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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章 挡驾

    一个面白如玉,唇蓄黑髭的中年人,一个清灌而神色冷淡的年轻人,另一个,大约是瞎了一只眼,他用黑色的眼罩把它遮罩起来,眼罩的丝带横过他的眉宇,而他的眉宇有一条可怖的鲜红疤痕延伸到下颔,弯曲得有如一条钻土的蚯蚓,这三人中,首以他的容貌最为凶恶,充满了暴戾乖张之气,似一头野性难驯而又残怖无比的黑豹!

    但是,他却清清楚楚的记得,衣冠冢内的那位楼中怪人和那位神秘的女人,都曾提到过“铁莲花”,甚至于说连“无敌老人”也为了这朵“铁莲花”伤透了脑筋,心忖:“不管‘铁莲花’的主人是谁?既能震惊无敌老人,毁灭九华派,其成就之高,心肠之狠,可能尤在我的杀父仇人之上多多……”

    他亲眼见到洞中有条僵卧的蛟龙,正与传说中仙人斩龙之言相符,尾部被斩去一截。如是因这颗希世之宝的珍珠被他取走,因而引起大劫,也许在邪恶歹徒,认为并不要紧,但韦千里非是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却不由得不骇出一身冷汗。

    郭正义一笑道:“前辈说的那两条船,如果是在祟明岛出海追上来的,那一定是玉成和玉永两艘,它们是玉龙寺私蓄的海上武力,追蹑在前辈的船后,必然是与两位文夫人有关,玉龙寺既与白莲教有勾结,两位文夫人的身份他们是知道的,前辈载着他们出海,想得到的是要送她们回琉球去,而且船上又带了从松庐出来的一批人,也知道各位是去增援琉球的,所以才紧追不舍。”

    郭正义从身边摸出一紫金令牌,朝日总管道:“吕兄,我要丁盛守书房,不准有人擅入,但有些人,只怕丁盛不敢拦阻,也未必拦阻得住。兄弟有重要之事,须和范少侠贤兄妹及董老四密谈,不能有人闯入,你可持山主令牌,站在阶前,就算是夫人或几位护法来了,一律替我挡驾。”

    “小子,你还不明白,在缺石镇,你已绎成为江湖名人了不然穷家三友,岂会除去你以增加声威,穷家三友的名号,比名列十大剑客的电剑公子,差了那么一点份量,而你击败了电剑公子。他们杀掉你,平空增加三分声威,压下了电剑公子的名头。你千万得留神这三个卑鄙老鬼暗算,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阳光已强烈了一些,空气在清新里浮着一层懊热,天空澄蓝如洗,有几片淡淡的云彩飘忽着,假如换了一个地方,换了一种情势,这般晴朗的日子,应该能予人极端愉快及欢欣的感觉,但是,现在却不,在这片乱石坡上,阳光暴晒着那些稀奇古怪嶙峋嗟峨的岩石,再映着那些白衣人冷沉的面容,充满了敌意的搜视目光,这片和煦而爽朗的秋晨美好气氛,完全被破坏无遗了。

    宇文不弃急于寻找师父的下落,无心久战,见疯和尚纠缠不清,勃然大怒道:“你这个老和尚怎么这样不知好歹,衣冠冢附近断指之事如在眼前,你又不自量力的前来寻死,想死就死吧,在下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和你穷缠!”

    要知剑乃兵器之祖,易学而难精。韦千里一身武功,虽然已人高手之列,但若以掌招溶入普通剑法中,尚可不失真髓,威力仍在。然而目下他这柄宝剑,乃是玄门上古异宝,形式尺寸俱与常剑不同。其中大有学问,并非朝夕间便可领悟,他虽具有绝代身手,却仍难立刻摸出此剑特质。

    明时屡寇我浙闽沿海,后为戚继光所杀,才安份了一段时间,后来玉龙寺跟他们搭上了线,把他们聘了来,这两条船平时也是干着海盗的勾当,不过他们很聪明,不抢中国的船只,专事劫掠西洋胡商的船只,而且下手极为狠毒,被他们碰上了,一定杀尽所有的俘虏,采取财货之后,放火焚船,消灭证据,所以没有人知道他们。”

    郭正义大笑道:“此时已是申牌时光,兄弟想到诸位尚未进食,才命他们在此伺候……”目光一动,眼看祁尧天、方璧君只是坐着不动,不由呵呵一笑道:“二位莫非怕兄弟在酒菜中下毒么?哈哈,祁兄和范姑娘答应远去敝府,就是兄弟的上宾,兄弟岂敢再在酒菜中下毒?”

    “无此必要。”展红绫呼出一口长气,神情冷淡:“我和你们所订的协议,从此终了,桥归桥路归路,今后谁也不干涉谁。你们如果心怀激忿。可以在江湖找我了断。这次事故,参予的人皆心术不正,所以部受到一些惩罚,有些人甚至丢掉性命。我们算是相当幸运的人了,所以我不计较得失。你们走吧!”

    有许多的往事一下子涌进了宇文不弃的脑海,他痴痴的回思着咬紧下唇,那每一段如梦的过往,那每一节笑里合泪的情趣,每一句话,每一次深邃而隽永的睬视,那像那圈圈扩展却永不尽绝的涟漪,这些都过去得太快了,像些滑溜得令人不去注意的小精灵,直到它们已经远逝,才使人懊悔当时为什么没有慎重的抓住……

    微微一顿之后又道:“老夫为了寻访你的下落,为了找寻你爹的遗体,更为了避免仇家的杀害,多少年来,埋名隐姓,装扮成一个疯僧的模样,混迹于三教九流之中,费尽心机找你不到,心灰意冷之余,才决定和群豪逐鹿衣冠冢前,希望夺得‘迷魂塔’上秘图,好为汝父洗雪血海奇仇,万万料不到技压群豪,剑伤老夫的人,竟会是陆兄的后人……”

    那书生听他语气温和,实在不像会害他人,便舐舐嘴唇,道:“小生李慕曾,幼失怙恃,家贫如洗,幸有族叔供养,并令习文。讵料年前族叔生意失败,仅堪自给,无法维持小生。迫不得已,为此间菜园主人看守园子,勉强维持膏火之资。”

    郭正义想了一下道:“幸亏鱼老爷子是悄悄地前来会合,目前他们还不知道我们两条船是一路的,我们把航道略偏,鱼老爷子则继续前进,我们再绕圈子兜回来,在后面追上他们,先发炮击断他们的舵柄与船桅,使他们无法逃逸,然后老爷子再回头夹击,老爷子此刻却速回船,仍是照一般的速度前行,四个时辰后,天也黑了,再晚估计的攻击也可以开始了!”

    展红绫道:“可能如此,但就在此时,忽然从谷外闯进一个绿衣姑娘,当时‘八弼’正在运功逼毒,但看到有人闯入,不得不起来阻拦。据说那绿衣姑娘年纪不大,手底下却是不弱,这要换在平时,‘八弼’中任何一人,都能把她擒下。只是八人散功奇毒正当逐渐发作,力不从心,终于被她闯进谷去,但据说绿衣姑娘和‘八弼’动手之际,似乎也负了伤……”

    “你我这种人,就是例外。我们这仲人在江湖玩命,不论为善为恶。玩命的性质是一样的,随时都可能把命丢掉,口家上天堂或下地狱。”他半真半假。脸上有飘忽的笑意:“所以命定的荣华富贵,或者孤苦贫贱,随时部为例外的变数所左右。”

    这些伎俩,宇文不弃是深深熟悉的,他经过的大小阵仗是太多太多了,只要随便一个站立的姿势或有意无意间的小小动作,宇文不弃就可以随即判断出这人对他的意向如何,甚至更进一步的可以推测出对方如果出手时的方式及招术,此际宇文不弃勉强按下自己心里太多的感触,急切的注意着那些白衣人的一举一动。

    铁掌何修立刻郑重的说道:“此事在愚叔看来,用毛笔所写的几行,是在‘铁莲花’的主人未到将到之前所留,不幸,刚刚要将汝父仇人的来历写明,铁莲花的主人霍然飘然而至,被迫中断!至于后面的两行血字,想系你师父和铁莲花的主人恶战失利,眼见全观弟子遇害,负伤来到此处所留,不料,余言未尽,铁莲花的主人尾随追到,不得已再度中断。”

    李慕曾垂头丧气,坐倒椅上,凝眸对着灯光,忽然叹口气,举手在自己头上打了一下子,自艾自怨地喃喃说道:“李慕曾啊,你真是个大糊涂蛋,竟然让那韦侠士走了,他分明便是古衙押一流人物,你的心事,何不对他倾诉……”

    赶车的老头人老了,火气可不小,两颗神光散漫的眼珠一翻,冷然道:“大爷雇老汉的车,老汉是以劳力换饭吃,人穷志不可短,拚着老命,连夜赶路,没出一句怨言,为的是多赚几两银子。你大爷开口就咒诅老汉找死,老汉活了一大把年纪,又不是你养活我,出门讲究的是平安渡日,你大爷一清早开口就不干净,你可要保我三天的平安。”

    郭正义又朝方璧君拱拱手道:“姑娘是青莲庵神尼门下,令师佛门高人,兄弟无缘待只,能把范姑娘请来,实是石城别府无上光彩。令兄在死谷无端失踪之事,兄弟已派出多人,前往搜索,一二日内当有佳音,兄弟自然也竭诚希望贤兄妹加盟敝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