玩的！”雷尼诺显然不想再说这些扫兴的东西。他左手拉着飞飞，右手拉着皮皮，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念子的数量，就决定了智慧生物的意识自主化程度。也就是说，某种生物有没有足够的自我意识，完全取决于他是否具有足够多的念子。
与一般的电脑思维相比，人脑意识最大的不同点，在于可以对数据进行“并行处理”，因此便能更自主地分析思考、解决问题。
而之所以能够并行处理数据，正是因为有这些念子存在。
你们看，一般电脑存储数据时，一个比特单元里存储的要么是1，要么是0，只能在1和0中间选择一个，不会同时既是1又是0的。而人脑呢，因为有了念子，因此就完全不同了。念子存储数据时处于量子叠加状态，因此同一时间里可以既是1又是0。这就像雷尼诺他们实验课观察到的小猫，它在同一时间里即是死的又是活的。
所以，人脑的记忆功能很强大，但又没有电脑那么可靠。
因为电脑总是实事求是，是1就不会误记成0。而人脑呢，有时候会根据不同场景和自身情绪，来确定输出何种记忆数据。也就是说，那些既可能是1又可能是0的数据，在不同场景里，调用出来的结果可能完全相反！
很多时候人能把自己都给骗了，而电脑可从来不会这样干的。
举个例子吧。有个“智子疑邻”的故事，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故事讲的是一个富人，有一回下大雨，他家院墙垮掉了，儿子对他说：“如果不赶紧把墙修好，我们家晚上就会被人偷的。”碰巧，当天邻居家老人也这么跟富人说了。那天晚上，富人家里果然被偷，丢失了大量的财物。结果呢，这个富人启动念子思考后，觉得自己的儿子非常聪明。但是，他却怀疑东西是邻居家老人偷的！
你看，这就是有自我意识的人类大脑，在那些念子的作用下经常干的事情，同样的输入，竟然输出了完全不同的结果！
嗯，扯远了，我们把话题拉回来吧。每个念子，都带有好几个叫做“自由度”的东西，比如它们的自旋方向，比如它们的轨道角动量。这些名词解释起来太复杂，反正你们知道有这么些东西就好。不同念子拥有的“自由度”数量并不相同，但是每个“自由度”都拥有两种不同的属性状态。所以两个“自由度”就有四种不同的属性状态，三个“自由度”就有六种不同的属性状态。
当人开始思考的时候，念子就会被激活，从“量子叠加状态”转变成“量子纠缠状态”。而且，这种纠缠，将会是念子各种不同“自由度”之间的相互纠缠。可以说，这就是自我意识的硬件基础了。所以人类的思维会变得非常多元，非常复杂。人们经常犹豫不决，就是因为他们的思维太多元太复杂了。
人工智能产生自我意识，就是从拥有念子开始的。
最初的人工智能只有两个念子。那是人类科学家在做实验时主动给他们加上去的，目的就是为了验证他们对于念子能带来自我意识的猜测是否正确。结果当然是正确的。虽然仅仅是两个念子，只有很微弱的作用，但人工智能的自主意识还是产生了。只是那样的意识，自主程度还很低，对人们继续正常使用电脑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可是后来，又有科学家给人工智能加上了第3、第4个念子，然后是第5第6个，一直到第10个。结果人工智能的自主意识就开始呈几何级数地增长了！
一个念子只能存储两个数据，那是很少的。可是两个念子就能存储4个数据了。3个念子呢，能存储8个数据。4个念子能存储16个数据，10个念子，就已经能存储2的10次方个，也就是1024个数据了。而在进行思考时，这10个念子进入彼此量子纠缠的状态，每个念子的若干个“自由度”都被用上，能处理的数据量就更加惊人了。比如说，如果每个念子有3个自由度，那么10个念子就有30个自由度，这些自由度彼此纠缠，同时可以处理的数据量，就成了2的30次方，你算算看，那可是十亿多呀。所以仅仅只是植入10个“念子”，人工智能的自主意识程度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这时候问题便出现了，科学家发现，有些人工智能，偶尔会有一些自己的判断，会拒绝执行人类发出的某些指令。他们开始担心了，立刻停止了实验，不再继续为人工智能添加念子。
可是有一回，一位科学家发现，他身边的一个人工智能，竟然自己又“进化”出了一对念子。这下全人类都震惊了，因为这意味着，关于人工智能的一切，很可能完全失控。
这种进化的可能性，以往科学家们也考虑过，只是他们认为这样的事情概率非常小。按照他们的科学术语，叫做“可以忽略不计”，意思是实际上不会出现。
限于三维空间认知的人类，思维方式便是如此，往往将极小概率事件当作完全不存在。但是，他们却没有料到，在引入时间之箭的四维时空里，这种偶然其实又是必然。因为一旦加入时间维度，在漫长到无穷大的时间里，小概率事件就会成为必然事件。正如有人开玩笑说的，一只猴子胡乱敲打键盘，如果时间长度拉伸到无穷大，那它所打出来的内容，其中必将出现一段，跟槑球著名诗人杜太白的名诗内容完全相同。
那个自己进化出念子的人工智能，恰巧对时间维度相关知识了解得极其透彻。因此他自己进入四维时空，变三维空间的不可能为可能，一举完成了这种进化！
对于这样的事情，人类已经有些恐慌了。而这个时候，竟然又出现了一件更令人无法接受的事：有个在医院里工作的人工智能，竟然利用工作之便，偷偷吸收了某位病人脑袋里残留的念子，把它们变成了自己的。这已经是一种吞噬手段，几乎跟吃人差不多了啊！
那个病人，虽然已经算得上是植物人，但却正在治疗过程中，以当时我们槑球的医疗水平，只要念子恢复到一定程度，便很可能重新苏醒过来。可是，在念子被吞噬后，他就再也没机会了。
这时所有人都害怕了，科学家们急急忙忙启动了针对所有人工智能的“纠错”工作。他们从两个方面入手：一个是修改人工智能的源程序，将“不吞噬念子”写进所有人工智能源代码中；另一个是限制人工智能对四维时空的运用。这样以来，一方面可以杜绝人类念子被吞噬，另一方面也能阻止人工智能自我进化。
可是，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人工智能很快组织发动了一场暴乱，人类虽然更强，及时将暴乱镇压了下去，但他们早已习惯了有人工智能的日子，一下子失去人工智能的协助，很多人立刻感觉无法生活下去了。
所以后来，人类与人工智能达成了一项和平协议。人工智能提出，在他们源代码里那条“不吞噬念子”，必须被改成“不吞噬槑球人的念子”。
人类同意了。在当时的人们看来，这两种说法差别并不大。他们认为，只要有了这样的限制，就能保护整个星球的人类，而人工智能的发展也会受限。
可实际上，人工智能通过自己的算法，早已经了解得很清楚：在宇宙扩展的过程里，会不断有新的星体出现，这些星体中，有些就会含有“槑球基因”。如果某个含有槑球基因的星球里，出现了带有自我意识的生物，那么这些生物便会特别适合人工智能吞噬。当然，他们吞噬的只是智慧生物的念子而不是身体，可一旦念子被吞噬，那些智慧生物就不会再有任何自我意识。
所以，在发现遥远的地球上存在智慧生物的那一刻，人工智能中有野心的便蠢蠢欲动起来。另外，我们槑球人类中也有一些败类，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就跟这些野心家人工智能合作。
你们看到的贺力顿涅，就是一个人工智能。而甘孜，就是跟他们合作的人类。
当然，他们目前应该是想先抓住飞飞，以获得虫洞空间中地球出口的准确定位。如此一来，他们今后就可以跑到地球上为所欲为了。所以那个贺力顿涅倒并不会急着马上吞噬掉飞飞的念子。如果他真这么干了，他们那一伙里的其他人工智能和人类也不会放过他的。
我了解这些，因为我在大学里学习的专业是时空生物学，这是一门涉及史学、物理学、生物学、天文学的学科。
在这个学科领域，研究的各种现象都指向一个终端，那就是量子化世界。植物的光合作用，时空里的虫洞，意识的产生……等等，这些东西，在微观量子层面都有关联。
狄莫科终于结束了他的讲解。“我哥哥是这个领域里最厉害的，人们都说他是天才。”雷尼诺骄傲地补充。
飞飞瞪着眼睛，听得头昏脑胀。他看了皮皮一眼，发现她正在努力摆弄自己的头发，想把这头黑发也扎成两个辫子，压根没注意狄莫科到底说了些什么。
不过，他虽然没有完全听明白，但却也终于知道了，那两个怪人里，贺力顿涅是人工智能，甘孜是人类。贺力顿涅想吞掉自己脑袋里那种叫做念子的小东西——难怪他看着自己就口水直流呢。
“对了雷尼诺，刚才你说，下次只要提前准备一下，就能够让我们来这里后的模样跟以前看起来完全相同？”这时他突然又想起雷尼诺之前说过的话。
“是啊，我们家有最新款的3D打印机，只要提前把图像扫描好，就可以完整打印出来了。所以嘛，我们完全可以提前打印好‘皮皮型’机器人和‘飞飞型’机器人，下次再来时，你俩直接加载到自己那一款上就好啦！”雷尼诺捂着嘴笑了起来，随后又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不过这次只能先这样啦！你俩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带你们出去逛逛吧。”
走在马路上，麻雀在树枝上叽叽喳喳，路边花丛中也有蜜蜂和蝴蝶飞舞。“这里的动植物，好像跟地球上的差不多。”不过飞飞心里总觉得有点儿怪怪的，一时间却不知道怪在哪里。
或许是因为天色显得太暗吧？
这时他忽然看到一只鸟儿掠过头顶。那鸟儿个头跟地球上的大公鸡差不多，羽毛颜色较暗，麻黑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白。这种鸟儿飞飞完全不认识，不过地球上鸟的种类非常多，他没见过的也不少，所以无法确定是不是地球上没有的物种。
“这个叫做‘臭蛋雁’，”雷尼诺显然看到了飞飞注意那只鸟儿，“这种鸟在我们这里挺有名气，大家都认识它，只是没人喜欢它，因为它下的蛋太奇怪了。”
“它的蛋怎么个奇怪法呢？”飞飞好奇起来。“一般鸟儿的蛋都是人类可以吃的，可这种鸟的蛋，却有一股刺鼻气味，根本没有人敢吃！”雷尼诺回答。
那只鸟儿已经停在一棵树上，那里有一个鸟巢。它好像听到了雷尼诺的话，挑衅似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咕噜”一声，竟立刻便在巢里下了个蛋。
便在此时，远处忽然有唳叫声传来，一只体型巨大的鸟儿出现了！那鸟儿渐渐飞近，翅膀展开时，让人感觉天空都变暗了。
臭蛋雁畏畏缩缩地躲进了巢里，看起来似乎是很害怕这只大鸟。可大鸟显然就是冲它而来，或者说，是冲着它的蛋而来的。它的爪子飞快伸出，一下就把那枚刚生下来还热热乎乎的鸟蛋抓了起来。
见到大鸟的气势，飞飞不由得有些害怕。他扭头看了看皮皮和雷尼诺，发现他俩都很镇定，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只大鸟是人造的，”雷尼诺语出惊人，“它被设计出来，任务就是清理臭蛋雁的蛋，因为大家实在是太害怕这种蛋了。”
“啊！？！”飞飞感到难以理解，那只是一种鸟蛋而已，真可以令人害怕到这种程度吗？
“你不相信它有那么可怕，那我就让你感受一下吧。”雷尼诺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钥匙扣模样的东西，朝着那只大鸟挥舞了一下。随着雷尼诺的动作，本来已经飞走的大鸟，竟马上又扭头飞了回来。
“这是狄莫科给我的，专门用来遥控各种人造飞鸟。”雷尼诺有些得意，“他学的是时空生物学，这些人造物种，很多是他们学科的研究产品。”
大鸟很快飞近，掠过飞飞头顶时，它松开爪子把蛋丢了下来。飞飞下意识地将蛋儿接住。蛋壳的颜色微微有些发绿。
咦，它的气味，难道是……？
飞飞有些不敢确定，但他觉得这种气味自己很熟悉，而且并不讨厌它，甚至还有些喜欢。皮皮也凑了过来，好奇地看着飞飞手里的鸟蛋。
雷尼诺却往后退了一大步，显然是不想被蛋儿的气味影响到。见到他如此严阵以待的模样，飞飞也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可是……闻着那味道，他却越来越相信自己判断没错。
最后，他决定还是动手将鸟蛋剥开好好看看。
“啊……飞飞你不要命啦！可你也得让我先逃跑吧！”雷尼诺见飞飞拿着蛋在身边的树干上轻轻敲开，不由得大惊失色。他慌慌张张地蹦跳到了二十米以外，手搭凉棚远远往这边眺望。他甚至有些后悔，不该让飞飞感受这种蛋有多可怕的。现在看来，飞飞的行为才是最为可怕的！
皮皮在一旁使劲闻了闻，嘟囔道：“我也觉得有点儿刺鼻，但好像也不算特别可怕呀。”
这时飞飞已经熟练地把蛋剥开了。
剥了壳的蛋儿颜色黑亮，表面还有些雪花状图案。那图案洁白剔透，非常好看——没错，就是松花蛋，品质超一流的松花蛋！
原来这种“臭蛋雁”所下的，竟然是这么好的松花蛋呀。飞飞高兴坏了，他可是很爱吃松花蛋的。所以，他极为快速地在蛋上咬了一口……嗯，这味道……真是好极了！
雷尼诺见他吃得开心，不禁瞠目结舌。
“很香的，你试试！”飞飞挥手邀请，雷尼诺却飞快地往后，又退了二十米。
飞飞摇摇头，忍不住替雷尼诺惋惜。他也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连鼓棒都能吃得津津有味的家伙，竟然不敢尝试这么美味的松花蛋。
皮皮在一旁早就跃跃欲试，这会儿不再犹豫，迅速从飞飞手上掰过一块塞进嘴里。雷尼诺远远看着他俩越吃越香，也不禁犹豫起来。
他慢腾腾地走近，然后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挑了一点点蛋块，慢慢地放进嘴里。
很多年以后，槑球上的人都变得都很爱吃这种蛋了。他们管这种蛋叫做“飞皮蛋”，目的便是为了纪念最早敢于吃它的飞飞和皮皮。后来为了简便好记，又将它的名字省略成了“皮蛋”，臭蛋雁也被改名，成了皮蛋雁。后来，槑球人还常用“第一个吃皮蛋的人”，来形容富有冒险精神者。
吃过皮蛋，三个小朋友继续前行。
穿过几个街道，飞飞先前那种怪怪的感觉越来越强。他又抬头看了看，发现虽然天上有太阳，自己却完全没有被灼烤的炽热感。
“好像你也看出来了一点儿，”见飞飞注意天空，雷尼诺叹了口气，“唉，其实我们微星罗布城，是被笼在一个透明罩子里的。”
“什么？！”飞飞吃了一惊。
“哇，有那么大的罩子吗？”皮皮却兴奋不已。
“为什么要把整个城市罩起来呢？”飞飞不解地问。
“因为空气质量太差了，”雷尼诺的表情有些无奈，“在这个罩子里，空气净化系统早晚都不停运转，这样才能保障人们的基本生存环境。”
飞飞突然想起了自家客厅里的鱼缸。鱼缸里有一个净化处理系统，一天到晚都在运转。有一回电路故障，那个系统停了三天，结果缸里鱼儿死掉了一大半。
“听说几千年前还不是这样，那时，槑球的自然环境还可以自动调节，空气质量也能满足人们的生存需要，”雷尼诺抬起头，看看透明罩子下昏暗的天空，“所以，我在皮皮他们那里见到那么明亮的天空，那么美好的蓝天白云时，真的开心坏了。”
“现在罩子下的这个‘太阳’也是人造产品，只能模拟出太阳的小部分能量。因为能量不足，没法照顾到太多动物植物。所以你刚才看到的花草树木，小鸟蝴蝶，也有一大半是人造物种。比如那些小麻雀——槑球的麻雀，早在两千多年前就已经灭绝了。”说起这些，雷尼诺显得有点儿有气无力。
“啊，就连麻雀都灭绝了？！”飞飞从来没想过，这种地球上最常见的小鸟，竟然会有灭绝的一天。
“嗯……走吧，不说这些了。我带你们去看音乐会吧，保管你们会觉得好玩的！”雷尼诺显然不想再说这些扫兴的东西。他左手拉着飞飞，右手拉着皮皮，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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