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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疑云

    进到屋内,傅清玉才真正感到讶异。

    正厅,房间,暖阁,小厨房,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虽然长久无人居住,但房梁处不见一丝蜘蛛网,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不见一点灰尘。

    再看看这摆设,花瓶、茶盏、瓷器,一应俱全,仿佛这里真的住着一位夫人。

    入到正厅的时候,傅清玉怔了一下。迎面而来的是一幅巨大的壁画。画面上一个眉宇婉约柔美的女子正在俯身拾掉在地上的一只镯子。那名女子二十多岁的样子,面容沉静安详,目光柔和。背后,是一片梧桐树林,片片梧桐叶飘飞,形成一种极致而悲凉的气氛。

    这幅画渲染了浓重的悲凉,令看到的人不由有一种压抑的感觉。傅清玉心想,这是旧夫人林氏的屋子,画上这位美丽的女子应该就是林氏了。不过,这里也修缮得太好了,根本看不出一丝受过叛贼洗劫的样子。

    傅清玉想了想,推开窗子,果然,窗外是一大片梧桐树林,跟画上描绘的一模一样。

    她正在凝神思考修缮这样一座院落该花费多少银子的时候,忽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声音冷冷道:“想不到傅府六小姐还是一个偷盗高手,不请自入。”

    傅清玉猛然转头,看到傅二公子站在正厅门口处,手里捏着的,正是她用来开锁的绣花针。

    傅清玉大大方方道:“这有什么,我此次来本打算瞻仰一下林夫人的,可惜遇到铁将军把门。如果跳窗而入的话,窗子就会撬坏,这是对林夫人不敬。所以,只好出此下策了。”

    傅二公子不由失笑:“你还真是有理。”脸色一端,“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傅清玉不理会他的问话,反而转过话头问他:“我听杜妈妈说过,当年傅府损毁最严重的就是林夫人与五姨娘的居所。怎么我这次来,看到的却是这么一副完全没有遭到破坏的景象?”

    “两年前,我让人把这里修缮过。”傅二公子走了进来,手指轻轻划过桌面,目光中有深深的怀念。

    站在离他不远处,但傅清玉仍能清晰感到他内心深处沉重的悲伤。年幼丧母,这是任何一个小孩子都无法承受的。

    不过,话说回来,要重新把一座残败的,被洗劫一空的院落恢复原貌,那得花费多少银子?傅二公子说是两年前修缮的,那么说来,这位傅府二公子如果不伸手向大夫人要钱的话,那自己必须有一笔财产罗?

    当然,按傅二公子如此刚强的性子,肯定不会伸手向大夫人要钱。

    傅清玉微微叹了口气,如果她也有一笔财产的话,一定要把附近的五姨娘的住所修缮一下。太破败了,让她这个做女儿的,看得不是滋味,尤其是在这所装饰华丽的院落的比照之下。

    “这幅画……是你画的?”傅清玉想起七小姐傅清敏说过的话,她的这位二哥哥擅长丹青。

    傅二公子点点头:“那年我五岁,母亲拼了最后一口气,说让我给她画一幅画,留个想念。后来修缮的时候,我把这幅小时候画的画做成壁画,放到墙上。”

    傅清玉惊讶地睁大眼睛。五岁的小孩子,也能画出这么惟妙惟肖的画作,太神奇了吧。

    她再去看那幅画,画上人物栩栩如生,就连飘在半空的梧桐叶子,也仿似有生命一般。地上掉的那只镯子,不用说就是和她手腕上戴着的一模一样的和田玉飘花镯子了。

    她下意识地用手抚摸了一下自己手腕上套着的玉镯子,忽然觉得有些地方好像不对。这位林夫人坐在一把藤椅上,半弯下身子去拾镯子。那把藤椅靠在从左边数过来的第三棵梧桐树上。初初看时没看出来,如今再看,这样的定位马上清晰地显露出来。

    第三棵梧桐树……

    “看够没有?可以走了吗?”傅二公子不客气的语气从背后冷冷地传了过来。

    下逐客令啊?傅清玉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傅二公子,你说的关于你母亲辞世的真正原因,你会不会弄错了?我问过当时在场的杜妈妈,她说了当时的大概情形,那明显是一个意外嘛!怎么会牵扯到大夫人身上去呢?”

    傅二公子看着她,看了半晌,方才一字一句道:“杜妈妈有没有跟你说,我是第一个冲到母亲房里的?我冲到门边的时候,看到那名贼子翻窗而走的身影,我还清清楚楚地听到他最后说的一句话。”傅二公子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愤恨,“那贼子最后对我母亲说的话是:你死了,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傅清玉呆住,她愣愣地看着傅二公子,看着他的拳头攥得越来越紧,手背上根根青筋暴起,脸上的神情痛苦而愤怒。

    这样的血海深仇,在他的心中,压抑了多久了?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傅清玉终于想起这个傅二公子一直都不是在府里的,她也听傅清敏说过,这位二哥哥斥资买下了城南别院落,专门温习功课备考。今天怎么这么有空跑到他过世的母亲的居所来了?

    “老爷把我找来,说是有事要嘱咐我。”傅二公子昂首阔步,眼里有得意之色,“我猜是年底武举之事。”

    “你想考武状元?”傅清玉讶异道。这个傅二公子,还真是有野心,这么个冷血的人,怎么得到皇上的赏识呢?皇上一定瞎了眼了!

    “我保佑你最好别中!”傅清玉没好气道。

    “这由得你说了算吗?”傅二公子冷冷一笑,看看天时道,“现在,老爷与大夫人快醒了,你还是回你的牡丹阁去吧。这个地方你不要来了,我不想你惊扰了我母亲。”

    这个自私自利的傅二公子,总是以自我为中心,眼中就只有他的亲妹妹和母亲。傅清玉恨恨地想着,不情愿地退了出去。

    整个下午,傅清玉在百无聊赖中度过。傅清敏病了,没有这个府里与她最亲近的人,傅清玉觉得日子一下子难过了许多。

    她差使冬梅去问问傅清敏的病情,冬梅应声而去。不一会功夫便连蹦带跳回来了:“六小姐,七小姐让我回来多谢你呢。说你给的药丸真有效,比大夫开的方子都好,大夫开的药太苦,太难吃了。”

    傅清玉不由笑笑。这个七妹妹,还是一副小孩子心性。于是让冬梅再送一瓶药丸过去,并详细说明了服用的方法。

    冬梅走后,傅清玉把目光投向在门口中发呆的冬蕊。

    这个冬蕊,自来了牡丹阁之后一直是这副样子,安安静静地做事,多一句都没有。很本份,沉默的时候多于说话的时候。

    但是,傅清玉听下边的丫头说起过,冬蕊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三年前的冬蕊,自恃有几分姿色,体态婀娜,惹出许多风,流闲话,让大夫人很是不喜。

    后来,发生了一件意外,大小姐与五小姐吵架,傅清芳掷一个砚台过来,砸中冬蕊的额头,砸出一个大窟窿,正中大夫人的下怀。大夫人对她不冷不热,只派了一个大夫过来,草草看了,敷了些药,血是止住了,从此脸上留了条大疤,难看至极。

    这以后,冬蕊心也凉了,再加上破了相,也没有了那么多想头,整个人的性情完全变了,变得沉默寡言,有时候在门口一坐就是大半天。幸好冬梅念及姐妹之情,很多事情上都帮着她点,才使她不致于被大夫人撵出府去。

    这一次,恐怕是大夫人看着她没什么用,才赶她过牡丹阁的吧?

    傅清玉把箱子里的瓶瓶罐罐清了出来,摆满一桌子,玉瓶与玉瓶之间相互撞击,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终于把冬蕊吸引过来。

    “六小姐,你在摆弄什么?”冬蕊走过来,看着桌子上一堆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玉瓶,妩媚的眼睛里闪着惊奇的光。

    “这是我平日里闲着无事做的香膏,这是荷花玉露膏,对冬天皮肤皴裂最有效了。这是小一点稍扁平的瓶子装的是桂花胭脂……至于这个,”傅清玉拿起一只很奇特的,倒三角形的羊脂玉瓶,自顾自道,“这是曾在宫里做过女官的薛大娘教我的独门秘方,要用长白山的人参,武夷山的首乌,天山的雪莲……”傅清玉一连说出数十种名贵药材的名字,顿了顿才道,“耗时三年,终于制成这一小瓶香膏,对于去疤痕最是有效。我在水边村的时候,有一次,胡家的大女儿摔破了头,头上留了道疤,就是用这种香膏,每天挖一些,涂于患处,七天之后,疤痕根本看不见了,很有效哩。”

    说到这的时候,傅清玉看到一旁全神贯注听着的冬蕊,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光亮。

    “六,六小姐,”冬蕊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连说话也变得结巴了,她惴惴不安地看着傅清玉,不确定地问道,“你方才,方才说的薛大娘,是宫里的女官薛红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