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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回:炙肉馆恶霸逞凶,野山林书生还魂

    山唐县位处幽州,乃是大唐边陲之地。其地民风剽悍,多有邻国之人南下,售些羊毛羊肉马匹驼峰。山唐县便成北方地域之交易会所,其间多有肉馆开设,一到晚间,喝酒食肉的宾客络绎不绝,熙熙攘攘好生热闹。

    这陈又志,刘合涛,马霜齐,陈大亮,沈大俊共几个好友,共七男二女,一行人在店外空地摆有的桌椅上吃喝耍乐。刘合涛,马霜齐,李欣锐,李欣然四个耍起叶子戏。陈又志则与泗州前来的陈大亮,沈大俊几人喝酒言谈。沈大俊道:“不知此处赌坊生意如何,可否与我等引荐散大人,叫我等在幽州设立赌坊?此事若成,少不得有陈兄好处。”这散大人姓散名呼豹,乃是幽州司兵,身居六曹之位,官位显赫,常年受陈又志几人孝敬,故此任由陈又志在幽州猖獗。

    陈又志将酒樽端起,一饮而尽,大笑道:“此事还需与刘兄,马兄来讲。在下区区一介渔夫,怎能做起赌坊的主来?”刘合涛一手持叶子戏的纸牌,一手持酒樽,凑上前来哂笑道:“陈哥虽是明面上只是包了几个鱼塘,平日里各处贩鱼。只是这幽州九地,黑白两道,绿林之中,何人敢不唯陈哥马首是瞻?陈兄沈兄放心,此事我们陈哥言语一声,我与马哥自是无二言的。”

    陈大亮笑道:“此事全凭陈兄相帮了。我们弟兄感激不尽。”当前凑上前去,将袖中珍宝暗塞在陈又志手中。陈又志拿出一看,却是巴掌大小一对翡翠,雕刻成形,乃是一对翡翠猴。这陈又志生肖属猴,见得陈大亮如此心细,当下欣喜不已,将翡翠猴方至一旁搭包之内,笑称道:“此乃小事一桩,你我兄弟皆是陈姓,正所谓五百年前是一家,何须如此客气。”陈大亮见陈又志收下翡翠猴,与沈大俊大喜,连忙再来敬酒道:“我兄弟二人便多谢陈哥,日后便有劳陈哥提携了。”陈又志摆摆手,大笑不止。

    此时一局叶子戏终了,刘合涛又赢了许多银钱。马霜齐满脸横肉,面如锅底,睛如铜铃,当下一发喊道:“今日手气忒差,换人换人,明日再战。”便离了叶子戏处,来至陈又志身旁,也不使竹箸,伸手便抓起面前羊肉望嘴里塞去。刘合涛见了笑道:“马哥怎的这般小气,输个把银钱罢了,何必放在心上?你若去了,叫我等三人怎生玩乐?”当下便来拽马霜齐回转。

    马霜齐闷闷不乐,嘴中嚼动羊肉,一把将刘合涛双臂拍开,闷声说道:“你是赢了钱的,说甚怪话?”陈大亮与沈大俊使个颜色,沈大俊道:“小弟手痒,陪刘哥李哥耍耍戏,如何?”刘合涛一把揽过沈大俊,笑道:“正愁没人来耍,就等兄弟了。”便再去洗牌来耍。马霜齐也不将酒倒入酒樽之中,便举起整坛灌入口中,直将整坛灌下,摔在一旁,朗声叫道:“店家,再上酒来。”

    那店家约有知命之年,连忙又端来四坛美酒道:“几位爷果然豪爽,这几坛酒顷刻见底,真是好酒量。”便把四坛酒摆在众人面前。陈又志将眼一横,朗声问道:“店家怎的不来与我等陪酒?想是轻视我等?”那店家战战兢兢,连忙赔礼道:“小的怎敢轻视各位大爷?实是怕搅扰了各位大爷,故而不敢来敬。既然陈爷发话,小的自当来敬各位。”说罢,便于一旁端起酒樽,倒了个满杯,来与众人相敬。

    店家将酒轮番来敬,直闹了个满面通红,这才告罪一声离开众人。陈大亮见陈又志将店家耍戏一番,不禁大笑不止。身旁食客瞧见,纷纷看将过来。陈又志见了众人所视,不禁站起身来高声叫道:“谁人敢来看我?小心眼珠挖下来下酒。”那一众食客见其凶狠,个个低下头去,不敢直视于他。陈又志见得哈哈大笑,猖獗不已。

    正欲坐下之时,只见馆内一桌有四女餐食,共坐一方桌,谈笑风生,好不怡情。陈又志见色起意,当下情不自禁,将手一抹嘴角,摇摇晃晃迈步望馆内行去。来至那四女桌前,陈又志伸手按在一女肩上,蜷起身来笑道:“在下陈又志,乃是这山唐县之中富庶之人。不知可否与小姐同桌共饮,相识一番?”那女子生得唇红齿白,貌似天仙,当前听这醉鬼之言,不禁蹙眉道:“小女子与先生素昧平生,还请先生自重。”

    陈又志向来是无法无天,如今触到眉头,心生不忿,当前怒道:“怎的?小姐莫非是拒绝在下一番好意?”那女子笑道:“在下与先生无缘无分,还是各归其位的好。”陈又志恼怒不已,当下一般拽住女子秀发,往怀里一拉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在这山唐县还无人敢逆我的意。”当下拽住女子,望自己桌上拽去。女子同桌一女子见了,惊愕不已,当下举起桌上酒坛,直朝陈又志头上砸去,并大喊一声道:“壬的贼人,莫要伤我姊妹。”酒坛轰然破碎,陈又志头破血流。

    陈又志摸一把,见头上流血,心中大怒,一拳挥向那前来救援的女子,直将女子打翻在地,顺手举起一旁酒坛,朝女子面上砸去。几女见状,皆争先来救姊妹。刘合涛见得馆内声响,大踏步窜入屋内,直朝四女大打出手。马霜齐,陈大亮,沈大俊几人也紧随其后,几人将四女围殴,而后拉出馆去,在肉馆门口拳打脚踢。那四女无辜受厄,皆头破血流,浑身是伤。

    官中食客仓皇而逃,见九人凶悍,一个个不敢上前。当下有一人见势不妙,连忙逃往衙门,欲报案来救四女。直将四女打得血肉模糊,九人这才作罢,一个个扬长而去。馆内人不敢多言,各个眼看四女不知如何是好。

    陈又志九人之中唯陈又志,马霜齐,陈大亮,沈大俊四人打人最凶。李欣锐,李欣然二人见打过一阵,担心出了人命,便前来拉住陈又志几人。一番好言相劝,这才将陈又志几人劝离。那店家虽还未收得陈又志几人酒钱,却不敢开言去收,只得心惊胆战放任陈又志几人离开肉馆。

    店家见九人离去,连忙上前查探四女。只见四女只有进气,却无出气。店家探得,脸色大变,忽的脚下一软,瘫倒在地。众人正不知所措之时,只见远处走来一僧人。只见这人衣衫褴褛,背背药篓,头上带一斗笠,步履蹒跚,艰难前行。此人便是药王和尚,自得了李长卿报信,便望山唐县而来。不想来至山唐县,竟觉周身法力尽失。任深灵与郑灵儿皆在药篓之中,也变不得人身,出不得药篓。

    药王和尚方至此间,便见前方一众人围在一圈,不知所云。待药王和尚凑上前去,却望见四个女子倒在血泊之中,不知生死。药王和尚见了,忙道:“这几人为何此般模样?若不及时医治,恐怕有性命之忧。”店家听闻药王和尚如此说,连忙答道:“大师既然如此说,可是会医治?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师可不要袖手旁观。”周边食客听闻,也都出言附和。

    药王和尚伸手在四女身上点了些穴位,帮四女止住血脉。而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瓶来,将内中药丸倒出八枚,喂与四女每人两枚。这药名唤止血丹,乃是药王和尚先前炼制,随身备用的。寻了个干净木板,与众食客一同将四女抬至木板之上,便朝店家问道:“店家可有水壶?贫僧急需两壶水,要拿来烧开。”店家连忙道:“我馆里后厨便有,连忙招呼药王和尚前去。”一壶水便是新烧开来,药王和尚另寻一壶,将药篓里装有的白布条拿来,与水一同蒸制。

    药王和尚叮嘱店家水烧开时拿来馆外,便寻了后厨斧头,前去馆外砍起树来。那食客中有年轻力壮之人,见状前来相帮,也问店家要了斧头,不一时,七八个人按药王和尚所需,将那一颗大树砍倒,劈成十数个木板来。此时水已煮沸,药王和尚将水微凉了凉来,便给四女一一清洗伤口。虽说是佛门清净,不得近女色。可这般时候,如何还顾得许多?药王和尚也不避讳,便将那伤口一一清洗。倒是店家前来,唤众食客背对几人,挡住众人目光。

    药王和尚将伤势最重一女伤口清洗妥当,便从药篓之中翻出一瓶来,乃是药王和尚自制的金疮药。当下将金疮药撒在伤口之处,再将蒸制后的白布条将伤口包扎一番。依法炮制,将四女皆如此医治一番。有骨折处,便贴上膏药,再将新做得的木板固定,以白布条捆好。

    药王和尚这才问店家道:“这四女是为何人所打?怎的如此凶残?”店家忙道:“大师想必是外来的。此事还是不知为好。”药王和尚道:“朗朗乾坤,国泰民安,怎能让这等凶徒逍遥法外?”店家叹口气,低声说道:“此地有名恶霸,名唤陈又志。他打了人,衙门也不管的,我们怎能招惹他?小心惹火上身。”药王和尚听闻这陈又志之名,见得他行事如此猖獗,心中一凛,叹口气道:“那店家可知这四女家在何处?也好送其归家静养。”店家无奈,只得摇头。

    忽有人惊呼道:“神医,神医呐。”店家连忙闻声看去,那四女之中伤势最轻的竟微微睁开眼来。当下也顾不得药王和尚,连忙来至四女身旁,轻声问道:“你们如何了?”见那女子张口呜咽,心中更生怜意,不禁抹泪道:“恕我无能,你们惹上那陈又志,我却管不得的。如今恰遇这位大师路过,救了你们性命。”那女子想起得身来,却浑身疼痛,四肢瘫软,起不得身来。当下便轻声谢道:“多谢大师相救。”药王和尚正摆手道:“勿谢勿谢,贫僧路过,理应相救。”却听闻药王和尚肚内一阵咕噜声来。

    店家听见,这才想起药王和尚治病救人多时,却是滴水未进,更是不曾吃得半口饭来,便连忙道:“大师,是我不是了。我这就吩咐后厨作些素斋来,还请大师笑纳。”一边招呼伙计招待药王和尚,一边再问四女家住何处。

    药王和尚见店家寸步不离照看四女,另有如今复归凡人之躯,且一路步行而来,早已饥肠辘辘,便坐于馆内坐等素斋。肉馆后厨有一厨子,听闻和尚会医,不敢怠慢,连忙使出浑身解数,来给药王和尚烹饪素斋。不一时,素斋两道摆在药王和尚面前。其一便是火春卷。那火春卷乃是用山上的野菜,配上豆腐干,豆豉汁,面筋泡及各式调料作馅,外用豆油皮煎制而成的。另一便是白莲汤。白莲汤乃是池塘之中的莲子去壳,以蔗糖熬制,所成白玉之果香脆甜美,更为上品。另配有两碗米饭,一同端来药王和尚面前。

    厨子笑容可掬,看向药王和尚道:“大师,这素斋可还合口?”药王和尚打量厨子一眼,便笑问道:“施主可是痔疮肿痛,久难入睡?”厨子不禁大惊道:“大师果然神医,见过一眼便知怎的。还望大师救我一救。”药王和尚道:“这个容易。”当下移步屋外,竟攀爬至屋顶去,在屋顶上将些瓦上长出的野草摘下。待药王和尚下来之后,厨子不禁问道:“大师为何上房?”药王和尚拜拜手中草来道:“你明日将此草去根晒干,煎水熏洗,几日便好。”厨子听闻大喜,还欲拜谢药王和尚,可扯动痔疮,疼得龇牙咧嘴,只得双手合十道:“多谢大师。”随即问道:“此药何名?”药王和尚道:“此草生于瓦上,名唤瓦松。也为人唤昨夜荷草,屋上无根草,向天草,瓦花。此药味酸,苦,性凉。归于肝,肺,脾经。可凉血止血,解毒,敛疮。”厨子不禁问道:“既然止血,不如给那几女用用?”药王和尚道:“尚未晒制,如何能用?你尽管放心,贫僧亲制金疮药胜过百倍,更有功益。”

    药王和尚正与厨子答话,一边享用素斋,便见那四女家中之人前来领人。女子家人听闻是陈又志行凶,皆闭口不言,不敢触其锋芒。药王和尚见其家人将四女接走,只得感叹一声,再来吃斋。店家送走四女,便来至馆内,寻药王和尚说话。此时事情闹大,馆内食客皆四散而走,将肉馆大厅作得个空空荡荡,仅药王和尚一人用斋。

    店家双手合十道:“忙过许久,还未请教大师法号。”药王和尚连忙道:“贫僧法号悟生,人皆唤药王和尚的便是。”那店家吃得一惊,连忙问道:“早听人传闻,药王和尚乃是仙人,法力高强,不知可是大师本人?”药王和尚苦笑道:“何来的仙人法术?不过会写粗浅医术,为人所传夸大罢了。”店家点点头道:“却是如此,若是果真有仙术法通,我山唐县还回一个朗朗乾坤便有望了。”

    药王和尚道:“常言道,人定胜天。此事若要我等所为,必可扳倒那陈又志一行。”店家摇摇头道:“谈何容易。”药王和尚忽而问道:“不知店家高姓大名,如何称呼?”店家连忙道:“小人姓石名破军,区区小名,何足挂齿。”药王和尚笑道:“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店家名唤破军,正合北斗七星之名,真是好名好名。”石破军笑道:“大师说笑了。”

    二人正说间,只见馆外有人急冲冲跑来馆内道:“店家,快来人看看。”石破军连忙问道:“怎的了?”那人道:“前面山林中,有两具尸体,店家快来寻几个人看看。”药王和尚见石破军看过来,便起身道:“走,贫僧与你们同去看看。”及馆内伙计几人,一行人便随此人往山林中而去。

    来至山林之中,果然见一男一女倒在树下。药王和尚上前探视一番,朝石破军道:“没得救了,二人均已身亡。”抬手将二人翻转过来,细细查视一番,遂道:“这二人身亡已有两个时辰。男子乃是利器穿胸,失血而亡。女子乃是为人勒死,窒息而亡。”石破军摇头道:“何人如此凶残,竟下得如此狠手?”药王和尚道:“不如前去报官,好叫官府缉凶。”石破军叹口气道:“县令李義无利不起早,怎会为百姓做主?”药王和尚听闻不禁怒道:“父母官为人父母,怎能置之不理,放任草菅人命?贫僧这就前去击鼓鸣冤。”

    石破军连忙阻拦,却不想药王和尚疾行甚快,三两步间便没了踪影。石破军连忙道一声:“不好。”招呼几人急急忙忙望衙门而去。待石破军几人来至衙门口,正见得药王和尚击鼓鸣冤,鼓声震天,不多时那衙门大门打开,几个衙役将药王和尚请入内中去了。石破军见了,不敢上前,只得在衙门外徘徊踱步。

    领头的衙役将药王和尚请入衙门之中,便问道:“你这和尚,大半夜因何缘故击鼓?”药王和尚道:“今夜有陈又志一行九人在肉馆伤人,更得山林里有二人为人所害,还请衙门破案缉凶。”衙役冷笑道:“我们衙门做事,几时轮到你们和尚来管?我劝你念好你的经,休要来插手我们衙门办事。”药王和尚连忙道:“贫僧前来报案,官家自当该接。”衙役笑道:“好一个傻和尚,本官心情好,劝你赶紧离开,莫要多管闲事。”药王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还望官家还百姓一个公道。”

    不料衙役却道:“蹬鼻子上脸?”当下一挥手,几个衙役一齐发难,将药王和尚按在墙角。药王和尚如今与凡人无异,顷刻间叫几人放翻在地,随即一阵拳打脚踢。停一阵,见药王和尚已然瘫倒在地,毫无还手之力,那领头的衙役一摆手,几个衙役便停下拳头,站在一旁。领头的衙役凑上前来看了看,笑道:“案子已破,将报案人请出衙门。”当前有四个衙役分别抬起药王和尚手脚,晃晃悠悠,将药王和尚抬出衙门。两个衙役前去开门,门一开,那四个抬药王和尚的衙役便将药王和尚往外一抛,径直扔在了衙门门口。

    待衙门大门重新关上,石破军这才带伙计上前将药王和尚抬起,往肉馆归去。石破军来至药王和尚耳边,悄声道:“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大师,如今你也见识这班衙役的手段了,可以死了心不?”药王和尚睁开双目,瞪眼道:“我就不信没法子叫他们接受此案了。”石破军叹道:“唉,大师,你又何苦如此?我们在此能够苟活于世,便心下欢喜不已了,何必在意这班当官的做派?”药王和尚听石破军如此想法,只得摇头苦笑。

    不多时,几人将药王和尚抬回肉馆。肉馆大堂有药王和尚药篓,药王和尚将药篓之中膏药拾出,贴在身上淤青之处。又翻出一个小瓶来,内中倒出个药丸,放入口中。石破军连忙递水而来,药王和尚便将药丸就水服下。这夜所历之事颇多,药王和尚又身遭一顿毒打,已是疲惫不堪。石破军便领药王和尚去往肉馆一库房之中,自家中搬来被褥,安顿药王和尚歇息。那厨子得了药王和尚指点,听闻药王和尚被打,也赶紧端来一瓦罐清水前来探视,亲手喂与药王和尚饮用。药王和尚再三谢过石破军与厨子,便栽在褥上,不久便昏昏沉沉睡去。

    药王和尚梦中见得一人迎面走上前来,竟又是那李长卿。只见李长卿跪倒在药王和尚面前道:“弟子罪该万死,实不知大师前来竟会法力尽失,无异凡人。害大师受苦受伤,弟子愧疚万分。”药王和尚连忙道:“此地确属蹊跷,为何用不得法力,贫僧也是不解。此事不得怪你,即便贫僧身为凡夫俗子,出家人也应扫尽天下污浊,此事贫僧必定要管,还此地百姓一个公道。”那李长卿一拱手道:“大师,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弟子不想大师今日来到此地,竟与弟子所在近在咫尺。弟子有一事求助大师,还望大师应允。”药王和尚遂问道:“你有何事,不妨讲来。”李长卿朝药王和尚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说道:“弟子尸身便在不远处那片山林之中,乃是陈又志,刘合涛及其手下将弟子活埋至此,若是大师能将弟子尸身挖出,再好生安葬,弟子感激不尽。”说罢,便将药王和尚一推。

    药王和尚忽而转醒过来,抬头看看眼前,原是南柯一梦。事出非常必有妖,药王和尚连忙踏步上前,寻了石破军,请石破军买来一口棺材。石破军听闻药王和尚所言,惊愕不已,药王和尚这才将为何来此,也是李长卿托梦一事说出,唯独瞒了法力尽失之事。石破军听了,连忙口呼:“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显灵,派大师来至此地救助我等脱离苦海。”当前表示棺材一事交由他来,便带上银钱去往棺材铺买棺材而来。另有叮嘱馆内伙计随药王和尚前往山林,寻见李长卿尸首。

    待药王和尚来至山林之中,寻见李长卿梦中所讲之地,便持药王锄与众伙计一同挖掘。不多时,便摸到李长卿的胳臂,连忙小心翼翼将李长卿挖出。将李长卿放平躺在地上,药王和尚伸手摸去,发觉李长卿身子已然凉了多时,可依旧还有微弱脉搏。药王和尚大喜,连忙将李长卿胸口扒开,用揉按之法在李长卿胸口上施为。揉过一阵,药王和尚再一次号脉,而后附耳贴在李长卿胸口之上。一众伙计见药王和尚如此,一个个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一伙计忽而见得那人手指微微动了一动,唬的高声叫喊起来。身旁众伙计见他这般模样,一个个不知所谓。当中一年长伙计不禁训斥一声道:“叫甚?见鬼了?”那伙计竟点头道:“果真见鬼了,我看见那人手指动了动。”说罢,便揉了揉眼睛,再看向李长卿。几个伙计听闻此言,皆目不转睛盯住李长卿。不想李长卿手指忽而又动了一下。那年长伙计看向药王和尚道:“大师真神人,这就将人死而复生了?”药王和尚不停手回道:“这人尚且未死,只不过为人活埋,背过气去,尚且有救。”

    眼见药王和尚揉按一番,这人竟有了气息。一般伙计都觉不可思议。药王和尚已然累得气喘吁吁,见李长卿缓过气来,虽还未醒,却已然救活过来,当下身子一歪,跌落在一旁。几个伙计见了,连忙去扶。药王和尚道:“还劳几位辛苦,帮我抬他回去。”几个伙计小心翼翼,将李长卿抬起,慢慢往肉馆回返。

    及至肉馆只见石破军已然买来三口棺材。因怕食客厌恶,故而未抬进肉馆,而是安放在肉馆外不远处一个土坡之后。石破军心中不忍,还为那在山林之中丧命的一男一女备好棺材。此时已有识得这二人的认出。那女子乃是青竹馆内唱曲的,男子乃是青竹馆内弹琴的,不知为何竟被人害死在山林里。药王和尚不知青竹馆为何,石破军也不好点破,只得笑而不语。倒是石破军听闻李长卿未死,竟欣喜不已,赞叹药王和尚妙手回春。药王和尚将李长卿放置在库房,喂了李长卿一颗丹药,自己便在李长卿一旁再昏昏睡去。

    药王和尚再入梦乡,却是三次得见李长卿。只见李长卿跪倒在地,抱住药王和尚痛哭道:“大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弟子愿拜在师父门下,随师父一道扳倒陈又志一行,换山唐县一个朗朗乾坤。”药王和尚连忙扶起李长卿道:“可是你如今仍旧昏迷不醒,尚且生死不知,还是叫贫僧先将你救活再说。”李长卿再次跪倒在地,连磕了三个响头道一声:“请师父转醒。”

    药王和尚果然转醒过来,连忙起身查探李长卿。只见李长卿嘴唇已然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呜咽之声。药王和尚连忙拾起碗来,将厨子端来的清水舀了半碗,将李长卿扶起身来,缓缓喂下少许清水。忽而一阵咳嗽声,李长卿竟果真转醒过来。“师父”,李长卿艰难睁开双目,看着药王和尚便要来拜。药王和尚连忙止住道:“你在我梦中已经拜了几次,这次便免了。待你身子调养安稳了,再来行礼不迟。”不想李长卿竟流下两行泪水道:“师父,是弟子害了你啊。”

    药王和尚笑道:“说甚么害不害的,此事不叫贫僧知晓,还不知这山唐县的百姓要继续受多少苦难。”李长卿咧开干裂的嘴唇微微一笑道:“师父果然是得道高僧,心怀天下苍生,不畏强权,弟子敬佩万分。”药王和尚道:“你在土中多日,几近死亡,如今初醒,还是好生调养一番为好。”当下便将李长卿安放库房,去往后厨寻来些稀薄米汤给李长卿食用。李长卿几日水米不进,已然浑身无力。用过些米汤,竟觉身子渐渐有了气力,便从药王和尚手中接过碗来,一股脑倒入口中。将一碗米汤吃了个干干净净,便望向药王和尚,颇有些为难问道:“师父,还有麽?”药王和尚笑道:“有有,这米汤我便替店家应你了,管你饱腹便是。”

    李长卿一连食过六碗米汤,这才觉得饱腹。当下有了气力,一骨碌爬起来,跪在药王和尚面前便磕了三个响头道:“多谢师父救命之恩。”药王和尚见这新收弟子,喜不自禁,乐道:“好,好,甚好。贫僧只当梦中见你,你已与贫僧天人相隔,不想今日竟能见你周全,也是天大喜事一件。”李长卿却问道:“只是师父来此,法力全失,与凡人无异,这可如何是好?”药王和尚也苦笑道:“正是此理,为师也是一筹莫展。”

    不知药王和尚失了法力如何面对陈又志一党,且听下回分解。