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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钱小翠夜黑会情郎,钱关明天白赴新任

    乌风笑道:“待过得几日,我便与你。今日且卖个关子,到时便知。”钱关明笑道:“如此,便多谢大哥了。”随即问道:“大哥老娘在屋内?小弟欲前往探视。”乌风笑道:“三弟有心了,我已喂了老母饭来,老母已然睡下了。”钱关明问道:“大哥,我们在此饮酒,可会吵闹老娘?”乌风笑道:“无事无事,我老娘眼瞎耳背,听不到声响的。”钱关明笑道:“既然如此,兄弟我便放肆了。明早再来拜见老娘。”

    三个兄弟依次入席,乌风居于主位,严琨携娘子居于主客位,钱关明自于次客位落座。钱关明端起酒杯,望向乌风严琨道:“小弟在此敬大哥二哥。”严琨道:“为我们兄弟情谊干杯。”乌风道:“满饮此杯,干。”三人同时将杯中酒一口干了,各一抹嘴道:“痛快。”乌风钱关明皆各自满上杯中酒,严琨倒有自己娘子在一旁为其斟满。

    乌风见了笑道:“还是二弟有福气,娶得了如此贤惠温雅的娘子。”严孟氏连忙答礼道:“大哥谬赞了。”钱关明笑道:“大哥艳羡否?”乌风笑道:“三弟又来耍笑我。”钱关明笑问道:“不知大哥家中可有上好剪刀三把?”乌风道:“我家别的没有,剪刀多的是。莫说三把,三十把也有,就在屋前铁匠铺挂着,你吃完酒自去拿便是。”钱关明笑道:“大哥铁匠铺中百般铁器皆放于大面之上,也不怕为人摸去?”乌风笑道:“这还不全是二弟功劳,在我乌龙县,何人敢来偷窃?”钱关明笑道:“既然如此,我这牢头岂不当得悠闲自在。二哥,劳中莫不是更无一个犯人在册?”严琨笑道:“若真是如此倒还好了,不过三弟你放心,如今那活捉的土匪皆在狱中,人是足够多得了。”钱关明拍手笑道:“这倒是好,剩得我在狱中无趣了。”三个兄弟言间且食且饮,各寻话题,将这酒肉来食,此处暂且不表。

    却说钱小翠送走了钱关明来,心中忐忑,却坐在梳妆台前将那脂粉皆摸在面上。望向窗外,不禁有些心神恍惚来,也不知是面红还是粉红,月光之下,脸色竟是一片绯红之色。钱小翠见得夜间,左右无人,便蹑手蹑脚离了屋去,转身带上门来,去往别处。那县城东南角有一户人家,父母双亡,独留一个子弟,三代单传,是个落魄书生。这书生名唤堇三光,四体修长,身子甚是单薄,家中别无院子,便只一个土屋。

    钱小翠借着月光来至堇三光的家中来,见得门缝里透出烛光,料其未睡,轻叩门环道了声:“三光哥。”堇三光于门内问了一句道:“是谁?”钱小翠慌忙答道:“小声点,是我,小翠。”堇三光来至门前将门打开道:“小翠你为何深夜来至我家?”钱小翠慌忙闪入堇三光屋中来,将门扣住,转身看向堇三光羞羞答答道:“三光哥,你可教我些诗句?”堇三光愣道:“便是来问我诗句,也该白日前来,小翠你这般夜间贸然来此,叫人看见,成何体统。”钱小翠委屈道:“小翠知错了。”

    堇三光遂唤钱小翠桌旁来坐,只见得桌上摆着五七本书来。堇三光问道:“你所要问何诗句?”钱小翠低头喃喃道:“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此诗可是这般读的么?”堇三光笑道:“你却漏了头四句来。”钱小翠遂问道:“前四句为何?”堇三光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读罢四句,堇三光犹如五雷轰顶,直呆若木鸡,立在当场。钱小翠见堇三光不言不语,遂问道:“三光哥,这四句是何意?小翠不懂。”堇三光哆哆嗦嗦道:“小翠你这是何意?”钱小翠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君子,淑女好逑。”说罢,便将袖中持出一条丝帕,塞在堇三光手上。堇三光低头看向这条丝帕,只见那丝帕上绣着鸳鸯戏水,连忙道:“可我一介书生,何德何能?”钱小翠打断道:“莫非三光哥心中已有别家女子?”堇三光道:“未有。”钱小翠道:“莫非小翠生得丑陋,叫三光哥嫌弃?”堇三光连忙道:“小翠美若天仙,如何丑陋?”

    钱小翠扑在堇三光怀里,将堇三光抱住道:“那便是了,三光哥可接受小翠否?”堇三光连忙将手一格道:“小翠莫要如此,于礼不合。况且。”况且二字说出,却未曾道得下文来。钱小翠仰起头来问道:“况且如何?”堇三光羞红了脸道:“你深夜来至我处,你哥知晓不?”钱小翠扑哧一笑道:“他却不知,他此时正与乌风严琨两位结拜兄弟宿醉痛饮哩。”堇三光连忙道:“那也不行,你哥哥新当了牢头,正是飞黄腾达,我乌龙县人尽皆知的大红人,我一个酸秀才怎能配得上你来?”

    钱小翠道:“怎得配不上来。我且问你,若说满腹经纶,出口成章,我乌龙县还有谁比得你三光哥来?”堇三光道:“都是些酸文章,拿不上大雅之堂。”钱小翠笑道:“你写酸文章,我家卖酸枣,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堇三光只得无言以对。钱小翠大着胆道:“三光哥,你肯去我家提亲否?”堇三光苦笑道:“你看我这副穷酸样,却无以为聘。”钱小翠道:“只要三篇文章便可。”堇三光又道:“你哥那?”钱小翠笑道:“我哥那不必忧心,我言说了,他自然应允。他若不允,我便不认他来。”

    说罢,钱小翠便踮脚去往堇三光唇上一亲。堇三光连忙道:“这可不行,却要在大婚之夜。”话尚未说完,便叫钱小翠又望唇上亲来。堇三光只觉将那四书五经,繁文缛节尽皆抛于脑后,便似花蕊蜜中尝,两人情不自禁,便在堇三光房中行起事来。待事毕,两人紧紧搂在一起,堇三光道:“我堇三光此生定不负小翠。”两个便以白烛为喜,在堂前私拜了三拜。钱小翠道:“你便放心前去提亲,我自在家中等你。”忽而又道:“明日却不行,明日我哥要去随乌大哥去提素娥姐姐的亲来。”

    堇三光初尝珠露之味,停一刻再行云雨。两个便在堇三光屋内炕上缠绵一夜,各诉衷肠。却见天欲亮时,钱小翠匆忙穿好衣裳,回自家中而去。堇三光呆在炕上,望钱小翠背影离去,叹一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君子,淑女好逑。”眼中瞟向那钱小翠所赠的丝帕,便拿在手里,捧在指尖,细细嗅来,丝帕之上尚且还带有钱小翠的香来。

    此时兄弟三人皆睡在乌风家中,严孟氏便与乌母同屋而眠。此日一早,天刚放明,钱关明爬起身来,便把乌风身上破衣一把拽下,将昨日拿来的新衣套与乌风身上。乌风昨夜院内漆黑,以为是钱关明新官上任要穿的官服,也未曾在意,正诧异间,直教钱关明套了个正着。严琨听闻声响,抬眼起床,见得钱关明如此,心中已然明了,便也同钱关明一道,把那新衣与乌风套上。钱关明打把水来,在乌风脸上乱抹一气,然后道:“果然有几分样子。”

    乌风问道:“三弟你这是要闹那样?”钱关明一把拽起乌风来道:“大哥,你便跟我走吧,三弟我卖不得你的。”随即唤严琨道:“二哥,去大哥前铺找三把顶好的剪子来。”严琨笑道:“便是你三弟最机灵。”便先去寻了严孟氏道:“你好生照看老娘,我与大哥三弟去去就来。”当下便寻得三个顶好的剪子来,揣在怀里。钱关明扯着乌风头里走去,严琨随后跟上,三人望素娥家而来。

    此时清早,家家户户早起煮饭,各个见得三兄弟于家门前行过,一个个与三兄弟打着招呼。严琨见得一布庄刚刚开得门来,内中一个小伙计名唤喜子的正忙前忙后开门迎客。遂迈步入得内中去道:“你这可有合适的红布来一块,正好包得了我手中这三把剪子便是。”喜子连忙道:“严捕头来了,有此布,严捕头少歇,马上就来。”遂去那红布上裁下一块来,方方正正正好包得三把剪子来。严琨将剪子包好,看了看道:“此布多少钱?我赶事未带铜钱,一会办完正事再来给你。”喜子笑道:“严捕头说那话来,这碎布一方不值钱的,严捕头常来便是。”

    严琨道:“你当我是那贪官酷吏么?拿人布却不给钱来。”喜子见得严琨拿了红布包剪子,心中一动,笑道:“严捕头这样可好,我与捕头你拿一竹筐来呈,再与些大块布来盖住。在与严捕头拿些红布来包,去对面摊上弄些橘饼来包,我这布庄各项合计一文钱。”严琨看了看手中红布,大喜道:“这才有些模样。”喜子见了大喜,连忙将竹篮拿了,红布两块裁好,递与严琨。严琨笑道:“待我办完正事,再来给你钱。”喜子连忙笑道:“严捕头慢走,钱却不及。”

    这布庄对面正是一卖橘饼柿饼的小贩,此人姓尚,人皆称其老尚。严琨将红布递过去一方道:“老尚,来给我两文钱的橘饼包好,我还有事,完事了再来给钱与你。”老尚笑道:“严捕头乃是季布一般的人,老尚我自然信得。”便将橘饼包好,放入严琨递来的竹篮里。严琨将手掂了掂,笑道:“这才有些模样。”遂迈开大步去追钱关明乌风二人。

    钱关明见了严琨手持红布竹篮而来,心中大喜,连忙凑过去小声道:“还是二哥心细,如此便像模像样了。”却悄然将那包铜钱取出,放在竹篮之内,再去拽住乌风望素娥家而去。严琨将红布掀开,将钱关明所放铜钱拿起,掂了掂道:“惭愧惭愧,不想三弟竟如此上心。”

    三兄弟来至素娥屋外,正见得七姑翘首以待,见得三人同来大喜道:“乌大爷大喜。”乌风见了七姑,登时明了,欲回头时,却为严琨钱关明一左一右夹住,使其动弹不得。这乌风常年打铁,自是力大无穷,可架不住严琨钱关明也非是常人,两人一同发力,只使乌风之力如泥牛入海,分毫无存了来。七姑可不管乌风如何来得,前方带路,便来至素娥家,直开口嚷道:“见喜了见喜了,枝头喜鹊叫吱吱,七姑给您道喜了。”

    素娥家中早有一家三口打扮得当,一家人出得房门,将兄弟三人让至院内。乌风此时见得素娥,只觉天晕地旋,痴痴傻傻不知所以。钱关明瞧见,便知此事已成,便放开乌风来。一旁早有严琨将竹篮递与周老汉道:“我大哥乌风前来提亲,不知周老爹应允否?”周老汉何时听闻过严琨唤自家周老爹来,这严琨是本县捕头,便是这乌龙县首屈一指的大人物,如今如此人物唤自家周老爹,只觉脸面带光,腰板也挺得直了。

    见周老汉发痴,钱关明也问一声道:“周老爹可应允否?”这钱关明虽还未上任,但今日上任为牢头之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此位便是乌龙县的新贵,此人也叫自家周老爹,周老汉一时只觉晕晕乎乎,却不得应答。倒是周邹氏暗中将周老汉一捅,周老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允了允了,如何不允。”素娥见状,便在乌风面前答一礼道了声:“乌郎。”

    钱关明见乌风也痴痴傻傻,脚下一踢乌风道:“新姑爷给二老拜礼了。”乌风这才缓过神来,毕恭毕敬朝二老拜了三拜。周邹氏嘻笑连连道:“却好却好。”伸手于严琨手中接过竹篮来,顿时便知内中颇有分量,不禁大喜。当下又不好就打开来看,只问七姑道:“七姑,何日是个黄道吉日?也好叫我家素娥早日嫁得过去。”七姑掩面笑道:“若说快的,后日便是,只是未免仓促了些。”周邹氏笑道:“不仓促不仓促,只是新姑爷,我家穷了些,可没甚好嫁妆,你可莫要介意。”乌风连忙笑道:“不介意不介意。”便缄口不言了。

    钱关明笑称道:“就如此定了,我大哥后日大婚,我们弟兄可要好好的闹闹洞房。我今日还要去县衙新任,便先回家换官袍去了。”说罢,便乐呵呵转头离去。严琨笑道:“周大人也唤我去为三弟接风,我也回家去换官服了。”便也离去,却是先去乌风家寻了娘子要了三文钱去还与喜子老尚。

    钱关明于路上买了些炊饼回至家中,便见得钱小翠迎上前来问道:“大哥,此事如何了?”钱关明见钱小翠睡眼朦胧,还道是惦记乌风提亲之事,便把炊饼递与钱小翠道:“无事无事,有我与二哥在,还能出得差错?我见过大嫂了,果然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佳人,倒也不辱没了我大哥这般英雄来。”看向钱小翠,总觉得有些不一样来,却有说不上,便也顾不得了。自去屋内换好官服道:“我看你叨念一夜,也未曾睡好。吃些炊饼,就去睡罢。你大哥我便走马上任去了。”便拿出两个炊饼来,边走边吃,一路望县衙而去。

    来至县衙外,只见得县令周贺,师爷关涛,领着一班捕快衙役在县衙门口等候。内中更有钱关明识得的闻人潘,张天虎,勾梦龙,王支,翟破军,张天豹六人。周县令见了钱关明道:“钱牢头来了。”钱关明回礼道:“周大人在此相迎,钱某愧不敢当啊。”周县令道:“如何不敢当?钱牢头为我乌龙县百姓抵御土匪,当然当得起。”关师爷道:“周大人钱牢头还是入大堂去叙话吧。”钱关明笑道:“也好也好,一堆人堵在县衙大门却也不雅。”一行人浩浩荡荡,拥周县令入得县衙内中去了。

    入得县衙大堂,周县令落座大堂之上道:“关老何在?可与钱牢头见识一下。”那人群中得出了一个五十多岁老汉道:“钱牢头有礼了,我乃是副牢头,姓关,钱牢头唤我老关便是。”周县令笑道:“关老乃是前任牢头,熟知县大牢内外行务。钱牢头有事不知可多问于他。”钱关明连忙施一礼道:“说起来还是在下鸠占凤巢了。日后还望关老多多提携在下才是。”关老笑道:“我一把老骨头,早到了退休的年纪了。况且周县令怜我,并未扣我的俸禄。在我退休前,能得你这么个英雄人物作接,我老汉高兴得紧嘞,何来的甚么鸠占凤巢之言啊?”

    钱关明笑道:“既如此,关老便如同我师一般,还请受我一拜。”当下便就地一拜,直叫关老慌了手脚,连忙来扶钱关明道:“我如何受得起如此大礼,岂不是扎煞我也。”周县令却拍手叫好道:“关老你为我乌龙县辛劳一生,临退得了这么个人接班,也算是种福分了,这一礼,本县觉得您老当然受得起。”几人正言间,只见得严琨身着官服入得内来。先道一声:“下官见过周大人。”再道一声:“恭喜三弟新官上任了。”

    周县令笑道:“严捕头你今日如何比钱牢头来得还晚?”严琨笑道:“我与三弟一起分别,不想他竟走在我的前面去了。”周县令来了兴致道:“你二人在一起所谓何事,竟一起分别?”严琨笑道:“我们大哥乌风今早去周老汉家与素娥提亲,我与三弟陪同大哥一起去得。”周县令笑道:“此乃是大好的喜事。”遂问道:“那周老汉可应了亲来?”严琨笑道:“已定好后日成亲。”周县令大笑,拍案而起道:“传令下去,锣鼓喧天,本县要去给乌义士主持大婚。”关师爷笑道:“能给乌义士主持大婚,也是了了老爷的一桩心事罢。”周县令咧嘴笑道:“知我者,关师爷是也。”

    当下,周县令便令关老带钱关明前往大牢而去。这大牢内,因关了众多土匪,吵吵嚷嚷,闹个不停。待见得当日败了耿天璞的大汉入得内来,竟是新任的牢头,那一众嚷嚷的土匪皆蔫了下来,各个乖乖退回本位,蹲地不言。关老笑道:“这几日我头都快炸了,皆为这群土匪吵得,还是你这后生可畏,一入得牢中,便把这般土匪震住了。”钱关明见此处四个狱卒,内中两个便是昨日家门口所见的,一个名唤庄汉,一个名唤孙鸣,另两个却是周文,狄武,也各自通报了姓名来。

    关老道:“我们狱卒共有八名,分作两班,却是一昼一夜来倒。此班愿由我带,另一班是为另一个副牢头来带。如今我们两个副牢头各带一班来倒,钱牢头便白日在此便可。”钱关明道:“关老勿要唤我作甚么牢头,您老这般年岁,唤我牢头岂不是折了我的寿来,直唤我小关便是。再者我白日来此,返叫您老日夜来巡,怎得于心能忍。便这般好,两个副牢头只白天交替此班,我每日夜间来岗,你看如何?”关老听闻此言连忙道:“常听人说你是古道热心,只是我多在狱中,未曾见得。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真的好男儿。”

    当下早有庄汉孙鸣二人端来水酒,关老道:“小钱你初升牢头,本该宴请与你,作个接风之宴。只是我等皆在岗上,不可贪杯误事,我们便每人只饮一杯,权当为你接风了。”钱关明见关老为人正派,不是狗苟蝇营之辈,心中大喜,连忙道:“正该如此。”六人各持酒杯,庄汉孙鸣周文狄武齐声道:“恭喜钱牢头上任。”钱关明道:“日后我们同甘共苦,将此差事做好。”六人齐饮杯中酒,皆是一饮而尽。

    庄汉孙鸣周文狄武各归本位看守,关老拉钱关明于一旁桌上坐下道:“我们本来清闲,只是最近牢内押入太多土匪,这些时日倒是有的忙了。我来与你讲讲我等职责所在。”钱关明连忙道:“关老您请讲来。”关老道:“说起来倒也简单,只是事情繁琐了些。我等无外乎有两大职责,一来是防犯人越狱,二来是防犯人在狱中斗殴至死。说来好笑,便是叫这些犯人走也走不得,伤也伤不得,死也死不得便是。除却这般,我等还需照料这些犯人吃喝拉撒。我这里一日二餐,五次水,是由县东老刘来供,连带我等吃食皆由其送来。正常时候一日倒屎尿一次,便在半夜,是县里金麻子来取。这几日取一次却不行,夜里取三次,天将明时,还得取一次。”

    钱关明一一记下道:“白天送来水饭,夜间来取屎尿,我记下了。”关老笑道:“那老刘便差不离该来了,届时与你相识。吃过饭来,你便可回了,夜间时候再来换我便是。”钱关明笑道:“头几日,我还需多多学习,便皆在此候着。待我将牢中事务皆熟悉了,再夜间来此。”关老笑道:“好好好,孺子可教也。”正说间,早有孙鸣来唤二人道:“牢头,老刘到了。”关老连忙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你我去外面接他去。”钱关明尚想着为何去接这老刘,脚下却随关老一同出得牢房。

    待出牢房后,钱关明便知为何要出门来接老刘了。全因老刘实是驾着马车,满满三大车吃食,皆为木桶所盛。关老道:“老刘也是辛苦了,这几日是没日没夜的做饭,一会还有清水送来牢内。”钱关明见此桶内有炊饼,有稀粥,那稀粥里面还散落着几片波棱菜来。钱关明一手提起一桶便往牢中提去,关老几人只得双手提桶,皆道新牢头好生力大。那老刘三十多岁,中等身材,一脸络腮胡,穿得麻布衣服,两手皆泛着油光,见得钱关明力大来提,不禁赞道:“钱牢头真是天生神力。”牢内庄汉周文狄武皆忙忙碌碌,把吃食分发,却是每个犯人一个炊饼,一碗稀粥。稀粥之中有无波棱菜皆靠天意。

    待七人将牢饭分发完毕,已然所剩无几,关老遂招呼几人来食。钱关明见几人筋疲力尽,连忙道:“你等来吃,我上任之前已然食过,如今却不饿也。”眼见五人将剩得牢房一扫而光,钱关明心中暗叹,这也不是个轻松自在的差事。遂转身将那空桶帮老刘一一搬至马车之上。老刘见钱关明来帮忙,连忙道:“牢头好。”钱关明道:“你我日后一同做事,不必如此见外。”老刘连忙道:“牢头是个晓事的,与关老一般,俱是好人。”钱关明笑道:“你也不差,竟然养得起马。”老刘笑道:“牢头玩笑话,我一介草民,那里有钱养马。原本我是推独轮车来送饭送水的,如今牢里人多,恐送不来。周大人便叫我和金麻子用县衙的马来拉车,这马都是县衙的。”

    钱关明听此言,不由叹道,此周县令还真是个好官。之前只听人讲,倒也未曾在意,只道是当官的在意口碑,使其在民中盛传,如今与周县令打过交道,这才知晓其言非虚。却听老刘道:“可惜周大人当了十二年县令,如今还是个县令。我敢言,若是天子有眼,用我周大人当那宰相,何愁不复我大唐开国时的盛世,不比那哥奴小儿强得多麽。”钱关明听了此言,吓了一跳道:“此话莫再说了,为他人听去害了你我事小,连累了周大人可就不为好了。”老刘听了,也知失言,连忙道:“还是牢头说得对,是小老儿我的过错。”钱关明见左右无人小声道:“须牢记,言多必失,莫论国事。”

    老刘赶得空桶而去,钱关明道:“我这一膀子气力可不是白给的,我与你同去取水来。”便和关老说了一声,同老刘同去取水。关老见得钱关明与老刘同去,望其背影赞叹道:“真是个堂堂正正的汉子。”

    两人驾马车去得一水井处,将水舀出一桶,先把空桶冲洗干净,再装满井中清水而回。又是钱关明使力,把清水提入牢中,再由众狱卒分与犯人来饮。一番忙碌下来,各个狱卒皆筋软体乏,便是钱关明也是气喘吁吁。那一众犯人见得几人劳累至此,也心生不忍。其中一干瘦犯人道:“牢头若不怕我等跑时,便将我等双脚以铁链锁住,我等来帮你们搬来吃食与分发。”关老看向钱关明道:“你是新牢头,此事看你来定。”钱关明道:“我信你们,无需锁住双脚,待有饭来送时,便放二十个人来帮忙。”那犯人笑道:“多谢你信我。”钱关明笑问道:“你叫何名?”那犯人笑道:“我是个偷,名叫华方,得道上人偏爱,都唤我妙手空空华方的便是。”

    钱关明笑道:“你便是因偷人财物为人所擒?”华方哭笑道:“我自以为有些武艺,不想却敌不过那捕头严琨,为其所擒了来此。”钱关明笑道:“你可知我是何人?”华方笑道:“我知你是严琨的结拜兄弟,这牢内多有人讲,我便是未出牢时也知晓了。”钱关明笑道:“待你出狱后若是再偷,不用我二哥出手,我便擒了你来。”

    当下牢中一人道:“你便有如此本事?我可不信。”钱关明见那人生得虎背熊腰,阔鼻巨口,便问那人道:“你姓甚名谁,报上姓名。”那人嘿嘿一笑道:“我便是江湖上有名的黄金蟒董强,若不是我当日酒醉,你那二哥焉能捉得我住?”钱关明笑道:“便是你未曾酒醉,也是一般。”遂唤庄汉道:“把牢门打开,放他出来。”庄汉战战兢兢道:“牢头,你可是说真的?”钱关明道:“快去开来。”庄汉见关老朝他点头示意,只好前去把牢门打开。那牢中狱友皆蠢蠢欲动,却为董强眼光一瞟,便不敢动。

    董强出得牢门道:“你刚使完力气活,此时赢你,也不英雄。”钱关明笑道:“不妨不妨,此时你也赢不得我。”董强因而怒道:“休要小觑于我,小心了。”便踏步而上,直朝钱关明一拳打来。

    不知钱关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