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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追逐的人

    冬日清晨懒散的阳光透过纱帘半掩的小小窗口,撒下一片闪亮的金色,立在窗外防盗网上的麻雀小姐正打算一展歌喉,却突得被一声严厉的呵斥吓得闪到了舌头,她没敢回头去看屋子里那对母子,忙不迭一个俯冲跃出,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刘黎!都几点啦还不起床,再不去学校就要迟到了。”一只冰冷有力的“无情铁手”伸进刘黎温暖的被窝,拧住他一只不停转动妄图挣脱魔爪的耳朵,将其无视闹钟埋在被子下的脑袋提溜了出来。

    “妈,妈,轻点啊……哎呦!您可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刘黎呲牙咧嘴挣扎着跳出被窝,乱蓬蓬的头发散开的毫无章法,那无精打采的样子活像个斗败的小公鸡。

    早就习惯了这种为了多睡两分钟而和母亲大人斗智斗勇的早晨,刘黎无奈地快速跳下床踩上拖鞋,求生欲拉满地火速冲到洗手间开始洗漱。

    “快点,快点,你要是再磨叽就真迟到了!”刘妈的嚷嚷声再次透过刘黎的指缝钻进了他的耳朵。

    “嗯嗯,好的妈,我就好了。”刘黎一边吐着牙膏泡沫,一边揉了揉自己通红的耳朵,好在自己动作够快,不然非得被老妈揪成“一只耳”不可。

    “早餐来不及吃,我给你装在饭盒里了啊,课间再着急也别忘了吃点,哦,还有包里的床单被罩也都给你洗好了,别忘了换上,我可是见识过你们宿舍啥样子了,下次在让我发现你不洗袜子……”

    刘妈一边唠叨,一边把那松松垮垮看起来明显大了一号的校服外套递到刘黎手里。

    穿鞋的时候刘黎得空瞥了眼窗外高大的梧桐树,他叹了口气,或许在老妈眼里,自己永远只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吧。

    轻轻关上房门,再次跨上那辆不怎么拉风的山地自行车,随着车轮开始缓缓转动,崭新的一天便如此开始了。虽然说不上多有年轻人追求的仪式感,但却显得那么平静祥和。

    刘黎是个出生在普通家庭的普通高中生,父亲是工程设计师,母亲则是名外科医生。父亲想培养他的设计才能,母亲也愿意支持他学医,但刘黎自己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

    他总幻想着或许未来的某一天自己平静且平凡的人生会被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打破,但很可惜少年的幻想终究只是幻想而已。

    “高考,是我唯一的出路了吧。”刘黎这般想着,一边骑车,一边摇晃起身后的背包,车轮破开路边还未在晨光中蒸腾的积水,如破风潮。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刘黎低着头,根本没在意前方路况,只是用力向前踩着脚蹬。

    恍惚间刘黎看到了一道快速放大的黑影,接着就是自行车刹车片摩擦车轮的声音,他下意识的捏了手刹。

    “嘿!你这人,骑车怎么不看路啊!”让刘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的,是一声刺耳的尖叫,等到他看清一张中年女人臃肿的脸庞正快速逼近时,已经来不及转向。

    “碰!”刘黎和那辆逆行的电动车撞了个满怀。

    驾车的中年女人气冲冲地将电动车停在路边,她看着刘黎的学生装束先是一愣,随后便愤怒地摆开架势指着刘黎的鼻子数落起来。

    “臭小子,你小小年纪眼睛打游戏玩瞎了吗?骑车不看路的吗,啊,瞧你这幅晦气模样,真是扫兴……”

    不去听妇人不依不饶的恶语相向,也不想看那张油光满面此刻却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刘黎装成个诚心认错的小屁孩儿,默默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嘿呀,真是晦气。”兴许是女人骂累了,她又重新跨上电动车,狠狠地挽了刘黎一眼,嘴里唠叨着,要不是老娘今天有急事,你小子就完蛋了之类的话,猛的一拧油门扬长而去。

    望着女人的背影,刘黎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只知道,被这女人这么一闹,自己迟到罚站,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看见刘黎推着前轮微微变形的自行车姗姗来迟,门卫大爷又是盘问又是嘱咐,磨蹭了半天才把大门打开。

    被值班老师警告下次再迟到就直接通告班主任后,刘黎干脆也不给自己的车上锁了,极其光棍地一把将自行车撇在车棚里不再多看一眼,毕竟他的心情从早起开始就并不是很美丽。

    来到教室门口,迎接他的自然是班主任老师那张脸上面沉似水的表情,搭配上堪比寒酷冬风的冷利目光。

    不过好在刘黎的半路杀出没有打断教室里的朗朗书声,他只是在班主任的注视下自觉走到垃圾桶边,紧挨着墙角站好。

    虽说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罚站了,但在那个瞬间,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存在与整个教室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抬头45度角,刘黎带着几分期盼地仰望起那个已经停用的老式摄像头,仿佛借助它可以就看到教室中排的那个女孩儿,他觉得能这样看看她,应该是当下唯一能让自己心情有所好转的事了。

    “老刘老刘。”刘黎正努力调整着角度,突然觉得自己肩头被另一个家伙的肩轻轻撞了一下,他原本就要得逞的目光一个偏斜,无奈之下刘黎只好满不情愿地望向自己身边的死党。

    林川,他是个脑子很活泛的家伙,属于那种学起习来总是吊儿郎当,成绩却能始终名列前茅的怪胎。

    “你怎么到后面来的,不好好上早读,你就不怕被虹姐……”刘黎没好气的开口。

    “哎,打住打住啊,要不是看你小子大清早迟到15分钟,还一脸失魂落魄半死不活的摸样,你当我愿意故意装睡,被罚到后面清醒,以便于给你送来最为及时的温暖慰问吗?”

    林川说这话时明明脸上一副说大道理,不被人理解的激动愤满,却又是顾忌正好背对他的班主任不得已压低声音的滑稽样子,让刘黎有些想发笑,被他打断去看那个女孩的怨气也就淡去了许多。

    “说实话,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就我观察来看,你小子最近一直都很不在状态呀,马上就要高考倒计时了,你……”林川突然一愣,他发觉身边的家伙并没有在听自己的话,反而眼神直勾勾的看向那个高高扎起马尾的背影。

    那一刻,林川放弃了自己的大道理,但脸上却没有不能一吐为快的不悦,反而嘴角挑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最青涩的,也是最青春的,不是吗?

    清脆的下课铃终于让朗朗的书声告一段落,刘黎刚刚从教室后面的墙角走到座位,就又有一个家伙凑到他跟前。无奈地跟他对视一秒,刘黎瞬间猜到这家伙与林川如出一辙的心思。

    “你这兔子,也真是。”兔子大名赵途,刘黎他们的宿舍长,同时也是兄弟三人中最不擅长表达自己想法的一个,这也让他平时显得不善言谈,不过他在朋友面前倒很是真情流露,用林川的话说“这小子根本藏不住话,不是因为他大嘴巴,而是他关键时刻总被自己的表情出卖。”

    至于兔子这个外号的由来,不只是因为名字里“途”的谐音,还因为他比较“特殊”的喜好,这家伙非常喜欢兔子,一个堂堂的七尺男儿,毛巾甚至床单被罩都要印个兔子。

    “我没事儿。”刘黎笑了笑,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伸手搂着两个家伙的肩膀深呼口气。终于是扫清了腹中积郁的怨念:“走,上茅房去。”

    “在那个我们还是十七八岁的冬天,一起去上茅房,是种必不可少的回忆。”三个少年若干年后,再回想那段时光,竟不约而同地写下这么一句。

    他们一边打闹一边风风火火地冲下教学楼,踏着昨夜所剩不多的积水,就好像在练习江湖上失传的绝世轻功,但实际上,溅起的泥水互相打湿了少年们的鞋袜裤脚。

    再次回到教室坐下,刘黎有些气喘,他刚打算用冻得发红的手拿出数学书准备上课时,眼角突兀扫见桌上一张折的整整齐齐的纸条。

    环顾四周发现每人注意,刘黎这才小心翼翼地把纸条展开,其上清秀的小字让他眼前一亮。

    刘黎,林川那样的学法你做不来的,别这样散漫好吗,我希望你能保持住你的成绩,要一直做值得我追逐的人呐!

    许诺

    刘黎盯着纸条下的落款,原本缓和下的呼吸又有些飞快加速的趋势头。

    她…竟然也会给我传纸条吗…

    他抬起头望向了那个跟他隔了一桌的座位,女孩高高的马尾随着她轻轻歪头而轻轻摆着,就好像她轻轻地从他面前经过,轻轻地道出那些话,轻轻地转头,轻轻地笑着。

    良久,刘黎将目光从女孩儿身上移开,眼神略有些涣散的盯着黑板。

    老杨已经开始写板书,粉笔“吱扭扭“作响,偶有折断,那些白色的数学符号,看起来似乎比刘璃更能吸引那个女孩儿的目光。

    “原来我也不是没人关心没人爱吗。“他笑了,笑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