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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林仙儿

    长秋宫,偏殿之内。

    林献俞再一次从噩梦中醒来,浑身的冷汗已经打湿了裘被,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在昏暗的烛光下大口的喘着气,刚才那个梦太过真实了,到现在,他还发觉自己的脖颈隐隐做疼。在梦中见到自己的头颅飞起来,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恐惧,愤怒,纠缠在一起。

    他轻轻地下了床,赤着脚,走到了茶几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大口喝下之后,才稳定了一下心神。

    偌大的寝殿中,没有人,房门关着,守夜的宫女太监应该已经在门外打盹了。林献俞并不想惊动任何人,已经苏醒过来七天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完全恢复了机能,他故意压制着自己的行动,不想再给别人带来更多的惊喜,从而吸引更多的关注目光。

    他摸了摸依旧有些发凉的脖子,嘴里喃喃地念道,“宫硕,宫硕,果然是一个贼子。”伴随着体内的记忆一点点,开始复苏,林献俞时常会感觉惊恐,因为他逐渐地发觉到自己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叫做凤树生的男人,这个男人来自栖凤镇的梧桐落。准确地说,是凤树生觉察到了自己并没有死去,而是占据了这个十七岁少年的身体,而这个昏迷了两年多的少年,就在生机断绝的时刻,因为他的到来,苏醒了。

    这种借尸还魂的事情,凤树生是听过的,江湖传闻一些修为极高的老妖怪似乎可以通过这种夺舍,达到不死不灭的目地。但是这种术法,只是传闻,凤树生并未见过,经历了这一遭之后,他知道这个叫林献俞的家伙,已经死去了,在那位三皇子灵魂出窍的时候,凤树生占据了他的肉体,因而重生了。

    凤树生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如何发生的,他不太相信巧合这种说法,随着往生的记忆逐渐清晰,他知道自己是死在栖凤镇的,被逆徒所杀,栖凤镇距离这镇国府数千里之遥,自己的魂魄是如何穿越时空降落到这深宫大内之中的?

    莫非真的有哪一位神秘大能不忍目睹自己惨死,对自己心生怜悯,在暗中施行术法,用借尸还魂之术,让自己重新活了过来。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了凤树生,只有这位三皇子林献俞。

    想到这里,他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必定是要永远藏在心中了。

    凤树生想起那日见到妹夫林凡秋的场景,虽然当时他已经是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终究是难免流露出了真情,回想起皇帝陛下和皇后那诧异的眼神,凤树生不由地再一次心生警惕,这皇宫之内,尔虞我诈,比不得江湖之上那么肆意逍遥,自己必定要处处小心,如履薄冰,不要让人觉察出太多破绽。

    好在大多数人对于三皇子昏迷太久,记忆丧失都表示理解。

    凤树生这几日都在有意无意地询问身边的太监宫女一些事情,比如自己之前的人际关系,还有一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往事,在宫女太监们细致入微的讲述过程里,他大致对这位三皇子有了一个算不上完全熟悉的了解。

    对于这位三皇子另外一个身份,凤树生多少有些欣喜,这倒霉蛋竟然是南海派掌门人的关门弟子,在他留下的储物袋中,凤树生找到了南海派不少修炼秘籍和功法。这少年确实天资不凡,加上名师指点,十五岁的时候,竟然就已经是黄阶九品,修为比自己这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都高,想起这点,凤树生老脸不觉一红,自己在栖凤镇号称第一高手,实在是井底之蛙,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些日子他开始修行南海派入门心法,感觉收获颇丰,他相信再过一段时日,自己的修为就可以稳定在黄阶九品了。

    那个便宜师傅,南海派掌门人严重先,还没有露面,据说一年前就下山帮自己寻找治病的良方去了,迄今没有消息。前二日大师兄封继海来看望过自己一次,这位大师兄对小师弟还真是关爱,带来不少珍贵药材补品,勉励自己早些康复,因为下个月就是南海派入门弟子大选,师傅的愿望一直是期待小师弟能够参加这次大选的,以小师弟的绝异天资,必定是可以名震天下,大放光彩,成为新一代少年俊杰。

    凤树生对于南海派的入门大选还是有些了解的,毕竟这十年一次的大选,在镇海国内从来都是一件大事。只要是年纪在30岁以下,修为不超过黄阶九品,哪怕你是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之弟,都可以报名参加。这个条件可谓是相当吸引人了,所以会吸引无数对修道有着向往之心的年轻人,从整个天启大陆蜂拥而来,都幻想着自己成为最后那100名幸运儿。

    凤树生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动过参加大选的念头,只是不被族长允许,毕竟作为女帝的后人,虽然当年的声望不在了,但是那份对血脉传承的自信和骄傲一直都存在的。

    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凤笑然,五岁的时候在村口玩耍,被路过的修道之人看中根骨,抢行掠走,生死不知。父母为了找寻失踪的妹妹,足迹踏遍了整个天启大陆,历经二十年,一无所得,最后都因为伤心抑郁先后病亡。

    结果十年前,妹妹找上门来,细说了当年的情况,原来她是被天机门的掌门玄机子看中,然后带上了山,这二十年中一直被关在山中苦修,后来嫁给了自己的同门师兄叶凡秋,叶凡秋答应了镇海国皇帝陛下的邀请,出任镇国府的府主,凤笑然才有机会下山,才可以隔了20多年的光景,重返梧桐落。说起双亡的父母,凤笑然对玄机子恨的咬牙切齿,没有任何师徒的恩情,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她在坟前上完香后,临走前跟凤树生告别,“父母之死,跟老贼有关,我必杀之以祭双亲在天之灵。”

    而如今,凤笑然必定已经知道自己不在人世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她又要默默地承受一次。所以哪怕近在咫尺,凤树生又怎么敢开口跟她吐露实情,只是这个时候,凤树生并不知道凤九娘也已经身死道消,转世投胎去了。

    他想着什么时候,找个理由去城主府看看,只是这个借口实在是不好找,他现在已经明白林献俞,跟大皇子林献元之间势同水火的关系,而自己的妹夫叶凡秋还是大皇子的亲舅舅,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如果有一天叶凡秋知道了真相,城主大人又该当如何选择?

    换了谁都会头大的,想到这里,凤树生无声地笑了笑,其实知道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以后,他对那太子没有丝毫的敌意,即便林献元来探视自己的时候,他可以感受到那目光里掩饰不住的杀机和仇恨。

    经历了生死,经历了重生,凤树生现在只有一颗向道的心,那人世间的泼天富贵,显赫的权利,都是浮云,哪有什么千秋万代,万世的荣华,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在你林献元心中是梦寐以求的东西,可如今,凤树生根本就没放在眼中了。反正都是你林家的东西,我凤氏族人自然不会再去争了。

    他现在只想好好准备即将到来的入门大选,既然老天让自己再活一次,那么这一次,凤树生一定会活的更认真,也更精彩。

    算一算时间,下个月初十便是大选的日子了。可惜那把凤尾大剑不知道流落到何处了?不过做为南海派的关门弟子,林献俞的剑法也是如火纯青,剑道一门,殊途同归。看了几日剑谱,对于南海派的披风剑法,凤树生已经初窥门径了,相信到了入选之日,自己已经基本能够熟练掌握这套剑法了。

    凤树生想到这里,已经没有了丝毫睡意,他走到墙边,摘下了那把七星宝剑,那一直都是三皇子的佩剑,据说的是严重先送给他的。

    剑鞘华美而精致,不知道是用什么兽皮制成,上面镶嵌着各种名贵的宝石,凤树生握住剑柄,轻轻抽出剑身,剑身的光芒冷冽而夺目,看着剑身上映照出的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庞,凤树生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沉默很久之后,他在心中对自己说,“你就是林献俞,忘记过往的一切,你才可以活的更久!”

    殿中的烛火在剑光中闪动,凤树生的披风剑法从笨拙开始逐渐变得灵动,轻盈起来。

    屋外看门的小太监被殿中的动静惊醒了,他没敢推门而入,只是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看着屋内的一切,看清楚了那舞剑的三皇子,小太监摸了摸自己心窝,似乎一颗心放了下来,他悄悄地收回目光,蹑手蹑脚地走到院子里,抬起头看着那漫天的星光,喃喃说道,“感谢老天啊,三皇子终于是完全康复了。”

    而隔着几道宫墙之外,未央宫中,冯贵妃也已经醒了,她是被自己的女儿哭声惊醒的,孩子生下来之后,就没有离开过自己身侧,她可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宫中那些乳娘看养。小丫头似乎做了什么噩梦,手脚不停地在空中蹬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屋子里的乳娘和宫女都被这哭声吓着了,慌忙不知所措地围了过来,冯贵妃却显得很淡定,她坐在床头,俯身抱起摇篮里的孩子,在怀中轻轻地摇晃着,看着那张粉雕玉啄一般的小脸,哭的梨花带雨,冯贵妃笑盈盈地说道,“仙儿,你这孩子还真是与众不同啊,哭起来都这么惊天地泣鬼神,长大了还怎么得了。”说起来也奇怪,看着冯贵妃那张笑脸,那孩子竟然停止了哭泣,她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目光清澈明亮。

    这个出生没有多久的孩子,就是镇海国皇帝陛下最小的公主:林仙儿。据说她出生的那天,待产的冯贵妃看见一道仙气自天边而来,把整个寝宫照的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