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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生义两难

    那壮汉叫道:“你这小女娃说的容易,你自己不缺吃不缺穿,便满口豪言壮语的教训别人,可是没有钱,全家要饿死,怎么办?天下之又人有谁能宁愿饿死也不吃嗟来之食?”

    刘婧欣自打出生那日起便没却缺过吃穿用,也从没想过世上竟会有饿死之人,听这壮汉如此说,不禁一怔,一时不知如何再劝。

    一旁那妇人忽然说道:“我能。”那壮汉微微皱眉,说道:“你,你……”那妇人又道:“我昔年放弃荣华富贵,甘心嫁给你,便是看重你这身男儿性情。你为金贼做事而挣来的银两,我死也不要。我们的孩儿也是同样,我宁愿教他活活饿死,也绝不让他做昧着良心的事情。一句话,我宁愿教孩子活活饿死,也绝不让他不干不净的长大成人。”

    那壮汉收了金人的银两,原本便有些后悔,这时听刘婧欣和那妇人相劝,更觉愧对天下,不由得一声轻叹。

    刘婧欣说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呀,你此刻尚未铸成大错,及时行乐可还来得及。”

    那壮汉低头沉思,只觉这一生活的实在糊涂,年轻时好武,处处行侠仗义,处处争强斗狠,到头来名声虽响,行的却是不齿之事,堂堂大男人反而不如妇女孩子有血性,忽然现出微笑,说道:“小女侠教训的极是,我听你的,从此不再为贼寇做事。”

    刘婧欣想不到自己两三句话当真能说动此人,一时还有些不信,问道:“你这话当真?”

    那壮汉说道:“‘信’字为先,自当言出必行。明日清晨我便回金贼的大营,把钱财退还给金主。从此我归老江边,一家三口清清白白的种地耕田,倘若将来有一天落魄无能,即便是上街要饭,那也要的堂堂正正,哪怕饿死街头,也绝不再助纣为虐。”

    刘婧欣听他说的如此可怜,心肠一软,急忙从怀中摸出钱袋,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些散碎银子,你先拿着应急。”那壮汉笑道:“这个就免了罢,我堂堂大男人,就是再不济,也不能收小女孩的钱呀。”

    刘婧欣虽然自小衣食无忧,但她家教严禁,平日里也不敢乱花钱,此刻让她把银子连同钱袋一块送人,她原本有些舍不得,倘若只是送些银两倒还罢了,但银子既然拿出,便得将装银子的钱袋也一并送人,这钱袋可是刘婧欣去年生辰时,简琳亲手为她缝制的。简琳从小在营地里长大,只学过刀枪,却没拿过一天针线,手艺不精,将钱袋缝制的极是粗陋,但简琳为了能亲手给刘婧欣缝制钱袋,那些日子里不知练了多少女红刺绣,扎破过多少次手指,有道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生辰那日简琳把钱袋交给刘婧欣,刘婧欣感动的掉出眼泪,向简琳起誓说友谊尚在,钱袋亦在,此刻她把身上所有银两相赠,实在老不下脸来单单把钱袋收回,而这壮汉既然不肯收钱,那便正和了她心意。

    刘婧欣正要将钱袋收回,忽见那妇人身子清瘦,衣服破旧,显然是风餐露宿,日子过得十分不易,何况家中还有个年幼待哺的孩子,于是把钱袋递到那妇人身前,说道:“姐姐请把这钱收下罢,孩子还需要养活呢。”那妇人微一迟疑,将钱袋接过收下,说道:“改日定当奉还。”刘婧欣心想这不过是句客套话而已,改日还不知是哪日,何况还不一定当真有钱来还,于是摆摆手说道:“我走啦。”那妇人却拱手说道:“我是广湖唐家的二小姐,我叫唐小婉,我今日在此立誓,将来若不如数奉还姑娘所借之银子,便让我家破人亡,遭大报应。”最后这“遭大报应”四字说的十分大声,刘婧欣不由得浑身一寒,心想:“这妇人倒也有些气节。”

    却听那妇人接着说道:“这钱我暂且收下救急,将来待我有了银两,即刻进城打听姑娘住处。北风女侠何等名声,在城内必是家喻户晓,这住处随便一打听便能打听的到。”刘婧欣小脸一红,心道:“我的名声家喻户晓不假,那是因为我是大将军家的大小姐,你要是进城打听北风女侠,只怕没人知道。”

    那壮汉说道:“姑娘侠心仁厚,我甘拜下风,将来别人说南阳小关羽在北风女侠手下一败涂地,我也心甘情愿的服输。”说罢,依着江湖规矩向刘婧欣行了一礼,带着那妇人转身离去。

    刘婧欣见解决了一事,心头大感舒畅,抬头看看月亮偏西,已经过了子时,当下不再去树林里摘梨,转身回去睡觉。

    她只要穿过田地,再走出不远便是城东门,刚走出几步,忽然心想:“人生在世,便该坦坦荡荡的活着,岂能一天到晚担惊受怕?”于是不再走东门,转身原路往北门走去,她之前怕那个乞讨老头,一直不敢走北门,这次却偏要从北门而回。

    那个乞讨老头正躺在北门城墙下的草地里睡觉,但却没有睡实,听到脚步声,便转头望了一眼,正和刘婧欣的目光相对。刘婧欣走过去,说道:“大爷我对不起您,那天我没将您的那只碗抢来。今天太晚了,明天我一定给您一些银两偿还。”

    那乞讨老头看了一会刘婧欣,忽然一声轻叹,说道:“让你一个小姑娘去追三个凶残的敌人,确实是委屈你了。没把碗追回来,那也是这小城劫数难逃,可怪你不得。我一个老叫花子,幕天席地吃八方,要银两又有何用,你也不必费心给我预备这些个身外之物。”刘婧欣忍不住问道:“金贼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抢劫您的碗啊,难不成您的这只碗是什么值钱的宝贝吗?就算是价值连城的金碗,和这关林北城又有什么关系?”那老头沉吟不答,似是不信任刘婧欣。刘婧欣料想其中必有大蹊跷,于是说道:“我是山虎营的兵勇,亦是刘元祥将军的独生之女,倘若事关重大,还请老前辈明示。”跟着又将适才在田地里和那壮汉之事简要说了。

    那老头又是一声轻叹,坐起身子,对刘婧欣说道:“这件事情本来我以为要永远尘封下去,没想到却还是有出头之日,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